第一章 讓人受傷的話劇
岱顏珍的思緒回到了6年前，如果一切悲劇未曾發(fā)生該多好啊，她知道這是癡人說夢，還是忍不住偷偷這么想。
記憶的廣播里傳來悠揚的鋼琴曲——《夢中的婚禮》……這個曲子想起來就是輕松愉快的，因為曲子一響起來就是下課的時間了。
濱江大學在這方面也是獨樹一幟，據(jù)說因為下課鈴聲應(yīng)該放哪首曲子還引起過“小戰(zhàn)爭”，校方大概是為了調(diào)動學習的積極性讓大家投票決定下課鈴聲，引起了各專業(yè)的熱烈討論，最后以多票通過了最終曲目，并不是眾望所歸，而是那一屆女生居多，而女生們達成了共識。
聽著悠揚又帶有一些憂傷的曲子，岱顏珍神游起來，校園藝術(shù)節(jié)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始了，陳旭將一舉奪冠的接力棒傳到了岱顏珍的手里，
“師妹，這回就看你的了！”
“什么？師兄，我才剛?cè)肷绨?！?p> “這和剛來沒剛來沒關(guān)系啊，你文學院的才女一定比我們這些理工男強??！”
岱顏珍想起陳旭一臉甩手掌柜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
“這跑得也夠快了！到底是師兄……”
“珍珍!珍珍！”
岱顏珍回了神兒。
“干什么呢？發(fā)什么呆?。俊眳氰獙⒁巫訑[了一下騎坐上去。
“wow！你干什么啊親愛的，你想嚇死我啊！”岱顏珍看著吳瑾畫著濃重的煙熏妝，一側(cè)頭發(fā)編滿了小辮子，感覺像換了一個人。
“嘿嘿！酷不酷？！”
“額……”岱顏珍用手指摸了一下吳瑾畫滿眼影的上眼皮，又在手上攆了攆。
“你這是干什么??？”吳瑾輕輕打了一下岱顏珍的手。
“酷，酷，你這是畫了幾斤眼影啊，你看看，用手一摸都掉下來了！？”
“是么？！”吳瑾連忙拿出粉餅盒審視著自己的樣子。
“好了好了，趕緊洗了吧，你這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是不良少女呢!”岱顏珍笑著說。
“哎呀，你懂什么呀，這是朋克風，我最近想組個樂隊，趕上校園藝術(shù)節(jié)的末班車啊，我是架子鼓手，怎么樣？”
“真的啊！這個可真是很酷啊，我贊同！”
“好嘞！”
二人擊掌表示通過，這是閨蜜倆特有的默契。
“對了，就是話劇組，你還參加嗎？要不你給我當主唱吧！”吳瑾眼睛一亮。
“唉，這個恐怕不行了，我這兒還有一個艱巨的任務(wù)呢！”
“什么任務(wù)?。勘任疫€重要？”
“還不是陳旭師兄，他把修改劇本的工作交給我了，還讓我參與排演，我正犯愁怕時間來不及呢?！?p> “這個陳旭，肯定對你圖謀不軌?！眳氰擦似沧臁?p> “你別亂說，我有什么好圖的，就是病急亂投醫(yī)唄！”
“那我不管啊，主唱也非你莫屬，你可以先單練，之后再和我們一起和。”
“?。靠墒恰?p> “別可是可是的了，還是不是姐妹??！”
“好好好好，我答應(yīng)你行了吧……”岱顏珍總是無法拒絕吳瑾的要求。
“這還差不多……”
“好了，那你也別別扭了啊親愛的，陪我去趟話劇社吧。我答應(yīng)你了，你也得奉陪到底哦?！?p> “好吧，沒問題?！?p> 說完吳瑾搭著岱顏珍的肩膀兩人一起走向小劇場了。
夏末初秋的日子，陽光雖然強烈卻也經(jīng)不起陰涼處的小陰風，突然覺得有絲絲涼意了。
剛剛邁進劇場，里面人來人往忙忙碌碌的在搬動著道具，岱顏這和吳瑾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插手，只能傻愣愣地站著。
“哎呦，這是誰啊，辣妹?。 ?p> 陳旭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兩個人面前，故作鎮(zhèn)靜地端詳著吳瑾的妝容。吳瑾用手撩了撩頭發(fā)，抿一下嘴唇，強擠出一絲笑容。
“師兄……你這樣似乎不太好吧?！眳氰擦艘谎坳愋瘛?p> “哈哈，看來藝術(shù)學院就是不一樣啊，顏珍你來了，這回劇本有救了。”
“師兄，你確定讓我自己執(zhí)筆嗎？我也沒有寫過劇本，不知道行不行呢?！贬奉佌湔f完看見門口又進來一個中等個子穿著皮夾克的男生，不用想，肯定是社長來了。
“你們都在啊，正好，咱們過來討論討論劇本?！便宥Y用手輕輕推了推眼鏡。
“嗯，好啊?！贬奉佌漤樦曇舻姆较蚋鴣淼胶笈_，陳旭和吳瑾也隨后跟上了。陳旭又瞟了一眼濃妝艷抹的吳瑾，試圖用手去摸一摸厚重的假睫毛，被吳瑾“啪”的一聲打了回去。
岱顏珍居然有些緊張，雖然自己也在校園刊物上發(fā)表過很多文章，但是創(chuàng)作劇本倒是第一次，更何況是在沐禮面前對劇本侃侃而談，這位師兄雖然很斯文但骨子里透著一股嚴謹?shù)膭艃?，不禁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你不用緊張。”沐禮似乎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
“話劇社本來就是因為愛好而建立的，雖然要本著認真嚴肅的態(tài)度，但是也不用搞的這么緊張的?！闭f完與岱顏珍對視了一下。
這個眼神確實有點神奇的小魔力，岱顏珍似乎沒有那么擔心了。
“這個劇本我先給大家講講吧，看看，這個是原稿，除了沒有結(jié)局，其它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比較健全了。但是按照社長的意思，還不夠完善，劇情還沒有特別吸引人的地方。顏珍，你好好看看?！?p> 陳旭特意走到岱顏珍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畫面讓人有點尷尬，因為陳旭比岱顏珍居然矮上兩三公分，他自己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又往后退了兩步。
吳瑾禁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師兄，我們都了解了，劇本先讓我們自己看看吧?！?p> 沐禮將陳旭拽到自己身邊，滔滔不絕的把劇本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雖然是他寫的不假，但是這么好的記憶力和表達能力也讓另外三個贊嘆不已。
“我覺得……我能說嗎師兄？”岱顏珍試圖打斷沐禮的思路。
“……哦，你說，不用叫我?guī)熜值?，叫我沐禮就可以的?！?p> “哦，好，我想這個劇本中間缺少戲劇性的轉(zhuǎn)折，男女主角一直是相戀的狀態(tài)，是不是我們可以加入一個情節(jié)，比如……”
“嗯，你繼續(xù)說?！?p> “比如，女主角突然失蹤，回來后發(fā)現(xiàn)男主一直在原地守候，解除誤解后又在一起，是不是就讓人覺得有些波折感呢？”
“對啊對啊，我覺得這個不錯!”陳旭馬上接上話茬。
“你別說啊師兄，讓沐禮師兄說，我也覺得這個建議不錯的?！眳氰酶觳仓鈶涣艘幌录敝I殷勤的陳旭。
“我覺得可以?！便宥Y的眼睛似乎比剛剛亮了一度。
“真的可以嗎？我也只是隨口說說的，這方面我也沒有什么經(jīng)驗?！?p> “很好啊，就這么定了，你先豐富一下情節(jié)和臺詞?！?p> “哦，那好。”
“咣！”
意外的巨響讓四個人怔了一下，吳瑾和岱顏珍不禁尖叫了一聲。
“怎么回事兒？”陳旭飛快的跑到臺前，發(fā)現(xiàn)中間的閃光已經(jīng)落在了地上，恰好砸中了正在排練的主角。其他人隨后緊跟著跑了出來。
“還愣著干嘛？快救人??！”沐禮三兩步跑到主角演員的身邊。
“別動，肖乙！你現(xiàn)在不知道哪有問題！”
“其他人快下臺！陳旭去找工人查看一下其他地方有沒有安全隱患！”說完沐禮將肖乙打橫抱下了臺。
“是這兒嗎？”
“啊！”
“這兒呢？”
“這兒也有點疼?！?p> “你稍稍動一下看行不行？”
“啊……不敢動，好像右邊都有點麻了。”
“放心吧，應(yīng)該沒有那么嚴重的。我送你去校醫(yī)院?！?p> 沐禮看了一下陳旭，又看向了岱顏珍。
“你和我一起去吧，都是女生，好照顧一些?！?p> “好的，師兄。”
說完沐禮又抱起肖乙，岱顏珍跟著跑了出去又查看了自己是否帶了校園一卡通，待會兒看病有可能用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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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謝謝你?！毙ひ宜坪鹾槊}脈的說道。
“沒事兒，這個事故我也有責任的?！便宥Y禮貌的回應(yīng)。
“嘶！哎呀……”
“這兒動一下試試。”校醫(yī)院的王醫(yī)師用手抬了抬肖乙的右腿。
“再動一動右腿，嗯，沒什么大礙，就是傷到外面了，骨頭沒有問題，我開一些消炎藥，這幾天盡量臥床休息，知道了嗎？”王醫(yī)師看了一眼已經(jīng)呆呆望著沐禮的小姑娘。
“你聽見了嗎？不疼了是么？”
“啊呀！”被放下右腿的肖乙被疼痛喚醒了。
“你們倆誰去取藥？”
肖乙看了一下旁邊的小姑娘，她似乎放著光芒，剛才疼痛的時候沒注意這個幫忙的小師妹，長長的黑發(fā)不知道是在陽光還是燈光的照射下反著自然的光澤，皮膚雪白，身材姣好。
“師妹，你能幫我去取藥嗎？”肖乙突然用平和冷靜的口對岱顏珍說。
“我去吧，岱顏珍你在這兒照顧肖乙吧，你們女生在一起也比較方便?！便宥Y也將目光拋向了岱顏珍。
“不用不用，師兄你還是在這兒吧，剛才也辛苦你了，我去跑跑腿沒問題的?！贬奉佌溥B忙跟著王醫(yī)師走出了急診室，出去的時候也沒忘回身將急救室的門關(guān)上。
這個肖乙看來是不太喜歡我啊，我才不要在這招人煩呢。岱顏珍心里碎碎念。
校醫(yī)院并沒有多大，一共就只有三層，一層是藥房和急救室，二樓是校醫(yī)辦公室和一些財務(wù)、后勤辦公室，三樓是點滴室和病房，在三樓的盡頭就是手術(shù)室了。想要去拿個藥其實很簡單，因為平時都是頭疼腦熱的小病來開個藥，來校醫(yī)院的人也并不多，岱顏珍來到開藥窗口先用一卡通掛了號，然后也就3分鐘的時間完成了取藥和支付的全部內(nèi)容。
這可怎么辦……
“我現(xiàn)在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回去呢……如果不回去藥也不能給他們，更何況今天還有針劑，但是……”“哎，真是……”“回去就回去，這有什么大不了，我這是幫助別人，把藥放下我就走唄！”岱顏珍自言自語的走到了急救室門口，剛要開門……
“師兄！你能別走嗎？”
“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我就不多打擾了。”
“師兄，哦，不，沐禮，你知道的，我喜歡你！”
“……”
“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看今天我出事了你是很擔心我的，你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我覺得我和你真的很般配，不，應(yīng)該說是天生一對。你喜歡話劇，我也喜歡，你導演我出演，而且別人都說我們看起來是一對……”
“好了，別說了?！?p> “可是！”
“別說了，我和你說過的，我們倆不合適?！?p> “可是！”
“別說了，你一定是剛才也受到驚嚇了，我回去看看舞臺是怎么回事兒，你好好休息一下?！?p> “你就不能陪陪我么，就待一會兒?！毙ひ胰滩蛔±×算宥Y岱胳膊，又悄悄地想趁勢拉住他的手，竟被沐禮迅速的甩開了。
沐禮猛地把門推開恰好和岱顏珍四目相接。
“哦，師兄，這個，藥，你給肖乙啊，那個，我先走了！”岱顏珍將一塑料袋的藥塞在了沐禮的懷中，慌亂之中將一卡通也遺落在了地上，頭也不敢回就匆匆的離開了。
沐禮想叫住這個不知情的小師妹，卻沒開的了這個口，俯下身撿起了一卡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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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么要落荒而逃呢？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岱顏珍緩過神來突然覺得莫名其妙。不過剛剛真心覺得尷尬，也不知為何心底有點怪怪的、說不出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太尷尬的緣故吧?！?p> 傍晚時分，校園的操場上人越來越多，一群男生在中心球場踢球，高矮胖瘦，良莠不齊。黑人留學生瘦長的身影繞著塑膠道一圈一圈的跑著，超強的體力和耐力讓人嘆為觀止。
微風徐徐吹來，稍稍有些涼意，細碎而吵嚷的聲音卻讓人感覺身心舒暢。
遠方，天空是桃紅色的，里面透著一點點的紫色，濱江的夏末早上是晴朗一片，直到下午云朵開始聚集，傍晚恰好形成火燒云，這種層次變化將生活添加了一些趣味。
岱顏珍找了一塊草坪旁的臺階坐了下來，翻開常用的黑色皮質(zhì)的筆記本，削了幾圈鉛筆，“哎呀?！?p> 鉛筆不小心被削斷了幾次。重新凝神靜氣后，終于削出了想要的扁平筆頭。
“一寸、兩寸、三寸?！?p> 每層云彩用筆來丈量是有不同的寬度與長度的。這路燈還沒有亮起來，天色卻越來越昏暗了。聽著筆尖在紙面上沙沙作響，勾勒出一層層的云彩，光合影的結(jié)合讓岱顏珍的心情漸漸平靜了許多。
“畫得不錯啊！”
“師兄？你不是在校醫(yī)院？”
“嗯，事情處理完了。”
“哦?！?p> “哦？”
“嗯?！?p> “你剛才都聽見了吧，別誤會，我倆可不是那種關(guān)系?！?p> 沐禮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專注，眼睛雖然不大，但透過眼鏡仍然炯炯有神。
“呵呵呵，我誤會什么啊師兄。和我又沒有什么關(guān)系……”
說到這兒的時候，岱顏珍好像感到有什么不對，但又不好再解釋什么。
“你餓了吧？”沐禮轉(zhuǎn)移了話題。
“嗯？”
“飯卡還在我這兒哦。你不會連這個都不要了吧?？彀堰@個收好，沒有這個在校園出入都得登記，飯吃不上，澡也洗不上，很重要的?！?p> “嗯?！?p> “怎么？餓得不想說話了？走，師兄領(lǐng)你去吃好吃的?！?p> “嗯，好啊，沐禮?！贬奉佌涿摽诙觥?p> 沐禮怔了一下，推了推眼鏡微微一笑。
沐禮一路說說笑笑，岱顏珍禮貌的回應(yīng)著。他將岱顏珍帶到了后門，穿過一條小街拐到胡同里找到一家小店。這家店并沒有什么名字，門臉兒看起來也不像是個飯店，似乎是個普通的住宅，沒有牌匾，只在門框上寫著三個大字“水煮魚”。
“你看看相中哪條魚了？”沐禮指了指門口，望向一個簡易而巨大的魚缸。
岱顏珍俯了一下身，雙手支在大腿上看著游來游去的大魚，他們一吞一吐的嘴唇好像在發(fā)出求救信號，想到一會兒就有一條進入他們的碗里還有些于心不忍。
“哎呀，這個嘛，師兄還是你說吧，點魚總有一種指認兇手的感覺，指認完畢就要判他死刑了啊。”
“哈哈，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便宥Y也俯下身子看了看游來游去的魚，點了一下玻璃，然后側(cè)過頭看了一下岱顏珍，岱顏珍也側(cè)過了臉，兩個人在魚缸前半俯著身體，相視而笑，水中的波紋透過玻璃折射在兩個人的臉上，蕩漾起來。
很快，被指認的那條黑魚變成了盆中餐，偌大一盆的水煮魚端到了簡易的餐桌上，餐桌是折疊桌子，盆需要放在正中間，以免太過沉重將其壓翻。
“服務(wù)員，來兩碗米飯！”
“哇……好辣啊……”
“你不能吃辣的嗎？這家很出名的，你別看這兒環(huán)境不怎么樣，可是十幾年老店了?！便宥Y一邊介紹著這家店的歷史一邊用漏勺將盆中的辣椒和麻椒打撈了出來放到備用的碗里。
“嗯，是很好吃，我也喜歡吃辣，只是很久沒吃了才感覺味道特別明顯?！?p> “吃肉！里面還有豆芽和黃瓜，味道也很特別的。”沐禮看著吃得頭也不抬的岱顏珍覺得很是可愛，沒想到這樣一個秀氣的姑娘吃飯一點也不在乎形象。
“剛才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很尷尬的，肖乙也是個好女孩兒，不過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p> “哦。”“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岱顏珍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而后悔。
“這個，我以后再告訴你?！便宥Y會心一笑，又給岱顏珍夾了一筷子。
水煮魚的湯是清透的，雖然有很多辣椒和麻椒浸泡著，但是油湯還是透明的黃色，一層層鋪上去的魚肉參雜著蔬菜和豆皮，因為油溫較高吃了好久還是熱燙的，夏末初秋時刻讓人感覺不到傍晚的涼意。
岱顏珍很喜歡這家店的味道，有一種你說不出的地道，雖然和去四川時吃的味道略有不同卻和北方的口味融合的恰到好處。
而且此時此刻好像完全忘記了剛剛的尷尬情緒。
她只記得天空云彩的顏色，然后沐禮出現(xiàn)了，接著就是美味的入口。
一切變得似乎有些，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