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江瑜不知怎的感覺身心異常舒暢,倒頭一睡,睡得甚香。
本打算第二天早起干活的,不料江瑜到底是被掌柜的催退房給催醒的。
江瑜一如往日,狼狽地邊整理衣著邊急急撤走。
昨天的流浪生活,讓江瑜大概摸清了附近幾條街的店鋪,他見一小店鋪,雖僅僅十來平米的地,但賣的筆墨紙硯、琴棋書畫一應(yīng)俱全,簡直就是文人的寶庫。
江瑜急急入店,選了幾件像樣的,一問那將近七旬,白須滿面的掌柜價格,差點沒把江瑜嚇暈過去。
江瑜笑吟吟地把東西放回原處,道:“我再看看,我再看看?!?p> 若非自己放在唐家那十兩銀子放了帶出來,今日也不用揣著幾個破銅錢忍痛割愛。
江瑜在店里逛了一圈,即便是買最便宜的一套筆墨紙硯,那也得將近花光兩日乞討的積蓄,連吃飯的錢都剩不下。
江瑜頗感為難,自己很少逛街,不會砍價,換做前世,他也不咋缺錢,上某寶網(wǎng)購,都不屑于啥購物節(jié)優(yōu)惠券。
可是如今,唉,自己窮的響當(dāng)當(dāng),不得不在下單前思量一二,權(quán)衡利弊。
罷了,罷了,餓著肚子擺攤一下午,總該能賺夠錢買大餐的。
江瑜干脆破釜沉舟,把能剩下的幾文錢也用來多添兩張白紙了。
對于自己的畫技,他還是有些自信的。
掌柜的七旬爺爺?shù)挂菜銈€好人,特意給江瑜清了一個竹筐讓江瑜把筆墨紙硯放下,不至于讓江瑜抱著零零散散的東西上街。
只是這筆墨紙硯有了,江瑜莫說流動的小推車,就是連張鋪在地上的席子都沒有,這可咋整?
江瑜一籌莫展地走了兩條街,正打算直接將紙鋪在地上,掃掃干凈作畫得了,卻見街頭有一老者,竟然也是以寫書賣畫為生的。
老者正襟危坐在桌前,執(zhí)筆題字,桌旁圍滿了人,各個都有迫不及待之色,似乎巴不得跟老者求得墨寶。
老人?若寫的比他好,我小小童子,他面子定然難下。我若寫的比他差,那我還賣個屁?
江瑜暗暗搖了搖頭,算了,還是換個地方吧。
這時,突然聽到哀求聲,道的卻是:“老先生,您看我也沒幾個錢,您就幫我提幾個字的事,能不能算我便宜一些?!?p> 那老者抬眼瞧了一眼詢問的人,穿衣寒酸,一臉愁容,腰間別著一把砍柴刀,似是個柴夫。
“兄弟,楊老先生的墨筆豈能講價,你沒錢來買什么書畫?”這時排在柴夫身后一男子不耐煩道。
柴夫顫巍巍的答道:“楊老先生在城中德高望重,我就來求老先生寫個推薦信,好送我娃兒上暮云觀,不過區(qū)區(qū)幾筆之事?!?p> “暮云觀?怎么現(xiàn)在修靈尋道的臭道士也要書生那一套推薦信?”柴夫身旁的男子聽罷不禁大笑。
“哎,說是最近想上山修靈尋道的人太多了,良莠不齊,暮云觀總不能全招。要挑些天資卓越的人,便要花費不少工作。為了減少這篩選工作啊,暮云觀便要求得有年高德劭的尊者寫了推薦信才能上山問道?!鄙砗笥种佬〉老⒌慕忉尩馈?p> “原來如此。”一旁的人恍然明白。
“哼,既是推薦有天資的人,你那娃兒可有天資?”柴夫身旁的男子問道。雖然此事跟他全然無關(guān),但不知為何,就是嘴欠。
江瑜聽到暮云觀一事便饒有興趣,那日趙堂到唐家鏢局找唐部運送伏蕓劍到暮云觀,說是只有一個時辰腳程,卻耽誤到了第二天才回來,此間必有蹊蹺。
“我那娃兒愿吃苦耐勞,縱然沒有天資,也能勤能補拙?!辈穹蜣q解道。這吃苦耐勞、勤能補拙,已算是他所知的全部成語了。
“哼,勤能補拙?天下間多得是自認(rèn)為勤能補拙的人?!辈穹蛏磉吥凶硬恍嫉馈?p> 這男子執(zhí)意挑釁,柴夫已然拉不下臉,氣的牙癢癢。
眼看兩人就要在街上鬧起來,那楊老先生道:“我只寫書畫,是乃做裝飾之用的書畫。從不寫什么推薦信,你快快離去吧。”
“這……老先生,你就破例一次。我娃兒若能到暮云觀修靈問道,來日必成大器……”
柴夫尚且未說完,便被身邊的男子狠狠扯開一甩,柴夫踉蹌退出人群,眼看就要摔倒,江瑜急急放下竹筐,上前扶住。
那柴夫穩(wěn)住腳跟,虛驚一場,回頭向江瑜道:“多謝小兄弟?!?p> 江瑜抱起竹筐,笑道:“不客氣?!?p> 柴夫一看江瑜滿筐筆墨紙硯,問道:“小兄弟抱著一筐紙墨,要到何處去?”
江瑜瞧了一眼楊老先生,笑道:“跟人爭生意。”
先前他顧及老先生顏面,不愿在此擺攤,如今見著老先生為人,卻無半點善心德行,這等人能寫出什么好的字畫來?
簡直侮辱了字畫,我呸!
柴夫不解江瑜意思,但此時心情低落,也無心打聽許多,只應(yīng)了一聲“噢”,便低頭離去了。
江瑜在街上找人討了一碗水,隨即到楊老先生旁邊默默放下竹筐,從中拿出硯臺,拿出墨塊,蹲在竹筐旁倒水入硯,以墨相磨……
經(jīng)過的行人瞧見此狀,皆感疑惑,有的忍不住駐足觀看。
江瑜磨了些墨水,從竹筐里抽出一卷白紙,將白紙鋪在地上,放硯臺在紙張一腳壓住,又從竹筐中取出毛筆。
江瑜這般舉動,有人越看越覺奇怪有趣,問道:“小兄弟,你這是要做什么?”
江瑜抬頭,笑道:“小生不才,想再次賣些畫。大叔你且瞧瞧我畫的如何,如若還不錯,愿買便賞臉買一副,不愿買也請賞臉給我宣傳宣傳。”
說實話,江瑜第一次擺攤,還是有些緊張的,說話并不算利索。
那大叔聽得此話,不禁大笑,走過江瑜身前,低聲的好心提醒道:“小兄弟,你可知你隔壁的老先生,乃是我們城中書畫第一流的楊老先生。你在他旁邊作畫,豈不高下立判,來客怎還會要你書畫?”
江瑜微微一笑,道:“多謝大叔提醒?!?p> 說罷,拿筆沾墨,就要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