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季看著來人,眉頭緊皺!
田署丞口中所說的證人,竟然就是張季之前開革送官的前酒坊管事于寧!
張季心中的怒意愈盛!
這些該死的家伙!為了自家的醉仙春,真是什么齷齪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他們會找到于寧出來作證,這個的確是出乎了張季的意料之外。
多多少少也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此時畢竟不是后世,這時候證人的證言有時比物證都有用。
而且現(xiàn)在雙方都沒有有力的物證!
這種時候出來個證人,那他的話可就有可能起到關(guān)鍵性的作用了!
于寧進了大堂一直低著頭,站定后才偷眼看了張季一眼,眼光中閃過的是得意與恨意。
田署丞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微笑,也不去看那于寧,只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盯著張季。
“堂下何人?”劉行敏淡淡問道。
于寧身形一震,深吸一口氣,開口答道:“回稟明府,某是張家酒坊之前的管事,叫做于寧!”
“你有何話要講,說來!”劉行敏繼續(xù)說道,饒有興趣的看著堂下幾人。
“是,某自六年前便在張家酒坊做管事,直到上月被這張四郎趕了出來。原因就是因為某無意聽到了他說起,他偶然在酒肆中得到了一份釀酒的秘方,要按照那秘方釀新酒。某當(dāng)時就規(guī)勸于他,說那秘方來路不明,恐以后會有麻煩??伤宦?,反將某趕出了酒坊!”
于寧低著頭說出了這一番話。
堂內(nèi)堂外眾人聽了于寧的話,不禁嘩然!
原本他們覺得胡人和那田署丞不過是空口白牙的也沒什么證據(jù)。
可這個張家酒坊曾經(jīng)的管事的話,卻讓張季這一邊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張季此刻心中不由冷笑!
當(dāng)初果然是某手軟了!
這種人就應(yīng)該一下子弄死的!
“張季,現(xiàn)在你又有何話說?”劉行敏看著張季問道。
張季發(fā)誓,自己從堂上那老頭臉上看到了一抹笑容!
難道這劉老頭跟姓田的也是一伙的?
“稟明府,這于寧的確曾是某家酒坊管事!但是,將他趕出酒坊并非是像他所說的那樣,是因為他貪了酒坊的錢財!當(dāng)時是將他送來了長安縣衙的,最后是判了他退贓和杖責(zé)!這些應(yīng)該都有據(jù)可查!他這樣一個品行不端,背著主家貪墨錢財?shù)娜耍C言豈能輕信!”張季正色答道。
劉行敏笑了,的確是笑了。
這回不僅是張季,所有人都看到了。
“是嗎?來人!去查!”劉行敏對著身旁小吏吩咐道。
立刻就有人快步去查閱之前的案卷。
“明府,此案是在說康達山釀酒秘方丟失,張家酒坊必須歸還秘方的事。與證人之前的事情并無關(guān)聯(lián)吧?再說了,康達山要回秘方,也是要獻給良醞署的!”田署丞恭敬的對劉行敏說道。
劉行敏五十多歲的年紀(jì),又在官場幾十年,如何聽不出田守義話語中的意思!
話說的好聽,但真實的意思卻是,那秘方是我們用來給皇帝和宗室釀酒的!你趕緊判下來,我們好回去給皇帝釀酒??!
劉行敏也不搭理田署丞,而是瞇著眼看著張季說道:“張季,你應(yīng)該知道,‘三人證實,兩人證虛’!你若是沒有證據(jù)證明醉仙春的確是你自己的秘方釀制的,那本縣可就只能判你輸訟了啊!”
張季沉默不語。
田署丞,康達山,還有于寧,三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回你該沒話說了吧?
這下醉仙春你保不住了吧?
這下子你徹底完蛋了吧?
跟我們斗,你小子還是太嫩了點!
就在三人臉上笑容正盛的時候,張季忽然開口了!
“明府,若不是被這幾個奸人逼到了這等地步,某定不會將師父交予某的寶貝拿出來!也罷!為了證明清白!就請明府派人,去群賢坊某家中,將某臥房榻下那個帶鎖木盒取來罷!”
張季此時是一臉的不甘,委屈!
劉行敏立時便派了差役去。
就在眾人等待的時候,堂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劉行敏面色頓時一沉!
“堂外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此放肆喧嘩?”劉行敏不悅的問道。
有差役進來回話。
“是幾位國公家的郎君在外面,吵嚷著非要進來!”差役躬身答道。
“好大的膽!帶
他們進來!”劉行敏怒聲喝道!
張季心說不好!一定是長孫沖他們幾個來了!
果然,大步走上堂來的五人正是程處亮,長孫沖,李震和黑小子房遺愛,還有小胖子曹安!
五人上堂來倒也沒有亂來。齊齊向著劉行敏躬身施禮。
“見過明府!”
“你等何人?竟敢喧鬧公堂?報上名來!”
劉行敏雖然認出了四人中的長孫沖和程處亮,但也沒有給他們好臉。
“某乃齊國公府長孫沖!見過明府!”
“某乃宿國公府程處亮!見過明府!”
“某乃曹國公府李震!見過明府!”
“某乃魏國公府房俊,見過明府!”
四位國公家的小郎君一一自我介紹。
“某乃……曹安……見過明府……”
小胖子的自我介紹就遜色了許多。
堂上堂下一片寂靜!
臥槽!
這是什么情況?
四位國公家的郎君怎么一起到了這長安縣衙?
來的好整齊?。?p> 所有人心中都是都是驚訝和疑問。
至于小胖子曹安,自動被眾人忽視了。
劉行敏的面色也不好看!
“你等不在家中好生讀書,來此作甚?可知此處乃是長安縣衙,不要以為你等身份便可在此胡鬧!”劉行敏冷聲教訓(xùn)道。
這劉老頭可以???
連國公家的小子都敢訓(xùn)!
在張季心中劉老頭的印象頓時好了許多。
卻完全忘記了那老頭教訓(xùn)的是他的哥們兄弟兼股東。
“明府,我等并非來此無理取鬧。只因堂上此案與我等俱都有關(guān)系,才聯(lián)袂前來!有不妥之處,望明府海涵!”
說話的是長孫沖。
幾人中就屬他腦子好使,說話也是頭頭是道。
“此案乃是狀告張季!與你等有何關(guān)系?”劉行敏依舊冷聲問道。
“我等家中俱有醉仙春的股子,此事與我等的確是有干的!明府若不信,有契約為證!”
長孫沖說著,就拿出了契約遞上。其他幾人也紛紛拿出了契約!
有書吏將契約交給了劉行敏,劉行敏細細的端詳。
他心里是沒有懷疑這幾份契約真?zhèn)蔚模瑖夷贸鰜淼钠跫s怎么會有假的呢?
他心中卻是對眼前那個叫做張季的小子越來越感興趣了!
一個小小的商賈之子,竟然能夠跟這幾個國公家的孩子混在一起。這實在是有些讓人琢磨不透。
劉行敏將幾分契約還給幾人,開口道:“既然你等與此案有關(guān),就退到一旁!不得喧嘩!”
長孫沖幾人便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
程處亮走過張季身旁時,低聲說了句“大兄有公務(wù)”,便跟著幾人站在了一旁。
此時堂上堂下眾人再次驚呆了!
誰都沒想到,那近日風(fēng)靡長安的“醉仙春”,背后竟然有這么多國公府的影子!
在眾人心中,那個叫做張季的少年,被看作了那幾家國公府推出來擺放在明面上的人了!
看來這案子是要翻盤啊!
作為原告和證人的康達山和于寧,已經(jīng)是嚇的傻掉了!
兩人目光中透出的是恐懼!
就他們兩個,一個是胡人,一個是“有案底”的酒匠,如何能夠跟幾家國公府斗?
至于田署丞,此刻心中已經(jīng)把找自己辦此事的潘家,罵了個祖宗十八代!
早知道這醉仙春背后的勢力是幾家國公府,給他多少錢他也不敢去找張家酒肆的麻煩??!
雖然當(dāng)時他除了收了潘家的錢,還有著想弄到醉仙春的秘方,釀出好酒,讓自己在仕途上在進一步的想法。可相比面對幾家國公府的怒火,升官簡直就是不值一提啊!
田署丞心中懊惱不已,不過,此時他已經(jīng)是沒有回頭路了!
他一邊暗罵該死的潘家,一邊苦思對策。
可是,他左想右想才發(fā)現(xiàn),即使自己現(xiàn)在讓步,也已經(jīng)得罪了幾家國公府了!
他一咬牙,一跺腳!決定死撐下去!
對!就是死撐下去!
從現(xiàn)在這局面看,自己這邊還是占著上風(fēng)的!
自己這邊舉證的有三人,如果沒有更有力的證據(jù),自己這邊就是贏定了!
大唐的律法人證非常重要!“三人證實,兩人證虛”這就是現(xiàn)在舉訟過程中一個很關(guān)鍵的判決條件。
別看那個張季一副平靜的模樣,還假模假式的讓人去取什么證物。可他能拿出什么證物呢?
這種事情絕對是十張嘴也說不清的啊!
至于國公府,大不了某回頭再問潘家索要些錢財,辭官歸鄉(xiāng)就是了!
想到這里,田署丞心中便踏實了些。
他不停的給康達山和于寧使眼色,讓他們必須撐??!
群賢坊距離長壽坊也不算遠,不多時,去了張家的差役便回來了。
張季發(fā)現(xiàn),自己帶著幕籬的阿姐和老管家忠伯也來到了堂外。
阿姐的表情張季看不清,可老管家那一臉的愁容,就能想到阿姐此時的擔(dān)心。
張季給兩人遞過去一個安心的神情,便接過了差役手中的木盒。
張季拿著木盒,卻沒有立刻打開。
他看了田署丞三人一眼,對著康達山問道:“你說你有秘方丟在了某的酒肆中?那敢問,你的秘方是什么模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