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北邊是皇城,皇城的北面就是宮城。
宮城巍峨,氣勢堂皇。一座座青綠色琉璃瓦的廡殿頂宮殿整齊坐落其中。
此刻日頭西斜,金黃色的夕陽余暉撒在這片恢弘的宮殿群中,給這里映上了一層金色,更顯得富麗堂皇,神圣而神秘。
在太極殿東面不遠的立政殿中,一個三十出頭,蓄著短須,相貌威嚴的男子正斜靠在矮榻上。
他身上穿著赤黃色圓領袍衫,頭上戴折上頭巾,腰間系九環(huán)帶,一雙六合靴卻是擺在榻旁。
在他身側,一位宮裝麗人正跪坐在案幾前,正拿著一個白瓷酒瓶往一個酒杯中倒酒。
這名宮裝女子二十七八歲模樣,相貌秀美,儀態(tài)端莊,舉手投足間透露出雍容氣勢。
此二人正是這煌煌大唐的主人李二陛下和他的長孫皇后。
“觀音婢,這便是在長安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醉仙春么?”李二陛下看著酒杯中透明的酒液,又嗅了嗅鼻子,道:“此酒的確如傳言般清冽,酒香果然濃郁!”
“是啊,陛下!這是長孫大郎獻上來的,據(jù)說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醉仙春精釀。”長孫皇后溫婉一笑,開口說道。
“哦?那個小子還算有良心!不枉你這個姑姑疼他一場!那我就來嘗嘗,看著名滿長安的醉仙春到底滋味如何!”
李二陛下說罷,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還是熟悉的表情!
瞪眼,皺眉!然后便漸漸舒展開來,一副享受的模樣。
“呼!”
李二陛下長出口氣!
“果然辛辣!好酒!夠烈啊!”李二陛下?lián)u著頭咋舌說道。
長孫皇后掩口輕笑,說道:“陛下,此酒甚烈,那便不可多飲,免得傷了身體。”
李二寶陛下卻是搖頭道:“無妨!這酒果然是比良醞署釀出的那些酒要好多了!”
說著,李二陛下眉頭一挑,又說道:“觀音婢,今日有一份奏疏頗有些意思,所奏之事與這醉仙春有干系?!?p> “哦?竟然有此等事?”長孫皇后笑著說道,但是卻不去細問到底奏疏上說的是什么。
長孫皇后不僅美貌多才,而且端莊賢德,對于朝政之事,從不主動詢問。這也是李二陛下對他這皇后寵愛有加的原因之一。
“呵呵呵!那份奏疏是長安令劉行敏上的,他參劾光祿寺良醞署署丞田守義。說是那田守義收買胡人康達山,誣告釀出這醉仙春的張家酒肆的張季。還收買張家前酒坊管事做了假證!最后多虧了那張季拿出了他師父傳下的一個記載有釀酒秘方的太極八卦盤,才算是證其清白!”
說到這里,李二陛下示意了一下,長孫皇后便笑笑,又拿起白瓷酒瓶倒了一杯酒。
李二陛下端起酒杯,繼續(xù)說道:“據(jù)劉行敏所奏,那田守義背后還有指使之人,卻是潘家!”
“潘家?哪個潘家?”長孫皇后疑惑問道。
“哼!就是替裴家放貸的那個潘家!原以為我讓那裴寂返鄉(xiāng)思過,裴家會有所收斂,可誰知道他們竟然變本加厲!竟然連一家酒肆都不肯放過!”
李二陛下說道這里面色有些陰沉,抬手又喝盡了杯中酒。
長孫皇后秀眉微蹙,低聲道:“裴家竟然如此不堪嗎?裴寂乃是太上皇武德重臣,陛下去歲命其返鄉(xiāng)思過,太上皇雖沒有說什么,可心中已有不悅。若是此時再懲處裴家,怕是太上皇會與陛下心生嫌隙啊?!?p> “唉……”
李二陛下長長嘆了口氣!
“去歲太上皇遷至大安宮,我才徹底算是住進了太極宮中。今歲初勝了突厥頡利可汗,上皇對我的態(tài)度才緩和了些。該死的裴家,竟然在這個時候給我出難題!著實可恨!”
李二陛下說著,心中就升起了怒氣!雙目微瞪,眼眸中寒光閃爍。
長孫皇后一見李二陛下發(fā)怒,也不出言相勸。而是輕輕起身,來到李二身后,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按揉著他的額頭兩側。
隨著長孫皇后手指輕輕按揉,李二陛下心中的怒火緩緩的消退了下去。
“觀音婢,這些年也辛苦了你了!”
李二陛下抬手拉住了長孫皇后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笑容說道。
“妾身不辛苦,倒是陛下每日操勞國事,才是真的辛苦呢。還望陛下多多保重身體啊?!?p> 長孫皇后坐在了李二陛下身旁,輕笑說道。
“來,咱們一起喝一杯!你可慢些喝!”
李二陛下說著竟然親自拿起白字酒瓶倒了兩杯酒,拿起一杯遞到了長孫皇后手中。
兩人相視而笑,李二陛下一口喝盡。長孫皇后小口慢飲。
“陛下,此酒果然不凡!”長孫皇后飲罷,微蹙峨眉說道。
“看那劉行敏奏疏中說,釀出此酒的張家酒肆的張季,竟然只是十四歲的少年!有機會我倒是想看看這小子到底是個何等樣人?!崩疃菹潞鋈徽f道。
“哦?陛下莫不是對那少年起了好奇之心?那不如招進宮來見見便是?!遍L孫皇后笑著說道。
“哼!那有什么好奇!那小子釀出了此等好酒,竟然不知道主動獻上來讓我品嘗!我只是想知道,怎樣的混賬小子才能做出這等糊涂的事來!”李二陛下哼了一聲說道。
長孫皇后輕笑說道:“陛下與那十四歲的少年置的什么氣?。∮袡C會見了,申斥一番也就是了?!?p> 李二陛下笑笑,臉上神色漸漸又沉了下來。
“劉行敏還說,那小子竟然拉了你那侄子長孫沖,還有知節(jié)家的二郎處亮,李績家的大郎李震,玄齡家的二郎房俊,一起入了醉仙春的股!真是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本事!一口氣籠絡了四家國公府的子弟!所以不管是那混賬小子,還是那潘家,裴家,都要派人去好好的查一查!”
“來人!”
李二陛下沉聲說道。
一個身著內侍圓領袍衫,身材消瘦,面白無須的四十余歲內侍,便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在的立政殿門外。
“圣人,有何吩咐?”那內侍躬身,細聲說道。
“洪允,讓百騎去查!”李二陛下冷聲說道。
那內侍宦官洪允,面無表情的躬身答了聲“是!”,便又消失在門前。
此時的張季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李二陛下的注意,更不知道百騎已經準備開始對他的調查。
他已經為酒樓的事情忙的腳不沾地,分身乏術了。
“老鐘??!不是某說你!讓你按照這灶臺的尺寸打造鐵鍋,可你弄得這是啥玩意?足足小了一圈!還得要重新盤灶臺!你這是故意給某找麻煩嘛?趕緊去找人弄灶臺!明天弄不好,扣你的錢!”
酒樓廚房里,張季對著鐘鐵匠發(fā)著脾氣。
鐘鐵匠卻是絲毫不見生氣。
“郎君教訓的是!是咱的錯!咱這就去找人弄這灶臺!明日要是弄不好,郎君盡管扣光了咱的錢!”鐘鐵匠拍著胸脯保證道!
他身后那兩個比張季高出一頭的倆兒子,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張季出了廚房,來到一樓廳堂。
“老李??!你是不是想氣死某???這圖紙不是給你說清楚了嘛?你看看,這圖紙上的桌子腿的分明是向外偏出來半寸!你再看看你弄的,能穩(wěn)當嗎?趕緊都改過來!兩天之內改不好,某扣你的錢!”張季再次對河李木匠教訓道。
“是!是!這就改!這就改!”
李木匠也是忙答應著,就帶著徒弟們仔細琢磨圖紙去了。
“這里!還有這里!都要有一個隔斷!”
“這院子里花圃里的花怎么還不栽種?等著某自己動手呢嘛?”
“哎哎哎!人呢?這活怎么干了一半就不見人了?不知道某趕工期嗎?”
“哎呀!一個個的都是不省心的!你們這是想氣死某啊!”
酒樓的裝修,桌椅板凳,廚房灶臺,鍋碗瓢盆……這些讓張季覺得自己就快要被弄得崩潰了!
沒辦法,這是他自己弄出來的麻煩。
誰叫他要把這家酒樓弄成長安城里第一家采用高足家具,使用鐵鍋炒菜的高檔酒樓呢?
酒樓的設計全都是出自他的手,旁人根本就搞不懂,更插不上手。
那累的就只能是他一個人了。
長孫沖,程處默,程處亮,李震,房遺愛還有曹安,這幾個家伙倒是時不時的到酒樓來看看。
可是,他們一來了,就只是坐在那些半成品的椅子上笑著看張季忙活。
到后來,張季干脆他們都趕了出去!
理由是看著他們煩!
至于他阿姐,張季就更不會讓她來這里了。
雖然說這時候的裝修和家具用的漆,都是十分的環(huán)保,沒有后世那些化學成分。但是張季也不想讓自己阿姐來著亂糟糟的地方,萬一磕著碰著了也不好啊。
酒樓的事情忙的張季腳不沾地,好在西市酒肆里的買賣,早已經進入了正規(guī),尤管事完全可以忙的過來。
至于城外莊子上的酒坊,也已經搬到了建好的新酒坊里。產量增加了不少,有陳鎮(zhèn),馮春,李長壽幾個看著,也不用張季多操心。
就這樣,在張季覺得自己就要挺不住的時候,酒樓的改造終于提前完工了!
張季在驗收沒問題后,直接拖著快要散架的身體回到家中,倒頭就睡!
就連小丫頭玉娘笑話他是個“瞌睡蟲”,他也不理。
張季覺得,如果不睡他個三天三夜,都補不回來他耗費了的那些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