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追來了——這人明明就是剛剛在本源之海看到的五色光團，不過他怎么能跨越時空回到過去又抓住自己？
還是說他原本就在此處？
小年穿過了那片亮光，來到了另一處不知名的所在，這里空無一片，死寂無人。
除了他和那個人。
這時候小年看到了他的形態(tài)，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有點像不知在哪里看到的壁畫。
這人生了好多手臂，就像是很多副身軀拼在一起，脖子上生了五個頭，然后在中間的頭上，又生出小一圈的脖子，在小一圈的脖子上，同樣有五個頭顱，如此層層疊疊足有四層，就像帶了一頂高高的帽子。
只不過這帽子是活的。
每一個頭顱的顏色都不盡相同，隨著眼皮開合，泛起一圈圈一層層蕩動不休的光芒。
這人捉了小年過來，很奇怪地卻并沒有動手處置他，甚至都沒有看他，而是向著遠方看去。
在那里似有一層透明的屏障，可以清晰看見另一側(cè)的場景。
這情形跟小年在舍身鏡里看外界何其相似？
不過卻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對面的景象都被加速了，像是電視里播放的快鏡頭。
仙城眾人，手段盡出，各色法寶層出不窮，其中最醒目的，卻是九條金龍，圍繞著惡之花的外圍，向著地面上噴發(fā)滾滾的烈焰，不斷將拔地而起的觸須和根莖燒成灰燼。
半空之中，那巨魔已經(jīng)現(xiàn)出身軀，與那團巨大的花蕊觸手彼此糾纏，爭斗得十分激烈。
而小糖與妖界和魔界其余眾人，正分散在四面八方，紛紛使出手段，卻是做著一件看似十分不相干的事：
刨地！
哦！
小年瞬間明了，這是在處理巨花的根系，想也知道，這巨花可以不斷重生，只是攻擊其本體，怕是沒多大成效，還是要釜底抽薪才是正途。
不過信君去了哪里？怎么都沒有看到？
這時五頭人回過頭來，看了小年一眼。
這是小年第一個跟他正面對視，不過這一眼就好像是看了千萬眼。
因為五頭人的所有眼睛都輪番將他瞧了個遍。
雖然數(shù)量比不上窺世之眼，但那恐怖到直擊靈魂的陰暗、腐朽、毀滅和痛苦等氣息，卻也讓小年如墜深淵，冷汗如瀑。
不過此時的小年，也不是吳下阿蒙，身心從里到外重新淬煉之后，尤其是有了舍身鏡的重生經(jīng)歷，這世上能讓他精神崩潰的事情，便也不太多了。
小年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請問前輩怎么稱呼？
五頭人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關(guān)注戰(zhàn)局，不過還是回答道：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不過在世人眼中，很多人認為我代表完結(jié)。
完結(jié)？小年終于想起來了，在舍身鏡的意識里其實也見過這位，不過那黑白光柱太搶眼，反倒是忽略了他的存在。
想到黑白光柱，就自然會想到黑白二使，而想到黑白二使……小年立刻有了主意。
說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黑白二使，就是一男一女，已經(jīng)被我們埋在了微塵世界。
完結(jié)動也不動，說凡人就是凡人，總喜歡沒事找事浪費時間～我在你身上，已經(jīng)看到了所有已發(fā)生和即將發(fā)生的毀滅……收起你那無謂的心思吧。
小年嘿嘿一笑，說彼此彼此。
他從黑白二人身上明白了一點，就是這些所謂的規(guī)則啊，大神啊，輕易是不敢向凡人出手的，之前道總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讓他師父出手料理了那兩個煞星。
既然不敢動自己，那么抓自己過來是在圖謀什么？
小年想了想，說你來到這里，是預(yù)見到了即來的毀滅？不過就是不知道，這次本源之海還會不會接納被污染的仙城本源。
完結(jié)這次終于有些動容，回頭看了小年第二眼。
“天作孽猶可說，自作孽不可活，你要自己作死，我也不介意提前送你入滅！”
小年正要再說些什么，卻忽然感覺舍身鏡里有一絲隱隱的波動傳來。
這波動十分隱蔽，是隱藏在星辰海意識深處的波動所形成的信息符文，小年也是反復(fù)推敲了幾遍才明了其中的意思。
這信息是信君傳來的，信君說：誘他入舍身鏡。
既然是信君的意思，小年當然毫不遲疑就會照做，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想要于此人身上找到答案。
他在琢磨著如何開口，完結(jié)卻耐心地等著另一場戲的落幕。
惡之花與仙魔妖三方的對決，此刻似已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不停地有人傷亡，有的被花蕊抽中，有的被吞入深淵，不過那黑色的巨花此刻也是殘破不堪，就連恢復(fù)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慢了起來。
小年走到完結(jié)的身邊，跟他一起看戲。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p> 完結(jié)靜默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雕像，仿佛已經(jīng)站了千萬年，感受不到半點生氣。
小年說你在墻里看了無數(shù)年，笑了無數(shù)年，等著墻外人的覆滅，不寂寞嗎？
“千年信念，最終都會枯萎，等待的過程，其實充滿了欣喜?！?p> 小年說那我呢？需要等多少年？
完結(jié)仍舊頭也不回，卻不知是哪張口里發(fā)出了聲音：兩條岔路，終究要歸于一處路口，那便是你們完結(jié)之時。
我們？小年說為什么是我們？
“毀滅的契機，對你們來說都是公平均等的，沒有人放棄，就只有同赴死亡?！?p> 這時候外面的風暴已經(jīng)刮至最烈，小年看到漫天呼嘯的黑色花瓣，就如同死亡的鐮刀在收割生命，凌空一轉(zhuǎn)，便有一蓬蓬的血雨飛灑。
而無主之地的空間，缺少了位面法則的加持和防護，明顯已經(jīng)不起如此折騰，陡然間空間發(fā)生了塌陷，在風暴的中心產(chǎn)生了一個看不見的黑洞，周邊的景物紛紛被吸入其中，仿佛變成了二維的虛影。
咻的一下消失不見。
小年在那颶風、黑影和錯亂崩塌的空間中，再也找不到小糖和其他人的存在。
完結(jié)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小年第三眼，說我一向?qū)κ廊硕加凶銐虻娜蚀?，也給了你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三次死亡牽引，不能再多了。你還有何遺言？
小年在他的眼神之中，似乎看到了即來的命運，一個蟄伏著的巨大陰影，正向著自己侵襲而來，把他的世界變得一片黑暗。
他這才恍然大悟這人真的不是跟自己聊天看戲的，而是每一次注視都牽引著冥冥之中的命數(shù)，把自己拉近了毀滅的邊緣。
雖然自己劫數(shù)未至，但是天意人為相互牽引，也未必不能改變既定的軌跡。
小年說那你知不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牽引我，焉知不是我在牽引你？
完結(jié)詫異地說：哦？我怎么不知道？
小年傲然一笑，說我生于星辰，歸于星辰，你想要的死亡，便自己來拿吧！
說完他散放了全部的星辰海意念，化作一片汪洋大海，在那無盡的意識波濤中，向著星海深處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