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兩處三處……
雖然在這時間亂流之地，感受不到塵世的時間流逝，然則幾十個地方走下來，小年終究是有些精疲力鏡，加上精神上的打擊和折磨，小年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崩潰了。
他開始越來越不明白自己，到底會在何處呢？
怎么所有印象深刻的地方都沒有自己的蹤跡？與師父初遇的井邊，與信君初遇的山洞，與道總初遇的田野，胖嬸兒上吊的地方……
小年強忍著心中的不耐跟不適，把當(dāng)初的場景又都重新過了一遍，內(nèi)心已經(jīng)變得麻木了，他看著老鬼頭兒：“我是真想不起來了，怎么辦？對了，你以前不是算命的嗎？要不然測算一下？正好把你的本事用起來！”
老鬼頭兒又一次搖頭：“在這時間亂流之地，時空的次序都被打亂了，根本無法接受到宇宙信息，連方位和時辰都不知道，你讓我拿什么算？”
他想了想，神情忽然變得詭秘起來：“要說這亂流之地，誰能不迷失，唯有圣人，你要不然求求你師父，請他過來幫幫忙？”
小年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訓(xùn)斥他了，只是懶洋洋地道：“又想套我?guī)煾傅嫩欅E，你休想！我是不會求他的！”
老鬼頭兒其實也就是貧嘴而已，走了這么久，他其實也有些絕望了，不過聽到小年這話，眼睛卻忽然一亮：“如果照你所說，至圣他老人家來這里尋你，還收了你為徒，那肯定不會丟下你不管，所以說，他是算定了你一準(zhǔn)能從這里出去，對不？”
“對！應(yīng)該是這樣沒錯的！”
老鬼頭兒忽然興奮起來：“既然至圣覺得你能出去，那你一定能出去！這么著，咱們也別沒頭蒼蠅一樣瞎轉(zhuǎn)悠了，你先休息一下，等會再想！”
“哦！”
其實小年此刻心亂如麻，就算是讓他想，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兩人索性在路邊坐了下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小年問老鬼頭兒：“你說我們在這里，外界的時間是比這里快還是比這里慢??？”
他其實有些憂心，萬一這里時間流速慢，等自己出去了，信君那邊已經(jīng)發(fā)泄完了怒火，世界大戰(zhàn)都打完了，那自己出去，還有什么意義呢？
老鬼頭兒撓了撓頭，說：忽快忽慢吧！這事兒沒譜，你擔(dān)心也沒用，聽天由命吧！
好吧～
小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終于提起了些許興致，轉(zhuǎn)頭問老鬼頭兒道：“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你當(dāng)時為啥拼了老命，也要護著仙城那些人呢？那幫壞家伙關(guān)了你500年你不恨？還是說這里面有別的愛恨情仇？”
老鬼頭兒嘿嘿一樂，笑而不答，說道：“想不到你也這么八卦啊，還愛恨情仇，我一個糟老頭子，能跟誰有愛恨情仇啊？”
小年眼珠一轉(zhuǎn)：“我倒是私下里聽說，仙城的問心廷主喜好男風(fēng)，說不定他跟你有一腿呢？”
老鬼頭兒這下把眼睛都笑歪了，說：“你這是恭維我呢？問心廷主喜歡的都是英俊瀟灑的小白臉，我倒是想呢，也得看看自己的德行吧？”
兩人笑鬧一番，感覺都輕松了不少，老鬼頭兒悠悠嘆了口氣，這才說道：“雖然被困仙城多年，終究是有些人，有了些香火情，不想看著無辜之人遭難吧，我這殘命死不足惜，死就死了，積點陰德，下輩子說不定托生一帥哥呢，你說呢？到時候就想泡誰就泡誰，風(fēng)流快活，幾多舒適？”
小年說你就這點出息??？那你還心心念念找至圣做什么？至圣可不會教你怎么泡妞！
老鬼頭兒說：“我就開個玩笑，其實我真的是羨慕你跟道總，能夠拜在圣人門下，有一番光明前程，易地而處，就算是三輩子做牛做馬，能換來這樣的緣法，老夫我也是愿意的！”
哦！
小年心中了然，忽而之間他似乎明白了至圣為何兩次安排自己與老鬼頭兒相見，想必他這番誠心，師父也是看得見的吧？
等一下......等一下！
小年腦中忽而靈光一閃，說你剛才說什么？
老鬼頭兒說剛才？我說做牛做馬都愿意。
小年說不是，在這之前？
老鬼頭兒說這之前？之前……哦，我說易地而處，就算是三輩子……
小年這時候恍然大悟，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肉身去哪兒了！
嘎？
老鬼頭兒莫名其妙，說怎么知道的？去了哪里？
小年這時候情緒激動，也沒跟老鬼頭兒多做解釋，腦中意念一閃，霎時間光景變換，兩人已經(jīng)回到了小年家門口，小溪邊的那條土路上。
彼時正當(dāng)午后，陽光照著山坡和田野，遠處的溪水粼粼閃動著波光。
小年這時候剛剛從三圣國之中返回現(xiàn)實世界，內(nèi)心有著重臨現(xiàn)實的感慨，有著恍若隔世的恍惚，還有這對現(xiàn)世法則壓制的抵觸，一時間情緒復(fù)雜難言。
少小離家老大還，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
這句話從他嘴里脫口而出，到底是自己的經(jīng)歷虛幻，還是現(xiàn)實世界更虛幻呢？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忽然間，身后有一陣風(fēng)聲，小年憑借敏銳的靈識感知，知道有一個人向他撲了過來。
他隨即轉(zhuǎn)身，腳步一錯，讓開一旁，反手抓住了后來人的手臂，輕輕用力一捏。
“哎呦～”
“好疼，好疼！”
這人是村里的孩子，他的名字叫小石頭，此刻的小臟臉上寫滿了恐懼與驚慌，一邊呼痛，一邊告饒似地看著小年。
“小石頭，是你啊……嚇我一跳。”
小年連忙松手：“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
小石頭給他捏的骨頭都要斷了，嚇得不行，連喊帶叫地跑遠了，一邊還回頭打量小年，就跟見了鬼一樣。
老鬼頭兒跟小年站在一邊，眼看著這一幕逐漸淡去，老鬼頭兒有些不解，說啥意思？來這里做啥？
小年輕輕揮手，剛剛的那一幕在空中消散，隨后又重放了一次。
這一次，兩個人看的都很仔細，此時老鬼頭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說他是在，是在看我們？
沒錯！
之前小年自己都沒注意，彼時小石頭那見了鬼的眼神，看的并不是當(dāng)時的自己，而是此刻自己和老鬼頭兒所在的方向。
他看的人是自己，他看的人是自己！
可是別人根本是看不到自己的不是嗎？小石頭能看見自己，這說明了什么？
小年這次沒再猶豫，他大跨步向前而去，喊道：“小年！”
之前的小年，忽然間化作虛影消散，山間的土路，午后的陽光，發(fā)著光的溪水，次第消散。
剩下的，只有小石頭，小年和老鬼頭兒。
小石頭茫然無措的眼神，看著小年，說你喊誰？我是小石頭！
小年沒說話，走上前去，一把捉住了小石頭的手腕，然后用衣袖在小石頭的臉上用力擦去。
小石頭那灰撲撲的笑臉，立刻被擦得干凈起來，一下，兩下，等到小年停手的時候，小石頭的臉已經(jīng)被擦得干干凈凈，露出了一張，跟小年一摸一樣的臉孔。
“你不是小石頭，你看清楚，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是小年！”
“這世上沒有兩個人會一般無二，就像這世界只有一個，你和我，只是走上了不同道路的同一個人！”
啊！
小石頭抑制不住驚恐的情緒，失聲大叫了起來：
“我不要做你，我不要做你！我只想做一個與世無爭的普通人，我不想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我不想后悔一輩子，你就讓我安安靜靜做一個普通人，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