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頭兒的事情,就這么告一段落了。
一直到送他入轉(zhuǎn)生池,大家的興致都還很高,老鬼頭兒更是又說又唱,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魂身修復(fù),轉(zhuǎn)世投胎,小年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記,會第一時間找到他,并引薦給師父。
前途一片光明,正是“人生值得,未來可期”,更何況還有小黑小糖小年這幾個知己在身邊相送,所以絲毫沒有生死離別的感傷。
人生一場小別,再見仍是年少,多好!
“諸位,保重!”
老鬼頭兒在踏入轉(zhuǎn)生池上空的霧氣之前,終于回頭,正色作別,抱拳一禮。
“鬼爺,保重!”
“鬼爺,小別數(shù)年,來世還是兄弟!”
“鬼爺,來世我做你師兄,你做我?guī)煹?,師兄我罩著你!”這是小年,信誓旦旦,仿佛老鬼頭兒已經(jīng)成了自己師弟一般。
“江湖不說再見,人生只有相逢,我~去也!”
老鬼頭兒回轉(zhuǎn)身形,縱身一躍,沖入茫茫的霧氣中,就此消失不見。
瀟灑來去,自在隨風(fēng),不留遺憾。
這就是老鬼頭兒一生的寫照。
“啊!”
小糖縱聲長嘯,聲音高亢,直沖云間。
“?。 ?p> “哈哈哈!”
三個人的呼喊和笑聲回蕩在這一片天地間,久久不散。
送走了老鬼頭兒,小糖回了魔界,小年獨自一人,回到了舍身鏡中。
在這里,他也要跟過往的自己作別,跟山村的生活作別,然后,開啟全新的人生旅程。
舍身鏡里,風(fēng)光如舊。
河水粼粼,波光閃動,臨山的小屋,臨水的小路,一如即往,仿佛再過多少年,它們都不會消逝。
但是人卻變了。
一切再難回到從前。
所有在夢里走過的路,小年在舍身鏡里又重新走過一回。
從家門口,到回瀾山居,到最初偶遇金寶兒的山洞,還有,更早之前,師父向他討水的那口老井。
一切全都按照他的記憶復(fù)原,但是小年又覺得,一切都不復(fù)當(dāng)初的模樣。
從家門口的路上經(jīng)過,小年又看到那個迎面而來的自己,跟在媽媽和姐姐身后,一蹦一跳地玩耍。
“原本,這才是另一個我要過的生活。說不清誰好誰壞,只是我無從選擇,從來都是命運選擇了我?!?p> 小年這時候非常想找到師父問一句,到底什么是命運?
世界在變時間線也在變,道總和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界限分明的兩個人,一個光明,一個黑暗,那到底命運又是什么?
它選擇的到底是誰?
再想想,現(xiàn)在問什么都不再有意義,就算是命運選擇了我,但是我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可見今天的我,到底是跟昨天不同了啊。
小年有些明白為何道總會痛哭流涕了,
“修煉是一條孤獨的路,每天都要跟前一刻的自己告別,這路上看不到同行的身影,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所以,我們要做自己的導(dǎo)師,選定一條路并且堅信這就是命運?!?p> 小年回到小屋里喝水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道總留下的信。
寫給自己的信。
道總的形象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跟小年相對坐著,就像是在聊天一般,雖然只是虛影。
“我想知道,你到底為什么哭?”
“你確定你見到了我哭?確定那哭泣的人是我?”道總反問。
“當(dāng)然,”小年很肯定,“你在看那部日本電視劇,我的年代根本沒有好嗎?”
“呵呵,”道總笑,“那為何不是你穿梭到了我的時間線,看到了你設(shè)定中的自己?”
“你說我在演戲?”小年有些驚訝,也有些難以置信,這么說,也不是不可能,自已認為當(dāng)時的道總是那樣,說不定只是自己的心境反射?
“我只是說一切皆有可能,昨天已非今日的我,所以你看到的是什么真的很難說清?!?p> “但是你確定是希望我選擇黑暗對吧?”
“我走了一條光明的路,所以時常會后悔…...事實證明你走對了,這樣才能激活不滅種。但是同樣的問題,你確定是我希望你選擇黑暗,而不是你自己的希望?”
……
小年又一次無語,“難道不是?”
“你總是這樣答非所問,那就沒意思了?。 毙∧昙傺b不悅,其實在掩飾自己的驚慌。
竟然什么都被你猜中了,那我多沒面子?
“也不是說你說的不對,只是換一個角度思考…...其實我自己都不確定,我只是奇怪你為何那么肯定?!?p> “行,”小年想了想,拿起水杯喝水,“那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所謂留給自己的信,也是劇情,我其實在跟自己對戲?”
道總看著小年,眼神一瞬間深邃得難以形容,
“你說出了我的心聲,我確實是在跟自己對戲,”道總鄭重其事地點頭,“所以你看,這事兒很容易理解,我們面對的對方,都是曾經(jīng)或者未來的自己?!?p> 時間線!
小年了然,雖然改變了自己與道總的人生軌跡,但是本質(zhì)來說,兩者沒有不同,仍然還是一個人。
只是換了不同的時勢,對事物的感知與理解便全然不同。
“那你覺得我怎么樣?現(xiàn)在的我?”
“很好,比我想的要強大…不只是修行,你已經(jīng)接受了失去的事實,也明白了所謂失去的代價,并沒有那么難以承受,起碼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簡單一點。”
“你覺得我呢?”道總也頗有興趣地反問。
“心太軟,”小年直截了當(dāng),不留情面,“對自己對別人,都不夠狠。但是也挺好,起碼會更溫暖。要知道無情的人,真正折磨的是自己。”
“這也是我佩服你的地方,對自己夠狠,那么接下來,要再殘忍一點才行。”
“什么意思?”
道總笑了笑,沒有說話,但是緊接著,他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了。
“三界的風(fēng)雨,其實才剛剛開始?!?p> 這是留在信紙上的文字,最后一句。
“人生又何嘗不是才剛剛開始?再多的風(fēng)雨又怎樣?起碼我已經(jīng)有能力守護我所在乎的人?!?p> “所謂的失去,所謂的代價,跟我們?nèi)諠u荒蕪的世界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歷史并非無可改變,而終有一天,我們和我們所珍視的一切,會再重逢。”
小年拿起筆,他準備給道總寫一封回信。
“經(jīng)此一事,人生再不相同。就算是道別,跟昨日的自己道別,但是明日的我們會再相遇,這樣想想,人生充滿了重逢,哪里還有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