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妖萬沒想到她說動手就動手,一句廢話都沒有,他根本來不及藏起藤身,這一下斷了藤蔓,猶如左腿被生生斬落,痛得他撲在泥地里只是翻滾尖叫。
……居然真能用斧頭砍傷藤妖,實在是大開眼界。
秦晞扭頭望向令狐蓁蓁,她竟不是說瘋話,大荒這邊對付妖類的手段真就這么簡單粗暴。不過眼下她那簡單粗暴的手段還沒停,很明顯,解決完藤妖,下一個就是他。
她一路狂奔,忽地縱身而起,那動作說好聽點是乳燕投林,難聽點就是餓虎撲食,眼看著就往他砸過來了。
誒,這樣不好,成何體統(tǒng)?大荒人不講究禮節(jié),他得講究一下。
秦晞側(cè)身避讓,將沉甸甸的果實從右手換到左手,思忖了一瞬,覺著一切應(yīng)當(dāng)是個誤會,還是說開比較好,誰想她動作疾若閃電,甫一落地,一道寒光夾雜銳聲迎面刺來。
他避讓的勢頭收不回,又不想太費力,索性不避——凡人凡鐵,傷不到他。
冷不丁她手里忽然多了一柄小匕首,他只覺胸前一涼,鋒利的刀刃將衣襟劃開一道狹長的口子。
“哎……”秦晞被令狐蓁蓁的粗暴舉止驚到了,割人衣服是什么行徑?這衣裳他還挺喜歡的。
然而,更粗暴的還在后頭。
她的手一把抓上來,作勢欲撕衣裳——這什么亂來的行為!
他下意識按住衣襟,便覺她整個身體急急湊近,像是要掛在他背上似的,緊跟著哧溜一下又從后背竄到身前,他從未遇過這樣利落靈活的普通人,一連串動作簡直一氣呵成,身前一軟,懷里突然便多了一具身體。
秦晞只覺她不知塞了什么冰冷綿軟的東西在衣衫裂縫處,急急抬手去抓,竟是幾條仍在蠕動的肥蚯蚓。
他整個人都僵了一瞬,因覺她還試圖往自己臉上扔蚯蚓,他對付符傀都沒這樣迅疾,閃電般急退數(shù)丈,便見她手中已多了一小串欒木果實。
一直等著一擊即中的機(jī)會,總算到手了!令狐蓁蓁急急將果實收入袖中,轉(zhuǎn)身便往崖邊跑,忽又驟然停下——他已擋在前面。
秦晞低頭看了看衣襟上的裂口,猶有一條蚯蚓掛在上面奮力掙扎,他面色隱隱發(fā)綠,連著好幾口氣才把它吹下去,又退了兩步才抬頭看她,滿臉不敢茍同的嫌棄:“……割衣服,扔蚯蚓,這就是大荒人的卑劣手段?”
不然呢?她又不會術(shù)法,本打算用蚯蚓惡心他一下,趁機(jī)搶果實,沒想到他反應(yīng)還挺大,早知道就該多抓幾條,惡心死他。
果實到手,令狐蓁蓁輕松不少,從表情到語氣都變得異常淡定:“是你先要獨吞果實?!?p> 她看上去像是篤定他沒法子對付她似的,他從未見過如此作死之人。
“這件衣裳價值五十兩。”秦晞指了指衣裳裂口,“賠我衣裳錢?!?p> 居然還跟她算上賬了,什么寶貝衣裳,竟有天價五十兩,擺明了是訛詐。
令狐蓁蓁接口道:“你先賠我救命錢問詢錢帶路錢送水錢……”
秦晞沒等她把這一串錢念完,抬手便去捉她右腕的木雕鐲子,什么中土禮節(jié),沒有這種東西。
但他還是低估了她身上稀奇古怪符紙的數(shù)量,說時遲那時快,一張符紙驟然彈出,他只覺眼前迸發(fā)出一團(tuán)狂風(fēng),不由微微一頓。
幸好臨走時畫了幾張神風(fēng)符,本是打算應(yīng)付符傀的,結(jié)果符傀沒觸發(fā),卻用在了這絕世敗類身上。
令狐蓁蓁又?jǐn)S出兩張神風(fēng)符,一時間懸崖上狂風(fēng)大作,飛沙走石,不等他有什么反應(yīng),她幾步竄到崖邊,毫不猶豫跳下,手里多了一只油布翅膀,順著疾風(fēng)暴雨的勢頭,眨眼便飄出老遠(yuǎn)。
油布翅膀是她拜師后做的第一件除符紙外的東西,本身構(gòu)架很脆弱,但因上面貼了兩張鳥行符,可以從高處跳下飛上一段距離,實乃逃命利器。
令狐蓁蓁松了口氣,可是很快,她就發(fā)覺自己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轟雷嗡鳴炸裂的可怕聲勢突然從身后傳來,響徹天地,翠綠鮮亮的術(shù)法光輝海潮般鋪開,四下里登時像是被通透的翡翠罩住一樣,視野皆綠。
這么遠(yuǎn)術(shù)法也能炸到的?!
令狐蓁蓁急急回頭,便見秦晞背著手站在崖邊,神風(fēng)符還沒停,他的頭發(fā)衣衫被吹得翻卷不休,翠綠的輝光正牢牢吸住八只不知何時竄出來的符傀,撕扯震顫。
術(shù)法似乎并不是沖著她,但那可怕的聲勢依舊震得她想吐,這要是炸在自己身上,只怕內(nèi)臟都能從嘴里噴出來。
不愧是中土修士,想想有點后怕,她是仗著他措手不及才搶到了果子,以他的行徑,搞不好會不依不饒追上來,趕緊逃走是正經(jīng)。
她將油布翅膀一收,水綠身影落入蒼茫野林中,再不見蹤影。
*
周璟來到懸崖邊時,一切已風(fēng)平浪靜,就是場面很凌亂。
滿地碎石泥土好像被翻攪過無數(shù)遍,欒木嫩青的葉片到處亂飄,而原本貼在欒木上的妖君符紙正一寸寸化作齏粉碎裂開。
就連向來氣定神閑的九師弟也有點不一樣,衣襟被利器劃開一道狹長的口子,他正捏著裂處低頭皺眉打量。
“那小丫頭呢?”周璟問。
秦晞?wù)Z氣倒是淡定的:“搶了幾顆果實跑了?!?p> 周璟湊過去打量他的衣襟,因見不但有利器割裂,還有撕扯后的痕跡,他不免狠狠譏笑一通:“她弄的?看來大荒姑娘身手很利索嘛!居然沒割你褲子,可見人家手下留情?!?p> 元曦難得狼狽一回,不嘲笑一下,他就不是周叢華。
樹下半死不活的藤妖忽然醒了,巨痛折磨著他又開始慘叫,發(fā)覺那兩個中土修士還在,他嘴上仍是不服輸,嘶吼起來:“你們毀壞符紙,強(qiáng)奪果實,妖君會叫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晞緩緩道:“欒木本是天地間自生的靈物,什么時候成昌元妖君的私有物了?”
這大荒滿地歪理,貼個符紙就成他家的東西?天底下還有這種事。
“看來你們不懂這里的規(guī)矩?!碧傺b獰地笑著,“你們最好以后每時每刻都小心,妖君絕不會放過你們……”
秦晞不等他說完,袖中翠光閃爍,炸裂轟雷般的聲音又開始隱隱作響,顯見著是打算下殺手了。
周璟一把拽住他:“不可!”
他曉得他是想滅口,避免以后真被昌元妖君找麻煩,可是大荒與中土的關(guān)系很微妙,當(dāng)年四位荒帝允許中土修士前往大荒的條件便是絕不能殺任何一只妖,這是鐵律。
他拽走秦晞,把藤妖刻毒的叫罵聲甩在腦后。
十四郎
蓁蓁抓蚯蚓甚是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