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聞驚變月常按兵不動,想起勢路云伺機(jī)待發(fā)
“這個狗娘養(yǎng)的錢老五!”程薄云氣的在案幾旁邊踱步邊破口大罵,“當(dāng)了丞相還不樂意,還想著當(dāng)反王了?他也不看看自己夠不夠格,要不是花花收留他,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逃亡到哪兒呢!”
趙月常陰沉著臉,半斂著眼簾坐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眼神冷冷的盯著某一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些年也算是同甘共苦了!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位極人臣了!一人一下萬人之上的還有什么不滿的?我都沒想著單干,他到先想了!”程薄云憤憤不平道。他早就當(dāng)夠了千年老二了就是沒膽子反,好家伙到讓他這個三把手搶前頭了。
趙月常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程薄云觸及到她的目光立馬心虛的笑了笑。
他上前表著忠心道:“花花,你現(xiàn)在看出來誰最老實(shí)了吧?我也就平時看著有反骨,實(shí)際上人品好的一塌糊涂!你看看,日久見人心了吧,這個錢老五平時看起來多淡泊名利?。∫惶焯煅b的說自己就當(dāng)個軍師就行了,讓他當(dāng)丞相還不要,嘴上說著不要第二天雞一打鳴就上任了。我早就讓你盯著點(diǎn),盯著點(diǎn),你還不信我!現(xiàn)在好了,終日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
趙月??吭谝巫由希垃F(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她冷著臉?biāo)紤]了許久道:“先去穩(wěn)住將士,告訴他們繼續(xù)駐扎。你找?guī)讉€機(jī)靈的,時刻警醒著,先把錢老五插在我們軍營里的眼線找出來拔了。讓王府河派人盯好了路云他們?!?p> “那混編了的路家軍呢?現(xiàn)在怎么辦?”程薄云憂慮道,“就怕到時候打起來自己這到莫名讓人捅一刀。”
“路云不動,路家軍就不會動。錢老五不動,路云就不會動?!壁w月常冷靜分析道,“錢老五等著我們打下北疆才反就是打著坐收漁利的主意,路云也不傻,他已經(jīng)降了就不會貿(mào)然出擊白給人做嫁衣。降我跟降錢老五對他來講都一樣,他要動就一定是打以小博大的主意,北疆洵京他都要,不然他就算起勢又占到了阿巴爾城也是原來一樣的處境,還是前后受敵,錢老五完全可以照搬我們跟大月國一分為二的法子把他逼到跟今天一樣的境地,這不成了瞎折騰了,冒那么大風(fēng)險還不值當(dāng)。”
“那錢老五也不傻,他現(xiàn)在必定龜縮于洵京城內(nèi),咱們?nèi)ゴ蛞彩前踪M(fèi)勁,強(qiáng)攻風(fēng)險也大,他又不出來,那我們不就一直耗這兒了!”程薄云愁的拿扇子打了打自己的手心,“要是洵京城內(nèi)能自己亂起來就好了?!?p> 程薄云說完這句話,便反應(yīng)過來,他抬眸對上了趙月常的墨色深深的眸子,一下便明白了對方所想,“你想再玩一次離間計?讓洵京自己亂起來?”
趙月常勾了勾嘴角道:“不是離間,是撥亂反正。洵京城內(nèi)的官員都是錢老五提起來的不假,可留在那的五六萬兵也不全是他帶出來的?!?p> “大家用的都是土匪的暗語,你知道我也知道。得換個聯(lián)系的辦法?!背瘫≡葡胫?,眼神便掃向了躺在那只白玉碗里昏昏欲睡的某珠。
趙月常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小露珠,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花程寨變討伐大軍,由頭不就是這個圣寶嗎。”
“讓它去!”程薄云激動的拿扇子拍了拍手道,“這碗真沒白送,又到了用它的時候了!”
小露珠睡的好好的,忽然感受到了兩道灼熱的視線盯到了它的身上,它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見了趙月常和程薄云那兩張放大的臉。它嚇得一下就醒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兩步,“你們想干嗎?”
趙月常見它醒了便起身走了,留下程薄云一個人嘴角勾著大大的笑,不懷好意的望著它。
他放輕了聲音仿佛怕嚇著它道:“有件事得勞煩圣寶大人跑一趟。”
小露珠覺得瘆人又到退著往后爬了幾步,直被逼到了碗邊,它站起身貼著半圓弧度的白玉碗內(nèi)壁,咽了咽口水道:“有話好說,好說?!?p> ----------
趙月常一出來就看見校場上兩道英姿颯爽的身影手持利劍,你來我往,卷起滾滾塵沙,旁邊圍了一圈叫好的人,花云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一旁緊張的看著。她走上前拍了拍花云的肩膀道:“干嘛呢?”
“路小姐和花墨,兩人非鬧著要比劍,王上你看她們!”花云焦急道。
趙月常見她們兩個比劃的有來有往,不分上下,笑了笑著道:“她們兩到玩到一起了。別管她們,要打讓她們打去,你放寬心去輜重處多轉(zhuǎn)兩圈,我怕有人使絆子。”
花云聞言立馬想起來錢老五作亂想另立山頭的事,神情也嚴(yán)肅了一來,“我這就找兩班人輪班倒盯著?!?p> “小心明火,夜里起夜注意點(diǎn),發(fā)現(xiàn)可疑人員立馬關(guān)起來仔細(xì)盤問?!?p> “是?!被ㄔ泣c(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再多言,伸手招呼了幾個人往輜重處走去。
趙月??戳艘谎圻€在刀光劍影廝殺的兩人,勾了勾嘴角轉(zhuǎn)身繼續(xù)往路云的府邸去了。
陳九拿著兩壇酒又放到了借酒澆愁的路云旁邊。要是往日看見如此酩酊大醉的路云他定是要大吃一驚的,畢竟在世人眼里這個宸武戰(zhàn)神速來是冷面肅殺,沉穩(wěn)持重的。只是如今這副地步,一世英名毀于一旦,竟敗在了個土匪起家的反賊手里!這么想著他心里也堵了一口氣,拿起本來要給路云的酒壇子,仰氣頭猛灌了一口。
路云臉頰被酒氣熏的通紅,眼神迷離的望向那個蒙頭灌酒的將領(lǐng),勾了勾嘴角道:“怎么?是不是越想越憋屈???”
“將軍不也一樣嗎,整日借酒澆愁,這路府的酒壇子都快比開酒館的還多了?!标惥糯怪^坐到了一旁,“錢老五果然狼子野心,打著我們跟趙月常兩敗俱傷的主意,仗打完了他到派人送信來說將軍要想起勢,他必定鼎力相助?!?p> “洵京已經(jīng)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路云閉著眼睛攤躺在榻上。
“嗯,探子說洵京城內(nèi)的官員都是他一手提拔,基本就沒有作亂的。他又秘密練了五萬新兵,加上原來的現(xiàn)在手里有十萬人馬了?!?p> “練兵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趙月常怎么會一點(diǎn)都不知道?”
“花程寨的賬原來都是程薄云這個二當(dāng)家管的,只不過他管賬老是把錢管到自己手里,所以趙月常有時也會讓錢老五接過來管一段時間。打進(jìn)了洵京以后程薄云南征北戰(zhàn),洵京的大小事物也順利成章的由他這個丞相管了?!?p> “呵呵,”路云忍不住輕笑出聲,“你看看,我們就輸給了這么些人?!?p> “輸給了哪些人啊?”一道清亮的女聲從屋外傳來。
陳九驚詫的望向緩緩走進(jìn)來的趙月常,“齊王來了,侍衛(wèi)為何沒有通傳,真是不懂規(guī)矩?!?p> “我讓他們別聲張的,”趙月常擺了擺手,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的道,“幸好沒讓他們通傳,不然怎么能聽見路將軍的心里話呢?”
陳九找補(bǔ)道:“將軍喝醉了,齊王見諒?!?p> “誒,酒后吐真言嘛,可以理解路將軍看不上我們綠林出身,畢竟……”她說著伸手比了比他們,又比了比自己,“畢竟我們確實(shí)是天差地別的兩幫人?!?p> “齊王說笑了?!标惥诺皖^尷尬道。
“不過以后就好了,你看現(xiàn)在你們也入伙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個詞叫什么來著?一丘之貉。不對。同流合污?志同道合?”趙月常佯裝想不出來的樣子好話一句句往外奔。
“沆瀣一氣?!弊砼P在榻上的路云酒氣沉沉的抬起手指著上方的橫梁道。
“對對對,”趙月常贊同道,“要不說是讀過書呢!還是路將軍說的透徹?!?p> 陳九看了一眼醉酒的路云,又看了一眼絲毫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找了個位置也坐下來的趙月常,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齊王此趟前來有何貴干?若是有什么事,您盡可以先跟末將說,待將軍酒醒了,我定一五一十的向他呈稟?!?p> 趙月常瞥了一眼已經(jīng)打起微鼾的路云,笑了笑道:“陳九將軍這是趕我了,這么好的酒也不請我喝一杯?”
“齊王這是說哪里的話,”陳九說著把另一壇新拿來的酒開封遞到趙月常面前,“不過是怕耽誤了您的事,請您還來不及,怎么會趕您呢!”
“素日里見陳九將軍跟路將軍一樣整日冷著張臉前后奔忙,還以為你不善言辭,沒想到今日這一席話聽下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可比我手底下的將領(lǐng)會說話多了。”趙月常拿起酒壇灌了一口道,
“齊王謬贊了。”
“要不你以后就調(diào)到我這兒來,我身邊正好缺個臂膀。”
“齊王手底下將才輩出,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啊,您說笑了?!标惥怕犞@話趕忙叉開話腳道,“將軍醉酒,招待不周,還請齊王見諒。等下次,等將軍酒醒了,再約時間與您共飲?,F(xiàn)下這……”
陳九笑了笑道,“現(xiàn)下這著實(shí)是不方便,將軍醉酒這么睡該受涼了?!?p> “噢!”趙月常望了望已經(jīng)躺在那許久的路云,恍然大悟道:“你看,是我不識趣了,那我也不多打擾了?!?p> 說著便起身告辭。
“將軍慢走不送?!标惥排滤椿谝粯于s緊送來客。
趙月常也不在意,拱了拱手道:“眼下時局復(fù)雜,一步走錯便是人頭落地?。÷穼④娬鲬?zhàn)沙場多年,這些關(guān)鍵利害自然不用我來多說,只是怕有小人在中間挑撥,迷了將軍的眼,亂了將軍的心?!?p> “齊王這話是什么意思?。磕⒉欢??!标惥糯е靼籽b糊涂道。
“沒什么意思,不過多嘴說一句,”說著她放大了聲音沖著在那榻上打鼾的人道,“路將軍要是沒聽見那就算了,也不必向他呈稟?!?p> 說完,她轉(zhuǎn)身待走的時候又回過頭來對著陳九道:“這酒摻水了,水比酒多,路將軍能醉成這樣也是不容易,我說喝那么多天連夜喝還能抗到現(xiàn)在呢!多謝款待,告辭?!?p> “不送?!边@一聲沉沉的嗓音來自榻上的某人。
趙月常頭也沒回擺了擺手。
陳九望著她的背影憂心忡忡地道:“將軍,這人不好對付??!”
路云一個起身坐了起來,深深的看著屋外已無人影的風(fēng)雨連廊,“要是好對付我能在這喝假酒?”
“外面盯哨的人還在嗎?”
“在。今天人還增多了,我們跟錢老五的線人怕是已經(jīng)暴露了?!标惥诺?。
“小姐在哪?”路云想了想問道。
“小姐在校場,這兩天她披著鎧甲天天去校場訓(xùn)練。”
“趙月常給她個什么官當(dāng)了?”
“千夫長。跟她身邊的那個女將一樣的官職?!?p> “初出茅廬的就當(dāng)千夫長,沒人有意見嗎?”
“有,讓小姐都打了一頓,服了。”陳九如實(shí)道。
路云沉默半晌,吩咐道:“明天去請小姐來一趟?!?p> 陳九危難道:“將軍,小姐怕是不愿意見您?!?p> “我是她哥,長兄如父,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路云了冷冷的看向他道。
陳九硬著頭皮道:“將軍,自從上次你跟小姐打了一架以后,小姐便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里。趙月常打下阿巴爾城以后,她便自請搬去軍營住了?!?p> “她一個女子怎么能去軍營?。磕鞘鞘裁吹胤??是她該去的嗎?”路云一愣,隨即怒道,“怎么沒人來告訴我?老夫人呢?老夫人同意了?”
“那個叫花墨的女將來接的人,說以后小姐跟著她一起做趙月常的貼身護(hù)衛(wèi)。”
“荒唐!”路云喝道:“我路府的千金去給她趙月常當(dāng)護(hù)衛(wèi)?她這是認(rèn)賊作父,敵我不分!”
陳九低著頭不說話,路云氣的拎起手里的酒壇子往地上咂去,“我就沒見過這么不安分的女子!”
“你說誰不安分?”老夫人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了路云怒氣沖沖的聲音。
“娘?您怎么來了?”
“哼,我來看看你,聽說你終日酗酒,這路府都要變成酒鋪了。”
路云的火氣一下子收住了,他上前攙扶著老夫人到上座,“娘,這是誰在您面前胡咧咧!”
“我還用聽人說?我眼睛不會看嗎?你真當(dāng)我老婆子瞎了聾了,你看看這屋里的酒罐子堆的,還又喝又咂起來了,”她指著剛剛被咂的酒壇子碎片道。
說著她又看向了站在一邊的陳九。“陳九,你也不勸著點(diǎn),還跟著他一起喝?!?p> “老夫人,我哪勸的住啊,您來了我就能放心走了?!?p> “去吧?!?p> “是。”
路云待陳九走了以后便到路老夫人身邊坐下道:“這酒壇子碎了是兒一時手滑,您就別管了?!?p> “我不管?我不管還有誰來管你啊?”老夫人拉住他的手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常人之不能忍!”
“兒知道,這不在忍著呢。”路云望向老夫人擔(dān)憂的眸子,冷峻的臉上也多了幾分和軟。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眼下時局動蕩切莫爭一時之氣,好一時之勇,當(dāng)忍耐蟄伏,以待時機(jī)?!崩戏蛉伺牧伺乃氖值?,“賢臣擇主事,安居擇鄰伴,眼下趙月常才是我們最好的選擇?!?p> “娘?”路云不可置信的看向路老夫人道,“娘,您知道您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路老夫人望著他的眸子認(rèn)真道,“兒,路家賭不起了。你已經(jīng)試過一回了,還不死心嗎?”
“大丈夫處世,不能立功建業(yè),幾與草木同腐乎?”路云痛心疾首道。
“賢臣良將亦能建功立業(yè),何必定要劍指天下,意在九五?俗話說的好,有多大腳,穿多大鞋;有多大本錢,做多大生意。咱們路家沒這個當(dāng)皇帝的命,再來一次家底輸沒了也就算了,這一家子的后輩骨血又該如何?”
“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娘,您要是怕,我送您走?!甭吩苽?cè)過頭沉聲道。
“我一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我不怕,我怕的是這小輩后輩。你不用說大話,也不用說狠話。你就仔細(xì)想想,當(dāng)初你與趙月常和跑到南澤的小皇上三分天下。你占北疆,她占洵京,還有一個占南澤。那么好的形式你都沒成功,讓趙月常算計的丟城敗軍,連把自己的妹妹嫁去示好這樣的昏招都出了還是到了今天這一步!兒啊,算了,保留實(shí)力!皇帝再大,不也得有人幫嗎?現(xiàn)在退一步,我們依舊能在這天下有立足之地?!?p> 路云神色間閃過一絲動搖,他低下了頭,“我知道我對不住小妹,但正因?yàn)檫@樣我更想爭一把,我不爭那我從前所做的不更成了笑話!當(dāng)趙月常的賢臣良將?那我當(dāng)初為什么不當(dāng)李希文的?那好歹還是正統(tǒng)?!?p> “時過境遷,時移世易!兒,切莫不能一錯再錯!”路老夫人看著他落寞的樣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母親年紀(jì)大了,但還不昏聵。你在局中看不清楚,你要還信我這個老娘的就再聽我一回!”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拄著拐杖顫顫悠悠的往回走。
路云聽著拐杖的“噠!噠!”聲,抬起頭望著路老夫人年邁佝僂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眼里閃過一絲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