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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長離

眾仙之巔(五)

孤長離 妖靈靈舞 3375 2020-07-06 22:49:09

  還有很多事我也是到了天界才知道,不是所有神仙都活得逍遙自在的,他們既身為神仙,有些事似乎生來就必須得做,沒有選擇,也不問原由。

  比如大殿下夜辭,二十四節(jié)氣二十四晝夜二十四這樣那樣一刻也不能停歇;重顏化元重生后執(zhí)掌四方天將,手握重兵,大小戰(zhàn)事皆需要他,別看天界實力強(qiáng)盛,妖魔鬼怪還是會時不時搞點小動作,四海八荒各異族也不會太規(guī)矩安靜,常常天帝一召見,重顏就帶兵出兵了,有時候甚至只讓重顏一人去威懾或者談判,也因此,我對重顏在天界的口碑頗為好奇,一旦閑下來便四處打聽:

  金炎道:“那是,我家二殿下英明神武玉樹臨風(fēng),三焰赤火一現(xiàn),妖魔鬼怪聞風(fēng)喪膽,立刻俯首稱臣?!?p>  我腦海里回想了下狐貍的臉,那種魅惑眾生的妖嬈竟然能和叱詫風(fēng)云的威嚴(yán)奇異地結(jié)合在一起,我不知道重顏的三焰赤火是怎樣的,但想起燁王身著鎧甲的樣子,心潮仍是很澎湃。

  元瓊則評價道:“重顏嘛,長得還可以,打架也還行,搶你沒搶過他是我技不如人?!罢f著摸了摸我的臉:“小可愛就先放你在臭狐貍那邊待著,等我哪天打贏了他一定把你奪過來!”

  我哼哧哼哧地?fù)u頭,我又不是沒見過他們打架,“還行”這種程度的描述簡直是不恰當(dāng)?shù)綐O點,可見她說的話并不客觀。

  天璇則道:“溸離姑娘你得相信,就吸引力來說,你比重顏誘人可口多了,你那至純的元神實在是……”一邊說著一邊摩拳擦掌,表情與人間怡紅樓里徘徊的顧客相當(dāng)類似,他從懷里掏出了個煤球般黑不溜秋的丸子,對我道:“這個元神大補(bǔ)丹能夠讓你的元神更精進(jìn),對修煉大有好處……”

  我艱難地咽下口水,尷尬地笑了兩聲,在他還沒有把那團(tuán)煤球塞入我喉嚨管之前我腳下抹油趕緊撤掉了,天知道他說的是對“我”修煉有好處,還是對他自己?。?p>  最后我還是決定去找藍(lán)瑛聊聊,畢竟就腦子好使程度而言,他應(yīng)該是最低等級的,可能和我不相上下,是個能聊的朋友。

  聽完我的問題后,他故作老成地道:“二哥行事果斷,戰(zhàn)果累累,父帝很信賴他,因此平亂統(tǒng)兵之事便處處少不得他。他從小便天賦驚人,靈力渾厚,年紀(jì)輕輕修為就已至神君,你可知道我小時候聽得最多的就是‘看看你二哥,他在你這個年紀(jì)的時候都已經(jīng)怎么怎么樣了’這真的是我長久的惡夢?!?p>  他這番評價倒是很中肯,我是信服的??梢姼改改眯『⑴时炔皇侵挥腥碎g才有的,天上的神仙也一樣。

  然而說著說著,他突然一轉(zhuǎn)話鋒,對我道:“不過要說能配得上我二哥之人,我長這么大也就見你勉強(qiáng)還湊合,其他那些公主呀神女呀,都太虛偽太做作了,端得一副清高的姿態(tài),卻天天想往二哥身上湊,還是你這種脾氣的比較對我胃口,雖然說你不是神仙吧,但長得比神仙順眼,你做我嫂子還是很合適的?!?p>  “……”

  他這話到底是夸我還是罵我?為什么是用“順眼”這種聽上去那么勉強(qiáng)的詞?更何況我原本的臉是有一道長長的疤的,奇丑無比,藍(lán)瑛難道是在借機(jī)羞辱我?

  雖然心里知道以藍(lán)瑛的腦子絕對想不到這一層,但提及我和重顏是否相配這個問題,我竟然生平第一次,變得有點自卑起來,重顏的實力和地位自不用說,可是我就不同了,我連一個像樣的法術(shù)都不會,什么都拿不出手,所以,重顏究竟是怎么看上我的?我記得重顏曾經(jīng)無意間跟我提過我的元靈十分純凈,百年不遇,連神仙里都找不出幾個,可難道只是因為我的元靈嗎?可那并沒有什么用啊!又或者神仙的品味都比較獨特?

  所以說談感情真的容易增添煩惱,尤其是這種很不對等的感情。然而藍(lán)瑛根本看不出我情緒的轉(zhuǎn)變,不知道我心情就在這一瞬間已經(jīng)從平原跌入谷底,還興致勃勃地問我:“彩羽雞的毛可好看了,一起去拔兩根嗎?”

  我:“……”

  ……

  一日,天界各廝都去處理各自個事務(wù)了,我自己閑著無事,便在天界四處轉(zhuǎn)悠,重顏的楓林苑確實是美,但因為天天待著看久了,也無甚新奇之處了,再者,重顏宮殿里的人甚少,好看的仙婢還沒有藍(lán)瑛的梓泉宮多,沒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什么的解悶兒,很是無趣。

  一邊胡亂溜達(dá)著,不知不覺再抬頭,忽見遠(yuǎn)方某處出現(xiàn)了一棵參天大樹,與雕梁畫棟的天界完全不同,我慢慢走過去——這樹竟比我想的還要大,說要幾十個人才能合圍也不為過。

  我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樹,幾乎有一幢小樓那么高枝繁葉茂,樹枝上葉綠成蔭,似春夏的生機(jī),仔細(xì)看卻又有葉子落下,枯黃寥落,如秋冬的蒼涼,樹周圍是耀眼的陽光,樹下卻鋪滿了皚皚的白雪,只是一方地,一棵樹,卻為何會同時存在于變換的四季之中?或者說,四季為何會同時顯現(xiàn)于一棵樹上?

  雖說太好奇不是好事,但此時此刻我卻不知道是從哪里借來的膽子,格外地肥,我忍不住一步步走向前想要一探究竟——慢慢靠近樹旁,我伸出手,樹干干燥而溫暖,然而腳底卻能明顯感受到刺骨的冰涼,一面是參天樹蔭的一派生機(jī),一面卻是颯颯落葉的滿目蕭索……

  我正看得出神,忽而聽見身后有一人道:“晝行夜寐,四季交替,興衰輪回,生生不息,這便是天地萬物之道?!?p>  我微微一驚,回頭看去,竟是夜辭——重顏同父異母的長兄,天界的大殿下。

  我應(yīng)道:“大殿下?!?p>  夜辭溫言道:“不必如此稱呼,你是天界的客人,若是姑娘不嫌棄,便和重顏藍(lán)瑛一樣叫我夜辭吧。”

  平時幾乎很少見到他,偶爾見到也只是他與重顏一起時,兩人公事繁多,在一起議事時又不準(zhǔn)旁人打擾,我至今也未曾和這位大殿下說上幾句話,今日一見,便覺得這位天界大殿下果然溫和有禮,看上去很好相處的樣子,而且他與重顏是血脈相連的兄弟,關(guān)系看上去處得也還不錯,我盤算著,竟然是重顏的長兄,好好應(yīng)承總是沒錯的。

  于是我也親和地客氣道:“夜辭,你也直接叫我溸離就好?!?p>  說完,我又看了看周圍,問道:“你可知道這是何地?我見這樹生得有趣便走近來瞧了一瞧,踏至此間無意冒犯,不知是否打擾?”

  夜辭道:“怎會,若重顏不來找我,我平日便都是獨自待在這月華宮內(nèi),調(diào)晝夜之時,正四季之變,一人面對著這一棵樹,都已經(jīng)記不清是幾百幾千還是幾萬年了,無聊得很?!?p>  他緩了緩,看著我笑道:“若非你今日到此,我恐怕又是好長時間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倒是希望能多有幾個有意冒犯的人呢。”

  這話說的,得體又大氣,不愧是重顏太子之位的有利競爭人選,于是我更加親和道:“哪里哪里,殿下客氣了。”原來這兒竟是夜辭的宮殿,但我看這里似乎除了這棵巨樹,連個像樣的房子也沒有,卻被叫做什么……月華宮?和重顏的楓林苑一樣,看著一點也沒宮殿的樣子,叫園子還差不多。

  我一面腹誹,一面接著道:“所以殿……夜辭,平日都只有你一個人在照看這棵樹嗎?這樹好生奇怪,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好像在發(fā)芽,又好像在枯萎?!?p>  夜辭頷首道:“此樹名為長生,是這月華宮內(nèi)唯一一件有靈的活物,從朝曦到斜陽,新月到下弦,從開歲至殘冬,陽春到歲余,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能顯現(xiàn)。姑娘說的……照看到看不上,不過是我靈力的外化,與我做個伴罷了?!?p>  不得不承認(rèn),夜辭這樣舉止斯文,儀表堂堂,泰然又有禮,簡直滿足了我對神仙的全部幻想,我道:“既是如此,為何要化形成樹?直接找些有靈氣的小動物豈不更好?神仙要想馴服個靈獸應(yīng)該很容易吧,而且我聽說,廣寒宮的嫦娥仙子不就有一只兔子作伴嗎?”

  夜辭道:“萬物皆有情,動物亦是如此,從這一點上看人與動物并沒有什么分別,束縛上了羈絆便系上了掛念,不論何時,不論到何處,都會有這份牽掛。”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只要有情,愛恨嗔癡皆是苦,倒不如看這一花一葉里的世界,一草一木中的春秋,無羈無絆無牽無掛來得灑脫自在?!?p>  他這一番高深莫測的大論我也不太懂,好像有些許道理,但心中卻并不多么認(rèn)同,他這哪里是沒有羈絆和牽掛,這分明是既無心也無情,不愿意付出也不愿意接納罷了,倘若這樹不是他的本體,但凡世間任何一棵其它的花花草草陪著他千年萬年,難道他也不會有情感嗎?

  但我也說不出什么有理有據(jù)的反駁,只道:“如果沒有愛恨,也沒有喜怒,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在我看來,孤孤單單一個人,不哭也不笑,那才叫才苦呢?!?p>  剛說罷突然覺得這番話肯定傷了他的心,便忙補(bǔ)救道:“我不是說你,我的意思是……你又要管時間又要管四季的,肯定忙得必須得守在這里脫不開身,我知道重顏也忙,平日里也沒多少時間陪我,你若覺得無聊的話,我在天界倒也認(rèn)識了幾個朋友,你若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叫上他們一起經(jīng)常來你這里串門?!?p>  說著,我撿起地上的一片葉子,對著頭頂上的光瞇著眼睛看了看,道:“我特別喜歡樹,之前我還常常聽一棵很老很老的樹給我講故事,我可以把那些故事講給你聽,講給這棵樹聽,就當(dāng)也替我打發(fā)打發(fā)時間,陪我做個伴吧?!?p>  夜辭愣了愣,復(fù)笑了,猶如人間暖夏的微風(fēng),和煦而溫柔:“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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