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撇開重顏折騰我給他弄房子這事不提,到了天界以后,我確實是受了他許多照顧,懷揣著知恩圖報的良好品質(zhì),我心里一直惦記著他的好,琢磨著什么時候也能為他做點什么。
有時候一個人琢磨琢磨著,竟能自己傻樂起來,原來這世上有一個人肯對自己好,是件無比喜悅的事,能瞬間驅(qū)散所有陰霾,讓人仿佛泡在蜜里一樣。只不過一直沒想到好的點子,也沒有尋到時機,頗有些苦惱,好在這也不急于一時。
一日,藍瑛抱著一只兔子來與我玩耍,這只兔子尾短耳朵也短,皮毛比玉兔還要白,毛茸茸的團成了一個雪球樣,很是招人喜愛。我看著這只又白又軟的兔子,突然想起了無夏山上那只重顏幻化的一團火似的小狐貍,那小狐貍也是這樣,柔順又乖巧地蜷在我身邊,每回我摸他們暖呼呼的腦袋和肚子的時候,也都不會躲,彎曲著爪子任由我撓。
藍瑛道:“好玩罷?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仙姬那里討過來養(yǎng)幾天的,這可是能搗藥材的靈兔,換做別人是絕對要不來的。”
我道:“你照顧自己都費勁,誰敢把靈獸拿給你養(yǎng),敢交到你手里都不錯了?!?p> 藍瑛瞪眼:“你再說,我可把兔子抱回去了,看都不給你看!”
“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嘛,”我道:“您老是因為平日公務繁忙,無暇照顧?!?p> 藍瑛道:“這還差不多?!泵嗣米拥哪X袋,又嘆了口氣,不舍道:“可惜不是我的靈獸,才肯借我?guī)滋?,回頭還得還回去,你別說,我養(yǎng)這幾日,都養(yǎng)出感情來了。”
我道:“那你沒事的時候,直接去仙姬那里看它不就好了。“
藍瑛道:“這怎么行!去一次是去借兔子,去幾次可就變成見仙姬了,流言蜚語多,到時候說都說不清了?!?p> 我撲哧一樂,“想不到你還思慮得周全?!?p> 藍瑛現(xiàn)在是真喜歡這兔子,沒準過幾日又中意上別的東西了,我調(diào)侃道:“實在不行,就給它畫張畫罷,掛在屋子里,隨時都可以看?!?p> 藍瑛白我一眼:“哪有這么矯情,虧你說得出口,你自己畫來自己看罷?!?p> “又不是我舍不得這兔子……“驀地,我心中一動,抱起這只肥兔子看了看,一個想法在心中逐漸成形,我笑道:”畫兔子不行,其他的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我把兔子放回藍瑛手中,對他道:“我還有點事,你自己先喂著罷,回頭我再來尋你?!闭f完,也不理藍瑛的叫喚,急急忙忙跑回去,一頭扎進書房。
接連幾日,我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不是做別的,正是畫畫,簡直是夜以繼日,晝夜顛倒,廢寢忘食,仙娥來喚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我都草草敷衍,飯也顧不得吃。
直到后來,重顏破門而入,直接打橫將我抱出房門,將我固定在飯桌前,我才哼哼唧唧地扒拉兩口飯,像被人催著似的,菜也沒動幾筷子,就又跑回書房去。
我畫技不是太好,工筆細描,形神兼?zhèn)涫墙^對達不到的,但若是只畫個大概形狀,不勾勒細節(jié),不論是花草還是人像,我還是能描得出的,起碼有鼻子有眼,看得出是個什么東西,在做什么。
畫紙很大,我也毫不憐惜墨水,畫得滿滿當當。一口氣畫了幾日,勾完最后一處,放下筆,拿起畫來看,吹了吹上面還未干的墨,很是滿意,這幅“驚世之作”得好好收藏,以后可是傳世的佳品。
看著所作的畫,腦子里卻是胡亂想象著另一番圖景,又開始傻樂,想著想著自己到有些困了,也不知什么時候就趴在了桌上,陷入了酣眠。
次日我是被重顏給薅擼醒的,他的手捏著我后頸的薄肉,笑道:“在這也能睡,長本事了。”
我“唔”了一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睜開便看見重顏的那張俊臉,他依舊穿著紅,手里拿著我畫的畫——想必他定是已經(jīng)看過了!
我心下一緊,完全清醒過來,伸手便要將畫奪過來。畫里畫的不是別的,正是我和重顏,只不過……我還是我,重顏卻是狐貍的形態(tài)。
畫中女子低著頭,如瀑的黑發(fā)松松束著披在身上,懷里抱著一只火紅的狐貍,狐貍瞇著眼睛,碩大的尾巴和身體一塊蜷著,似乎很享受的樣子,女子坐在樹下,看不清樣貌,卻能感覺出她在笑,溫柔又憐愛,好像在喃喃自語,又似乎是在同狐貍說著話。
女子和狐貍不過占據(jù)了畫卷的一小處地方,更多的是參天的巨樹,繽紛的落英,淺淡的花瓣隨風飛舞,女子的長裙與景融為一體,分不清這畫是在畫人還是在述景,但看的人都會心間和軟,展開畫布便是一抹春天的柔情。
重顏道:“原來在你心里,我應是這副模樣?”
我一邊撲騰著要奪畫,一邊道:“誰許你看我的畫了,再說,你怎么就知道我畫的是你?我畫的明明是只山里的野狐貍?!?p> 重顏聞后,更不肯將畫交還于我:“哦?那你倒是說說,什么時候你竟背著我養(yǎng)了一只野狐貍?天界誰不知道二殿下向來心眼不寬,竟然有只野狐貍在你胸前放浪,這筆賬可得好好算算?!?p>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反倒叫我羞了起來,我忙糾正道:“就算是你,你就是這只野狐貍,你還好意思說,臭不要臉的,變成狐貍來誆我,虧我還當時還仔細你仔細得緊,成天就顧及你的傷了,我對我自己都沒有那么緊張過!”不過他雖是佯裝受傷,但一直都乖順又聽話,想起他老老實實翻著肚皮任由我盤弄的樣子,又不禁莞爾,也不顧搶畫了,自己倒先樂了起來。
重顏也笑了,傾身過來摟我,對我道:“那你是喜歡這只狐貍呢,還是喜歡我?”
他問的如此直白,我一下都沒能回神,他卻也不等我的回答,自己就把畫卷好收了起來,道:“這畫我就先收著了。”
我急道:“這是我的畫!”
重顏毫不講理:“你畫的是我,那便是我的?!?p> 我試著要掙出他的禁錮去奪畫,他卻將我摟得更緊,聲音似是染了魔力,在我耳邊肆意蠱惑:“你還沒回答我,你是喜歡那只狐貍,還是喜歡我?”
我這個人,在表達感情上也不會十分扭捏,于是我停止掙扎,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誠實地答道:“喜歡那只狐貍,也喜歡你?!?p> 重顏手下一用力,將我抱起來放在書桌上,他將我的臉捧起,亦是誠懇地看著我,與我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滾燙的熱烈,炙熱的感情里裹挾著欲望,直擊我的命門,叫我毫無招架之力。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認真道:“那好,我要娶你,我要讓你做我的妻,生生世世都離我不得?!?p> 我道:“你是天界的二殿下,如何敢娶我?”我知道他沒有與我玩笑,可我同樣很認真,天界規(guī)矩繁多,制度森嚴,于他們而言,我身份不明,來路不明,如何能配得上一代火神,他們的圣子重顏?
重顏親吻著我的發(fā):“如何不敢?”
我第一次與他說起這個我有意回避很久的話題:“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自己的身世,我究竟是誰,來自哪里?!?p> 重顏道:“我不介意,這些跟我要不要娶你沒有關系?!?p> 我道:“可我介意,天界的其他神仙肯定也都會介意,我們不能不管?!?p> 重顏的目光暗了暗,“你不愿意?”
能和自己喜歡的人長相廝守,誰會不愿意?我做夢都盼著重顏娶我,做夢都想做他的妻,可是,在這之前,我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也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我得知道我自己是誰。
我抬起手,輕撫上他的臉:“重顏,我得知道我是誰。”
重顏道:“那好,你若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便陪你一塊去找,不過你聽好了,不管你是人是妖,是鬼是神,你都是我重顏的人?!?p> 說罷,他霸道地將我整個人籠在身下,一如他平日里對我一般,蠻橫,憐愛,又充滿柔情。
我想,沒有誰能抵御重顏這樣的進攻罷,我很少去揣摩他怎樣看待我,但我知道從我從見他第一眼起,就徹底地淪陷了。
這是命罷?我竟然甘愿匍匐在他掌心里,任由他以他喜歡的方式對待我,疼也好,愛也罷,珍惜也好,輕視也罷,此時此刻他說要娶我,哪怕他是從地獄而來,一旦觸及,就會被他吞噬,撕咬,肉骨不剩——我亦飛蛾撲火,無悔無怨。
他細密的吻雨點般從我臉上一直打到胸口……他說那只野狐貍曾在我懷里放浪,他現(xiàn)在,也一樣。
我伸出手回抱住他,我想,這是我愛的人,只要他喜歡,怎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