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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長離

如月君心(一)

孤長離 妖靈靈舞 2082 2020-08-31 23:39:48

  喜歡一個人,就會滿心滿眼都是他,可喜歡一個人并不意味著就能和他相守,連親人都做不到相伴一生,更何況橫亙著無數(shù)阻隔的另一個人,所以哪怕兩個人曾經相愛,一朝分別,不見,也就真的不再見了。

  溸離親人盡失,族人不復,伶仃漂泊,現(xiàn)下只有錦淵收留她。四海之廣,八荒之大,她卻無處可去,只有錦淵,自始自終都陪在她身邊,溸離心里對此,總是感激的。

  冥王府里,偌大的浴池氤氤氳氳,霧氣彌漫,錦淵穿著一件素白的單衣,輕輕攏著溸離的頭發(fā),緩緩替她按摩,手法輕盈,溸離攤在水里,微閉著雙眼,仿佛失了力氣一般,昏沉綿軟,思緒放得很空。

  溸離道:“自古鬼王都喜歡穿玄色,墨色,你為何偏偏愛穿白的?”

  錦淵的手背描繪著她臉頰的輪廓:“我生在這大不敬的幽冥之地,已經是世間最黑最暗的地方了,我若不穿白衣,只怕會比這萬丈幽冥還要更黑?!?p>  溸離道:“十殿閻羅都穿黑,你卻穿白,你和他們不一樣?!?p>  錦淵冰涼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脖子,笑道:“女鬼也穿白的?!?p>  “倒也是?!睖唠x也笑了起了,側著頭想了想,道:“不過女鬼穿白衣是為了嚇人,你又不是?!?p>  溸離轉過臉,明亮的眼睛看著錦淵,輕聲道:“我喜歡你穿白的,很好看,一點也不像兇神惡煞的鬼王。”無論是無念間為她彈琴的錦淵,還是無夏山上教她法術的錦淵,在溸離眼里,都是那么清淡溫和,像林間流水,云中明月,亦像暮色中的徐徐晚風。

  錦淵手指頓了頓,復又沿著溸離的鎖骨緩緩往下,附身在她耳邊輕聲道:“皎皎,你錯了,我才是最兇惡最猙獰的那一個,為了坐上這冥王位,你不知道我殺了多少人,我生來就是鬼王,所有人都怕我,連地獄的惡鬼也要避我三分,除了你,這世間再沒有誰能讓我有這樣多耐心。”

  溸離聽后,卻是全身放松了下來,攤在水里,笑道:“你沒有人依,我也沒有人靠,這世間都棄我們如敝履,錦淵,我們是一樣的?!?p>  “不錯,我們是一樣的?!卞\淵說道,突然伸手將溸離從水中抱起,濺起一地的水花,亦把他的白衣也沾濕了。錦淵在溸離身上披了一件衣服,然后將她放到寢殿空曠的地上。

  地上很涼,溸離渾身還濕漉漉的,頭發(fā)散亂,衣服被水浸濕黏在她的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白皙又柔軟。

  錦淵侵身而上,將溸離籠罩在他整個身軀之下,溸離動了動,試圖掙脫錦淵的禁錮,但錦淵的力道極大,壓在她手腕和脖子上,她就像他掌中的獵物一般,逃脫不得。

  溸離被壓得很疼,皺了皺眉,錦淵卻絲毫不松減力道,反而俯下身,頭靠近他的臉頰,似在嗅她皮膚的味道,從她的耳后一路往下,脖子,鎖骨,胸,腹……然乎,在大腿內側處停了下來。

  “錦淵……”溸離想將腿往回收,但錦淵握住了她的腳踝,沒有讓她得逞。

  “錦淵……”溸離又低低呻吟了一句,錦淵卻上將她的腿向旁邊彎折,直至大腿貼到地上,錦淵低下頭,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她大腿內側的肌膚上,瞬間浸出了血,疼得溸離倒吸了一口涼氣,想收攏腿卻又被錦淵制住。

  錦淵將血緩緩舔干凈,像捕食的野獸般,暗黑的眸子里滿是貪婪。

  錦淵道:“皎皎,其實,我們不一樣,我已病入膏肓,而你是救我的藥。”

  溸離放棄了掙扎,周圍的光線都變得模糊,錦淵說她是他的藥,而那一刻,她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了一張妖艷魅惑到極致的臉,眼尾上翹,俊美又張揚——那個人,亦讓她中了毒,生了病,可是,誰又是她的藥呢?誰能來治她,救她呢?溸離用手臂遮住眼睛,她不想看外界,也不想看自己,她只覺得周圍的每一束光都好刺眼,她現(xiàn)在只想沉浸在黑暗中,徹底地,完全地沉淪,誰都再也找不到她,甚至她也找不到她自己。

  “皎皎,”錦淵的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將她抱起來,兩個人掉了個方向,錦淵躺了下來,握住溸離的腰,將她放到自己身上,“你得明白,你是我的?!?p>  “唔……”溸離趴在錦淵身上,閉著眼睛,長睫低垂,她突然覺得很累,很困,一句話也不想說,就連聽著錦淵的聲音也覺得很遙遠,很模糊。

  錦淵撫了撫她的頭發(fā),用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聲道:“睡一會兒罷,睡會兒……”

  “唔……”溸離放棄了掙扎,她趴伏在錦淵身上,只覺得錦淵全身上下都十分冰涼,她側頭而睡,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卻聽不見他的心跳,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似乎很多年以前,對于這樣的他,她就已經習慣如此了。

  錦淵抱著溸離,靜默著,卻不住想起了在人間的時候,那個她不知道的破舊的小木屋……

  “溸離,吃下去,我要你活著?!卞\淵把剛煉好的歸源丹送入溸離口中,那時的他因為煉歸源丹,已氣數(shù)耗盡,法力幾近枯竭了,可溸離的臉色,卻是比他自己還要白上幾分。

  “這或許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陪著你……”錦淵一直低低地對溸離說著話,輕撫著她的頭發(fā),“這么多年都過來了,這一次你也不能有事……”

  然而溸離卻似睡得很沉,并未回應,溫順地躺在他懷中,呼吸平穩(wěn)卻微弱。

  “咳……咳咳,“錦淵強壓下胸口腥甜的血氣,將溸離緩緩放回床上,”幸好還來得及,你總歸還活著,我沒有違背我的諾言?!八麍?zhí)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都幾輩子了?上一世你還是個嬌蠻任性的富家千金呢,卻不想這一世,你竟投生了個女山匪,不過……倒也適合你?!卞\淵嘴角勾了勾,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她,“還記得你做道姑的那一世,可把你憋壞了,成天就想著偷酒吃肉?!?p>  錦淵絮絮叨叨說著,溸離卻始終沒有回應,她的元神要重新歸位,她會再一次什么都不記得,她會和之前的無數(shù)此一樣,忘了他,也忘了自己。

  但只要她能活,他做什么都愿意,他只要她活著。

  很久,直到暮色將至,錦淵才慢慢起身,仔細替她掖好被子,又撫了撫她的發(fā)。

  “溸離,答應我一定好好活下去,我若還能……就來尋你?!?p>  “等我?!?p>  ……

  距離那個時候已經過去多久了?錦淵回過神,自嘲地笑了笑,他為她做的,不需要她全都知道。

  錦淵低頭,輕輕在她眼上吻了吻,還好,她還活著,而此時此刻,她就在這里,就在他身邊。

  為了此刻,一切都值得。

  ……

  因為傷情實在過重,溸離一直在冥王府里修養(yǎng),而冥王府仆役眾多,又得了錦淵的吩咐,這些冥王府里的小鬼們每天都愛圍著溸離跑來跑去,一會這個來問她渴不渴,一會那個來問她餓不餓,甚至還有些小鬼怕她覺得無聊,披著大紅大綠的衣裳耍雜給她看,又或者是扮作少爺小姐,才子佳人之類,說戲與她聽。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荼蘼外煙絲醉軟,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閑凝眄,兀生生燕語明如剪,聽嚦嚦鶯聲溜的圓?!?p>  ……

  “雨香云片,才到夢兒邊。無奈高堂喚醒紗窗睡不便。潑新鮮俺的冷汗粘煎,閃的俺心悠步嚲,意軟鬟偏。不爭多費盡神情,坐起誰忺?則待去眠。”

  “困春心,游賞倦,也不索香熏繡被眠,春啊!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p>  ……

  “好啦好啦,”溸離看他們的又說又唱的,還真了聽出了些滋味來,她把小鬼們招到身邊來,笑問道:“你們這些故事真是新奇,都是從哪聽來的?”

  眾小鬼爭先恐后道:“姑娘喜歡嗎?我們還會好多!都是人間的新鮮玩意兒,冥王殿下然我們來給姑娘解悶,姑娘想聽什么想看什么只管說,我們都能給你呈上!”

  這些小鬼生前就是學唱戲的小孩,跟著師傅或是某個戲班子四處奔波,過得凄苦,福又薄,有因輾轉饑餓體質弱吃不下苦早夭的,也有學藝過程中受虐待而亡的,甚至還有因被賣掉后遭賣家打殺而死的,都成了沒有人祭奠的孤魂野鬼,飄蕩在人間不愿意離去,為防止他們變成厲鬼怨鬼尋仇作亂,錦淵便將他們召集到一起帶回了冥府,讓他們給溸離逗趣,還許這些小鬼可以不時返回陽間玩耍,聽點新故事學點他們曾經想學卻沒有學到的東西。

  又一小鬼道:“我還會翻跟斗!”說著一口氣翻了二十個跟斗,看得溸離連連夸他厲害。

  其他小鬼聽到夸贊,也忙不迭要顯露自己的才藝,還有一個小鬼拿了兩黃布條扮作道士的樣子,一開始威風凜凜,假話連篇,卻被弄堂內刮的陰風嚇得屁滾尿流,模仿得活靈活現(xiàn),讓溸離樂得不行。

  正看著,錦淵走了進來,“在講什么呢,也說與我聽聽?”

  小鬼們蹦蹦跳跳地向錦淵問好,倒是一點也不怕他。

  溸離笑看著他們,見錦淵來,感嘆道:“若他們不是孤兒,沒有被賣到戲班子,都能快快樂樂的長大就好了,他們要走了,我還真有點舍不得?!?p>  錦淵道:“你喜歡他們,便讓他們在這多陪陪你。”

  溸離道:“我可不能那么自私,攔他們的投胎路,你給地府那些閻王爺說說讓他們來世投個好人家倒是正經?!?p>  錦淵坐到她身邊道:“好,都依你?!?p>  眾小鬼各自去玩耍散去,錦淵便坐下來與溸離說話。

  溸離道:“你還別說,他們唱的戲還挺好聽的,那些個故事都能把人說哭了,他們這么小的年紀就會這么多,就這么變成了鬼,可惜了。”

  錦淵道:“那我?guī)退麄兏母拿?,把唱得好的你喜歡的那幾個都寫成世家公子的命。”

  “別!那些世家子弟還不一定有誰過得好呢,更何況萬一被養(yǎng)成了紈绔呢?”

  “那你說怎么辦?”

  也知道錦淵是玩笑,溸離也不欲與他爭,只道:“他們現(xiàn)在來陪著我,可終歸還是有自己的命的,”又搖了搖頭,嘆道:“生時若過得太苦,倒不如做鬼來得痛快?!?p>  錦淵道:“沒有他們,我陪著你也是一樣的,別看我生來就是只鬼,人間吟詩作畫,撫琴奏樂那一套,我也還都是會一點的?!?p>  溸離撲哧一聲笑了,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道:“人間的時候,你總帶著琴來撫與我聽,我都分不清你是我的夢還是真的了?!?p>  錦淵笑道:“說是夢也行,那時我自顧不暇,閉門而修,只能分出來的一縷魂魄去尋你,算不得是我?!?p>  溸離凝視著遠處,好一會才道:“我從不知原來月光也是可以奏樂的,可惜我卻沒能認出你,一直都不知道那是你?!?p>  錦淵撫了撫她的發(fā)道:“我的魂魄幻化成什么樣子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能認出我?!?p>  又玩笑道:“若我分出的是充滿戾氣和憤怒的那一魄,你豈非都要恨上我了?!?p>  溸離這番卻沒有笑了,哪怕錦淵呈現(xiàn)給她的是憤怒,是邪惡,她也不可能去恨,錦淵為她做了這么多,自始自終陪在她身邊的只有錦淵一人,她又有何理由來恨?想到此,她側過頭,看著錦淵輕聲道:“我想去無念了,錦淵,你再帶我去一次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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