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晤城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絲毫沒影響人們出行,將軍府門口熱鬧非凡,因為今天是崔老將軍……不,是崔老先生八十五歲壽誕。
因為崔老將軍退休后,不允許人們再喊他將軍,喊老先生,崔老先生德高望重,前來賀壽的人絡(luò)繹不絕。
宴會廳門口,滿面笑容,站在門口接待和招呼客人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兩人是崔老先生的堂弟,崔建明的兒子與兒媳婦。
眾所周知,崔老先生膝下有兩女一子,大女兒身份高貴,是前總統(tǒng)夫人,聽說帶著小兒子在國外治病,目前不在國內(nèi),二女兒很神秘,也不在國內(nèi)。唯一的兒子醉心醫(yī)學(xué),是總統(tǒng)府御醫(yī),據(jù)說他有個怪癖,一進入實驗室就誰都不理會,地震來了,他也不會走出實驗室。
傳言,崔老先生和堂弟崔建明關(guān)系親近,老先生將自己的侄子當(dāng)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侄子崔凌竣娶龔家旁支的女兒龔倩,也是崔老先生請人說的媒?;楹蠓蚱迋z伉儷情深,育有一子一女,為報答崔老先生的恩情,一直住在崔家,把崔老先生當(dāng)親生父親一樣孝順。
今天崔老先生八十五歲壽誕,就是其堂弟一家給置辦的,侄子和侄子媳婦出來迎接和招呼客人,就不奇怪了。
一名穿著白色禮服,畫著精致妝容的美貌女子走到門口,站定在崔凌竣和龔倩面前,臉上揚著甜美的笑容,問道:“爸媽,你們看到斐然哥哥來了嗎?”
“永姿?!贝蘖杩迤鹉樣?xùn)斥女兒?!案阏f過多少回,斐然現(xiàn)在是總統(tǒng)閣下,要叫他閣下,你還叫他斐然哥哥,別人聽見了,會覺得你不懂事?!?p> “他現(xiàn)在是總統(tǒng),但也是我的斐然哥哥,我就要叫他斐然哥哥?!贝抻雷朔瘩g道:“別人聽到只會羨慕我和斐然哥哥親密,才不會覺得我不懂事?!?p> “你……”崔凌竣氣得揚起手,身邊妻子龔倩連忙拉住他的手勸道:“哎呀,怎么還跟孩子生起氣來了,今天是大伯生日,你要糾正她,也等過了今天再說啊?!?p> 見又有賓客到來,崔凌竣只好妥協(xié)。
與前院的熱鬧完全相反,后院安靜又冷清。
一個纖細的身影直立在院中,地上厚厚的積雪幾乎淹沒她雙腳,身后她留下的腳印,被新落下的雪完全覆蓋。
她仰著頭,靜靜地站在雪中,閉著眼睛任由雪花飄落在自己臉上,頭發(fā)上,衣服上,一動也不動,借著錐心刺骨的寒冷,哀悼逝去的父母,孩子和自己。
不遠處的回廊下,兩個女傭正看著院子里的人。
“這柏小姐是腦子有病吧,下那么大的雪,別人進屋躲都來不及,她偏偏跑雪里站著,這都快半小時了,她也沒有要回屋里的意思,還仰著頭,生怕冷不死自己嗎?!币粋€女傭?qū)ν檎f道。
“你才發(fā)現(xiàn)她腦子有病?。俊蓖榘琢伺畟蛞谎?。
“什么叫我才發(fā)現(xiàn)……”女傭驚了一下,小聲的問同伴。“她腦子真有病?。俊?p> “你見過哪個正常人,下這么大的雪,特意跑雪里站著的?”同伴不答反問。
女傭想了想,回答說:“我只見過下小雨的時候,出去淋雨的人,淋雪的人,還真沒見過?!?p> “我也沒見過。”同伴認同的點頭?!拔逄烨?,這柏小姐落水被救起來,昏迷一天,醒來后整個人都變了,常常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我們私下里都說,她腦子進水了。昨天我看見她在池塘邊的草地上坐著,想到她醒來后的種種古怪行為,擔(dān)心她又跳下去,我特意去找管家派個人盯著她。結(jié)果她在草地上坐了半天,什么也沒干就回房了,她這才在雪里站了快半小時,就是站一個小時我現(xiàn)在也不會覺得奇怪?!?p> “她真腦子進水了?”女傭一臉聽八卦的樣子。
“誰知道呢!”同伴不屑的哼了聲。
聽著身后兩個女傭的對話,站在雪中的身影依舊沒動,僅微微扯了下唇角,她們不知道,她卻知道,她不是腦子進水,而是身體里換了個靈魂,這身體原本的主人是柏念慈,現(xiàn)在是……章念汐。
沒錯,就是她章念汐。
去年她就死了,死在好友龔月怡手里,死的時候也是大雪天,莫名其妙在一個人身邊做了一年的鬼魂,看著A國風(fēng)云變幻,看著他打敗蘇瑞杰,坐上總統(tǒng)之位。
五天前被一股力道牽引,再睜眼,她成了柏念慈。
柏念慈只有十九歲,身世與現(xiàn)在的她一樣坎坷,父母雙亡,寄住在崔將軍府,是個寄人籬下的可憐小孤女。不同的是,柏念慈的父母是為國捐軀,光榮犧牲,她的父母卻是因她識人不清,慘死車下還要背負貪污巨款的污名。
最該死的人是她,她也確實死了,只是不知為何,一年后重生在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既然重生,她便當(dāng)是自己命不該絕,天意如此,那些害她爸媽和害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落下。
忽然睜開眼睛,萬丈光芒乍現(xiàn),在雪中看起來非常驚艷,她緩緩蹲下身體,雙手在地上捧起雪,慢慢搓成雪球。
倏然轉(zhuǎn)身,手里的雪球砸向池塘邊的一顆松樹,松樹枝上的部分積雪落抖落下來……
“她這是發(fā)現(xiàn)我們了?!甭齑笱┲?,高大的松樹后,男子伸手拍掉落在肩膀上的雪,深幽的眸子看著院中人兒,眸光中帶著幾分玩味。
忽然朝他們這邊砸雪球,多半是發(fā)現(xiàn)他們在看她,回廊下兩個女傭也在看她,且還在明目張膽議論她,她不朝女傭們砸雪球,偏偏朝他們砸雪球,真是個壞脾氣的姑娘。
“不一定?!绷硪幻凶诱f道,她砸的是松樹,僅憑這一點閣下就說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有點牽強。
回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男子的目光再次回到院中女子身上,問道:“你確定她就是柏念慈?”
“確定?!笨隙ǖ幕卮?。
男子沒再說話,看著院中女子若有所思起來,剛剛柏念慈睜眼那一剎那,他在她眼神里看到了蝕骨的恨意,雖很快隱去,但他確定自己沒看錯。
那一刻,她腦子里想起了誰?她對誰有著那么深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