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靜靜地深夜，三十八號對張曉宇說，趴在床上假寐，我?guī)愠鋈ネ嬉惶恕?p> 沒有絲毫遲疑地張曉宇服從了魔王第七把刀，她知道，我以你的命為命，你也會以我的命為你的命。
把命運連接在一起的只有信任。
就到了更鼓典當鋪的所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二人形影不離，為了不分開就互相牽著手。
這些都是意識，可是我們有什么呢，我們可以失去的是什么呢？我們有什么可以交換的呢？我們要去交換什么？
張曉宇：過去很重要，那已經(jīng)過去了的塵煙里有重要的東西存在，也有不重要、不及格的存在，重要和不重要相對于生命，那么就不能不重要。也不能典當未來吧，未來是希望，是唯一靠近生命本質(zhì)的東西，雖然是在路上，也不能堵住未來。
七把刀：是現(xiàn)在？
張曉宇：可以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誰也不能拿走?？墒悄憧纯茨遣粩嚅W爍的交換條件中，沒有“現(xiàn)在”這個項目，人家不收的吧。
又狡黠地一笑：失去了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某個收購史揮手驅(qū)逐他們，“現(xiàn)在或者是今天是一個時間概念，你剛說現(xiàn)在就不是現(xiàn)在，你剛看到它就沒有了，你就不能不進入下一層，而下一層還有下一層?！?p> 七把刀：沒有頭？
收購史開始脫產(chǎn)，把二人拉到一個角落里?！坝蓄^，但有頭的都不是頭。這需要一個界定，否則就是不可知論，是到了只剩下生命的地方，也還能感覺到生命的地方?！?p> 七把刀：你說明白一些。他知道時間和空間的無限細分和切段其實是很恐怖的事情，怕是所有的世界都要支離破碎，不管物質(zhì)意識還是反物質(zhì)、反意識。人們不反對凝固，也不反對散開。反對的是沒有節(jié)制的凝固和散開，前者讓我們無法進入，后者讓我們無所適從。需要的是松散的凝固，和有節(jié)制的散開。
拆解，毀、壞，拔起，植入是人們一直在做的事情，是對于凝固的破壞，希望在里面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節(jié)制卻是美德，有節(jié)有制。在有了知、識之后，必然要加上節(jié)制，再加上忍耐，忍它耐它，也就是虔敬。節(jié)制就是忍耐，在無法全面擁有，也就是觸摸不到框架的時候，對自己的有節(jié)制，也就是對于意識界和宇宙界的有節(jié)制。
節(jié)制其實就是方向。節(jié)是分段，制是獲得，獲得允許。
收購史翻白眼：還不明白？就是情感所系的地方。
七把刀：那豈不是說情感就是生命？
收購史聲音大了起來：情感為什么不是生命，沒有情感哪來的生命？
看到七把刀吃癟，張曉宇不樂意了?！笆遣皇侵灰谧畹忘c上情感包容生命，生命被情感充斥，那就是可以權(quán)衡的現(xiàn)在？”
哼！
收購史并沒有對女人高看一眼的習慣：這只是時間。
七把刀借坡下驢：這里面也有空間的事情？
收購史：情感是對于時空的綜合。在時間上的點就是往下我就會失去自己，情感和時間勞燕非分，破碎了就是沉淪，維持不住基本的成型。往上就是還有余地，還可以分解。這個點也是空間的點，時間都說的是地方，地方也離不開時間的坐標，是三位一體的點。
七把刀：也就是對空間來說，現(xiàn)在的這個地方還能勉強擁有，下降了看不見，上升了反而不容易捕捉到真實，只有這時候的這個地點正好。最小程度的圓滿，跟著眼睛一路下來。
收購史：你的表述方法很奇怪，但不能說不對，順著你的話說，這個最小程度的圓滿也是心情感緒的圓滿，是最小的三方，時空情。我們把這個不可以再區(qū)分下去的點叫門點或者密碼點。
張曉宇：既然“現(xiàn)在”現(xiàn)在不能賣，那我們有所追求怎么辦？我們一直認為物質(zhì)不值錢。
收購史：不打算把負面情緒或者一些遐思賣給我們？
魔王第七把刀和張曉宇同時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好也是他們的，所說的不好只是現(xiàn)今的不好，等條件一變，說不定不好就成為好了，那時還要用更大的代價買回來，不是瞎折騰嗎。
最小的物質(zhì)也行。收購史繼續(xù)慫恿，他一心想要把買賣做成。
張曉宇：你們怎么界定這個最小物質(zhì)？
收購史沒有一點提示：那是你們的物質(zhì)，最小也是你們的標準。
存在的都是被需要的，就算是多余也是被需要的。我用不到這件東西，也是需要，“我用不到”這就是個需要。放置就是如此，它的意思是我可能會用到。
七把刀只能轉(zhuǎn)換話題。
七把刀：如果是長生呢？拿什么來換？
哈哈，哈哈，收購史沒有忍住笑，還是不能免俗啊，來這里追求和換取長生的人多了去了，沒有哪一個能夠成功和走到最后。假死假生，真生真死現(xiàn)在還是迷霧。
張曉宇看了一眼七把刀：我們竟然沒有可以失去的。
七把刀也心情戚戚。
收購史卻心里震動，只有通達的人，使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都圓滿的人才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他們失去的已經(jīng)失去了，存在的都是必要的。
七把刀想，我們不想失去的只有情感，這些情感用物質(zhì)或者意識表達了出來，它們對情感的左右有我們自己的作用，也有它們自身的作用。好的有用，不好的也有用。生命是這些存在的全部影子，缺一不可。
我有什么，我究竟還有什么？
這時他聽到了一聲刀鳴的聲音，連張曉宇和收購史都聽到了。也許刀的意思是你還有我，我陪你披荊斬棘，走向天涯。
七把刀明顯地誤解了這個意思，是我的痛苦鑄造了這把刀，也許我把它賣了，日子就好過了?，F(xiàn)在還欠著賬呢，也許欠賬就是典當了未來，這是一筆糊涂賬。
這里能不能欠賬？七把刀這是試探。
收購史：可以，不過這只有總管點頭才行，而且還要有押物。
七把刀抽出了他的長刀，修羅刀繼續(xù)低鳴。
這刀？卜一般卜二般面面相覷。
這是一把修羅刀，大修羅刀很小，小修羅刀很大。魔王第七把刀并不隱瞞，也把大修羅刀夾在手指之間。雙刀在手已經(jīng)霍霍生風，寒意襲人，不知道揮劈出去又是怎樣一番造作。小修羅刀長七尺七寸七分，大修羅刀短三寸三分三毫。
卜一般：為什么要用此寶物典當？
七把刀實話實說：因為虧欠，這是一把賒來的刀，我想把它抵押了，還清了賒賬也從你這里得到些好處。
卜一般笑了一下：“你欠的是賬，不是情感?！笨吹狡甙训逗蛷垥杂钣胁唤庵?，又說，人間的賬可以還清，但人間的人卻欠著老天的賬，這個卻無法償還也還不清。這筆賬是永遠記著的，有空氣有呼吸，有陽光有綠葉，有土地有行走，這些賬你怎么還？
情感的賬才是一大筆數(shù)目，這個賬要么認為是應(yīng)該，不認為是賬，如人生天地之間。要么就是全天下或者他人欠了自己的賬，這就是所謂的不平，這個距離其實是情感的距離。要么就是自己欠自己的賬，越撈越深。
不夠好的人都是壞人，這個好就是不賒不欠，自身圓滿充足。
你想做一個好人。在你想做一個好人的那一刻，所欠的賬其實都已經(jīng)還完了。可是沒有堅持下去，也就是沒有在好人的這個情的節(jié)上義無反顧。后來不管是自己自愿糊涂做的，被誘導做的還是被逼著做的，“壞事”就產(chǎn)生了新的罪孽，這就又欠下賬了，是欠下的新賬。
你本不該再欠的，這時候的情感，你明白這里面有你自己的情感，也有情感本身，就會老賬新賬一起算，反而讓人墮落得更深了。這就是人的欠而又欠，欠的。
意思是你情感的賬已經(jīng)不存在了，但道理的賬卻無法償還。
張曉宇被繞暈了，她理解為，情感的賬只要被認為是賬，就已經(jīng)抵償了。而數(shù)目和道理的賬那是天欠，無法償還就是用不著償還，這種形式要的只是一種聯(lián)系，知道是怎么欠的欠的是誰。
七把刀似乎也想明白了，說：“你說的大約就是走在欠的路上，無欠而有欠，有欠而無欠?！?p> 卜二般簡明扼要地補充了一句，可謂畫龍點睛。“就是走在靈的路上。”
“他說的沒錯，這是一條時時補充時時抽調(diào)，時時不欠也時時有欠的路，只有行在路上方能眼目大開?！?p> 卜一般隨之說出了一些常用而有另用的話。
貓有九命而人有十條，就是九死一生。十個生，十條船，十條命。人遭遇死亡的日子都是惡貫滿盈的日子，是靈命殆盡的日子。一命是個總稱，分成三個就是身命、心命、靈命，而靈命一現(xiàn)就成了十條命，有從外借來和融合的生命，也有魂魄聚集而顯化的生命，有密地的生命，也有天國的生命。
有的死不是真的死，如丟魂落魄，死亡是一層層的死亡，如五行之死，真正的死亡就是靈的離開，拋家舍業(yè)的意思。
有的人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有的被割了器官殺害了，有的被禁錮在異“國”他“鄉(xiāng)”，有的送往了秘密基地，有的成了“鬼器”、“靈器”、“法器”，有的和外星人有關(guān)，有的跌入了“障礙”，有的被他人替換成了別人。
有的了無蹤跡，歸于無何有之鄉(xiāng)，在不是這個時空的另一個時空中繼續(xù)行走。
保重自己，珍重自己，這個重字是重（chong）而不是重（zhong），是另一個自己。
路口說話，草窠里有人在聽，其實聽到說話的不是人，是另一個自己，也真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靈。
道不同不相為謀，是因為謀的不同，謀的是靈，靈謀。
同病相憐，是靈病的相憐，何必再自相殘殺，你爭我奪。
抬頭不見低頭見，是靈見。
我們是一伙的。是一個鼎里的存在，或者是燒鼎的人、鼎下的柴草和火苗，也可能是制鼎、用鼎的人。
你說話算數(shù)嗎？這不僅僅是一言九鼎，而是算出了某個數(shù)，找到了這個數(shù)，找到了，等號就會成立，等號另一邊就是岸邊。
我們都是幸存者，靈的幸存者，不帶有有無限可能的靈，就不會來到人間。
從針鋒相對到不計前嫌，這是生命在做的事情，也是生命做到了之后的事情。
痛改前非，并無止境，都是為了靈，從非靈到蘊靈，有靈，此靈，是靈，大靈。
你是一個鼎，你也要有鼎，鼎足而立。從鳴鐘食鼎到笙歌鼎沸，從嘗鼎一臠到鼎鑊如飴，從鼎新革故到九鼎不足為重。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其實是心中之賊沒有殺凈，山中之賊依然嘯傲。
一席話讓張曉宇和七把刀額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覺得自己輕快了不少，但也沉重了許多，有一朵天空大的蓮花開了，又包容成一個溫暖如春的宮殿，那又是一粒糧食，一只螞蟻和一條游魚。
云階成了隧道，思念正在長大，內(nèi)外兩個天空同時傾斜，每一個正就是每一個反，呼吸無處不在，每一個人都是那么一呼，也是那么一吸。
我是我自己，這是永遠不變、也不能變的情感。七把刀和張曉宇堅定下心來。
卜一般上前一步嘿嘿一笑，樣子有些奸詐?！暗览硪呀?jīng)給你說了不少，你大約也聽明白了，只是這寶物你還典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