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說的有時間沒時間,不是真的沒時間,時間一大把一大把地后面排著隊。
說的是沒有在這個心情之下的時間,或者事情和事情撞了車,扒不開麻,只能顧此失彼。一個心情之下只能做好一件事情,貪多嚼不爛,做的自然是被選擇出來的重要事情。
等有了時間卻不復再有當時的心情,做起當初規(guī)劃好了的事情就得重拾當初的心情,否則就會沒滋沒味,像被壓迫著似的。
這么說起來心情是走在前面的。
涌起這個心情來的基礎也是走在前面的,只有記述也就是表明是走在后面的,姍姍遲來,文字走在最后面,它表明的是已發(fā)生。
讀文字也是這種心情,不僅僅是字面的意思,它們也是固定下來的時間和心情。時間不容易操縱,只能在心情上揣摩,也會為此翻閱了大量資料,回到了心情也就是回到了時間。這勢必一定會有出入,文字者的心情和閱讀者的心情不會如出一轍。
但這也為“創(chuàng)造”制造了契機。畢竟年代不一樣了,人們的眼光不一樣了,一棵樹的形狀不一樣,它的神韻也不一樣。
創(chuàng)造是為了適應當前,也算是推陳出新的意思。也盡可能地把原意今意以及字面意思的比喻義轉(zhuǎn)義引申義等羅列出來,供人選擇,不同的意思就會有不同的道路。
開始時是一點點差別,后來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大。
必然只有一個意思是正確的,說到生命誰也不能打馬虎眼,那就以符合生命健康向上的字眼為字眼。
關于記述就是這樣,它是一種選擇。這么說還有另一層意思,也就是未發(fā)生和已發(fā)生之間的關系,已發(fā)生是為了未發(fā)生,未發(fā)生可以從已發(fā)生之間找出脈絡和規(guī)律。
未發(fā)生才是本體,已發(fā)生只是比喻,立在未發(fā)生上。
天空陰暗,大塊大塊的烏云騰騰翻滾。烏云補充不過來的時候,在翻騰的間隙偶爾就會露出烏云深處的一線乳白,但馬上就被迅速沖過來的烏云遮擋住了。電光閃起,在烏云的背后躁動不安,烏云的邊緣都被鑲上了道道不規(guī)則的白邊。
又一聲金雷炸響,天空和大地大大震動。卻難以震開這銅墻鐵壁般的烏云,它們在在短暫的觳觫之后又聞風而動,奮不顧身地把震開的缺口補上。人們看不到蒼穹的深處,黑云壓城,眼看著一場暴雨就要來臨。
城市也被電閃雷鳴波及,迷蒙和灰暗的氣息露出腦袋來。城市像是安寧也像是在做著夢,做到了夢的邊緣這一章,無比的暴躁正壓倒一切的呻吟,高大的建筑縮不回頭就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大地被狂風席卷,飛沙走石地暴走,就像是一聲郁怒已久的長嘯,有無數(shù)見首不見尾或者見尾不見首或者兩頭都不見的無數(shù)禽獸經(jīng)過。走在另一種空氣中,也使得這邊的空氣突然塌陷了不少。
造成了一個一個的空洞。
有的空洞很硬,感覺到能夠碰頭,碰到腦子里邊去。有的空洞稀泥一樣軟,沉醉萎靡和甜蜜,明明已經(jīng)熬夜了,這是不得不做的工作,卻是回家后躺在床上繼續(xù)睡不著,也許不敢睡的念頭還沒有撤去。人自由了,心依然在牢籠中。
世界會走樣,心情也會走樣,效仿死亡失敗,死亡慘白的面孔就活了起來。
有的空洞是迷洞,進去了就甭想出來,過成了另一種人生。或者,下雨不是以線來區(qū)分的,這邊下雨那邊不下雨,而是這個村子在下雨,另一個村子干干凈凈,雨偏偏要圍繞著一個村子下。
有一個書生讓人把他綁在一棵樹上,在奮筆疾書。
可能預謀已久了,抱著一個鐵盒子,鐵盒子縛在胸前,一只手放在鐵盒子里面,看動作像是在寫字。一會兒閉上眼睛,一會兒睜開眼睛,雨已經(jīng)到了半空,好像是無數(shù)的天兵天將又好像是無數(shù)的鞭子和蛇蟲。
從身心上來說,在往前的過程中,或是身體走在了前面或是心走在了前面,其中一者滯后,未能同步。
它們應該是同步的。
造成這種情況是因為單純,從未想過后退一步,去應對和接待是理所當然的,聽到了風聲就是風聲,聽到了雨聲就是雨聲,沒有等風雨一起來。然后安靜地坐在廊下,風聲雨聲讀書聲,家事國事天下事,而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要知道任何時候都是戰(zhàn)亂,四海未靖,安得不動如山。
身體的反應急了一些,心趕上來忙著對應對做出解釋;或者心先做出了反應,身體追上來一起面對,然而事情已經(jīng)結束了,稍一接觸就完結了,經(jīng)過就是全部的事件。
身心任何一者單獨行動都將會造成后悔,有元亨利貞也有兇吝悔亡,如果是在靈基礎上的行動,那就另當別論。
文字的解讀不光是左右和上下的關系,它還有厚度或者叫深度。對人對事對物也有厚度,厚度是背后的背后,不只是兩手準備而是好幾手準備。處事臨機不用考慮,事情和事情自己去交涉,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早就準備好了。
事情來了已經(jīng)來不及磨刀,因為機不可失。雖然不是失不再來,但在時間上等不起。機,既指的是一段稍縱即逝的時間,也指的是空間突然出現(xiàn)的一道門,在規(guī)定時間和規(guī)定空間中的一番作為。
機的意思是指發(fā)生在身體上的某些玄機,這里說的身體,是指身心靈的全部或者兩者,至少是一者。有時候要注意這個木字,它的某些字義指的是人或至少和人有關,人在使用,因為人們一直認為人的心中長著一棵樹,或本身是一棵樹。
進入機就是面對一些牽絆和糾纏,靈對靈、心對心、身對身,是哪一個方面面對,一方面的面對也是其他方面的共同面對。平時養(yǎng)靈為何,就是等待這一刻。
在身心靈之間游走,苦苦地度日,就是在擦拭武器,關鍵時刻拿出來長虹貫日,勢如破竹。
雨還沒有到身前,一道霹靂齜牙咧嘴地發(fā)現(xiàn)了書生這個目標,抬手打出一道雷光。沒有驚天動地,空間就是有這點好處,它自己可以消化自己,控制在數(shù)米的范圍之內(nèi)。大樹倒了,也焦了,冒著白煙。
書生俯臥著跌在地上,人事不知,身體破破爛爛。
從前有座山,山上聚集了一群人。經(jīng)過七個月另二十一天的圍追堵截,九州來的能人異士終于在南山山頂圍住了一個叫做濕婆的魔頭。
她沒有坑人害人,但她破壞了空間。她在空間中栽種了一些植物,據(jù)她自己說叫做靈根。露出地表的部分只有一寸兩寸,但根系發(fā)達,生長很快,不停地在前進。不是往地下生長而是往地面上伸展,人們看不見。
但能夠感覺得到,碰上了就有失神的感覺,好像被什么擊中了,變得木木呆呆,人們只得減少出門,給家庭溫馨一個被動的提升?;蛘咄诹艘粋€一個的坑,用她蜘蛛網(wǎng)一樣的水絲互相連接。
人會失腳,空空的感覺,要不就是崴了腳要不就是無端地抽筋,得躺在床上靜養(yǎng)。
空間變得坑坑洼洼,斑斑點點,不再緞子一樣地光滑。
什么地方不好去,就喜歡在南山方圓五十公里的范圍內(nèi)逛蕩。甘露村無奈之下發(fā)布了“南窗帖”,九州的高人和修士紛紛響動,才有了現(xiàn)在的一幕。
濕婆很年輕,二十歲不出頭。
眉上一根長,能抵萬擔糧,眉毛很長、胡須全白的老者上前,“你沒有犯罪,至少是沒有對人犯罪,只是造成了一些誤傷。我們也不是來討罪討的,但你破壞了這一帶的空間,這是不爭的事實,還請你給個說法?!?p> 話說的又軟又硬,一定是見過世面的。
濕婆卻哭了起來。
濕婆會哭?在傳說的記載中的確有過濕婆這個人,那是一個大能者。但顯然和面前的這個濕婆掛不上鉤,她自己沒有自稱過濕婆,是村里的老文人給的稱呼。忽然感到地面很濕,空氣很濕,很陰冷和冰涼,但又厚重的那種濕,濕到人的靈魂里去,就知道是濕婆來了或者從這里經(jīng)過了。
人們大氣不敢出,用人手一根的拐棍點點戳戳地回家,但顯然拐棍探不出空間的虛實,屢屢還是有人中招跌倒。
停頓了一會兒,老者說?!安恢滥阌錾狭耸裁矗皇遣灰倌每臻g撒氣了,你看,是你自己來修復,你一定有這個能力,還是給予這地方的人們一個補償,找人來把空間歸位?”
也許補償才是重要的吧。
然后很歷史、很江湖地問濕婆的身世,“你的師傅是誰?你從什么地方來?你來這里有什么目的?”
濕婆停住哭泣,只回答了來此目的發(fā)問一條:“我在找人,他就藏在這一帶地方?!?p> 找人?找什么人?有這么找人的?
既然已經(jīng)圍住了,她就跑不了,那么就先磨下去,也弄清楚她的真實目的。
“我不認識他,只知道他就在南山周圍的百里之內(nèi),他習有空間之法,我只能從空間入手。你們聽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他叫三十八號?!?p> 數(shù)字名字?真名還是假名?有叫這名字的?看濕婆的神情不像在說謊,她也沒有這個必要。三十八號,這是一個編號,人們都有被編號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出于某些目的要隱去人的姓名,也就是暫時斷開人的傳承和身份,編入某一個序列之中,這意味著一視同仁。
但編號的事情多了去了,且都控制在狹窄的氛圍之內(nèi),這不像大型的身份證編碼,一查便知。而是不入史冊和民族之冊的,推廣不開,其實是一種很陰暗的習慣。抹去生命的差異,只提取生命的共同,而且可以隨時廢棄,沒有地方可以查詢。
而實際上人人都有一個編號,在明或者在暗。
眾人仰著臉或者閉著眼睛尋思了一陣子,搖搖頭,真的沒有聽說過,這簡直是大海撈針。
另外一個總是喜歡時不時給自己腮下來一拳的胖子,似乎是一個拳擊手,插口問:“你找他做什么?”又委婉了一下,像是一記假拳,“或者說他有什么特征?”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濕婆又要哭起來的樣子。我不認識他,見了面就會認識他,找到他就會認出來他。認識他是讓他認識我,在未來他就會認出我來,就是這樣,這很重要,他現(xiàn)在還是一個少年。
少年?有空間之法的少年?范圍縮小了一層,但人們頭上的霧水更濃了。有空間之法,就會善于把自己藏在空間之中,難以尋覓。而且這一定是用了假身的,看起來是一個少年,其實是另一個少年。
誰都有自己的秘密,而秘密本來也是一個空間。
他還在上學還是已經(jīng)輟學了?老者問得小心翼翼。還在上學,那大抵應該還是一個幸福著的少年,能夠坐在學堂里學習,這是一種證明,就算是家里拉了一些窟窿和饑荒,但希望的念頭不會滅。用希望去補綴希望,希望就總有希望。如果已經(jīng)輟學了,這里頭自然也有很多原因,甚至原因都不用找,都是明擺著的。
頭一條就是沒有金幣,已經(jīng)沒有了希望的金幣。
濕婆顯然不懂這些,她不知道金幣是什么,她只聽說過契約幣。
她答非所問?!八麜修k法,修補好這里所有空間內(nèi)的窟窿?!?p> 聽到噗通一聲,人圈的外圍一個藍袍書生跌倒了,聲音很大,直挺挺地俯首栽倒。眾人七手八腳把他翻過來,他臉上一派紙醉金迷,蠟黃蠟黃的。
又著了空間的道?
有認得的,說他是泰山派的一名散修,沒有什么名氣,原名叫做思千越,但自號書生,向以記述出名,所以這次拉上了他,按說他是沒有資格參與這樣的高端行動的。
拳擊手怒目濕婆,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叫人防不勝防。
濕婆冷笑一聲,這和我無關。她的水線感覺到了,真的與她無關,但聽起來像是辯白。
氣氛為之一僵。
天氣晴朗的時候,也要有一些云翳才好,給出現(xiàn)的天空之城一個裝飾。只是在烏云密布的時候心情更加迫切,好像烏云會把天空之城帶走。
是的,這天空之城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到,十分的神奇。
人們見到了蒼穹的光亮。
天空是一個天空,天空之城綿延數(shù)萬公里,那么肯定下來的事情是人們的神只能是一個神,人們?nèi)魏蔚呐λ_到的都是一個目標。
天空有路,人們可以隨便往來,背有羽翼或者有天梯、云梯,或可一步登天,一蹴而就。
烏云散,看到天空之城。這只是一個比喻,現(xiàn)實是比喻,而真實的情況是心里的烏云被金雷炸開,被金光驅(qū)散,在心中看到了天空之城。
世界是對心的比喻,世界本來就是對心的比喻。
把外面的世界搬到心里,人是一個個的靈魂,好靈、壞靈和半死不活的靈魂。
這和空間有關。空間分為三大種,一是現(xiàn)實世界的空間,這天空和這山河,可以歌唱和種植、收獲莊稼,又可以發(fā)生戰(zhàn)爭和災禍連連的地方。二是個人心上的空間,這是必然的一個大類,和外面的空間幾乎不相上下,只是可以變化,可以縮得非常小而已。三是靈空,靈的空間,從現(xiàn)實世界去不了,只能從個人的空間才可以到達。
靈空又可以分為不同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