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恐懼
混沌之初,盤古大神開天辟地,化為日月山河,女媧賜大地生機,萬物靈性,造就人間樂土。女媧座下有四大神獸,分別是靈狐、麒麟、鳳凰、青龍。靈狐機智通人性,甚得女媧喜愛。然而在商朝末期,女媧派九尾靈狐“妲己”去往人間,助武王姬發(fā)平息戰(zhàn)亂,但妲己卻迷惑紂王,禍亂人間,無數的百姓因此傷命。女媧震怒,將靈狐踢出四大神獸之列,遣至凡世青丘,并剝去神獸仙力,倘若再欲成仙,必要重新歷盡萬千年的艱辛修煉。
青丘乃靈氣盎然之地,山水秀麗,棲息妖族眾多。青丘峰巒之巔生有一神木,名為魅樹,掌控著天下的愛欲情緣,魅樹所結魅果,能魅惑蒼生。魅果五百年一熟,女子吃了魅果可令眾生傾倒,男子則讓天下臣服,是人妖二界都暗中垂涎的至寶。為護魅果周全,女媧讓靈狐栽育
魅樹,看守魅果,上奉天帝。
今日,正是五百年一次魅果成熟的日子,青丘狐族舉辦了盛大的典禮,來慶祝這五百年一次的盛事。
三尾赤狐花月是青丘狐族年輕一代里面的佼佼者,容貌才智俱佳。
此時花月正好沐浴更衣完畢,往舉辦盛典的地方走去,卻撞見了慌慌張張的綠狐嬰寧,“花月姐姐,不好了,狼族來犯?!?p> “什么,他們竟然敢在這個時候來搗亂,找死”花月很是氣憤,覺得狼族未免太不把狐族放在眼里。與嬰寧一番商議之后,花月獨自一人去見長老,告訴他們狼族來犯的消息。
然而狼族并沒有來犯,剛剛成熟的魅果卻是因為長老們趕去對付狼族的時候被不知名的狐妖偷走了,于是狐族族長柳長言找來花月和嬰寧對質,卻無法判斷誰是誰非,考慮到魅果被盜事關重大,女媧娘娘很可能會怪罪于狐族,于是打定了主意讓花月做替罪羊。
花月何其聰慧,自然是從柳長言眼里看懂了一切,但是花月性情高傲,自然也不屑于求情,“我知道,這件事情難以隱瞞,女媧娘娘遲早會知道的,所以你們就想找一個替罪羊,等到事情敗露的時候來替罪,于是你們就想犧牲我?!被ㄔ掠煤翢o感情的聲音說出柳長言心中的打算,仿佛這件事情與她沒有絲毫關系。但是在無人看見的地方,血液順著她的掌心滴落,艷麗的紅色在她手心開出悲傷的花朵。
很快懲罰就下來了,花月被毀去百年道行,顯出原形,奄奄一息,狐族也沒有人來幫她,狐族的危機已解,誰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只被女媧娘娘懲罰的罪狐,所有人生怕和她扯上一絲關系。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花月在內心發(fā)誓:“狐族曾帶給我的榮耀,我用畢生修為償還,從此我花月與狐族再無瓜葛。”
狐族的人不知花月是生是死,花月的生死也不在他們關心的范疇內,為著花月身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虛假罪名,長老下令將花月的名字從族譜除名,也不準任何人再提起。于是隨著時間推移,花月被青丘的所有人遺忘了,沒有人再記得花月這個名字,青丘再也沒有一只叫花月的三尾赤狐。數十年后,狐族從青丘搬遷到了驪山,在驪山山腳下與其他的妖族比鄰而居。
幾百年后,狐族的小公主胡飛鸞因為貪玩,和她的黃鼬姐姐黃清風在上元節(jié)那天來到京城,觀賞人間的佳節(jié)風景。
“姐姐,你看這個,好好看啊”胡飛鸞自小在驪山長大,從來沒有見過人間的東西,這里看看,那里摸摸,眼睛都要看不過來了。
沒聽到黃清風的聲音,胡飛鸞疑惑地放下手中的香囊,四處張望尋找姐姐的身影。
正在她慌亂無措之際,面前突然沖出來一個帶著猙獰鬼面具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胡飛鸞驚得連連后退,直到撞上了一具香軟的身體才停下。還未來得及轉身看清身后之人的樣貌,自知闖禍的黃清風扔下鬼面具,拉起妹妹就跑。
被撞到的白衣女子還沒有從這場意外中反應過來,她顯然是沒想到她們會直接跑掉,正準備追上去教訓一番,卻在察覺到某種熟悉氣息的時候停了下來,她抬起剛剛扶在胡飛鸞肩頭的手,看著自己的手心,“狐族”,五指收緊,攥得手背青筋爆現(xiàn)。長吐出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仇恨,“呵,現(xiàn)在的狐族竟是這樣的么,做了錯事就逃跑,與當年比起來可是差得遠了啊?!睕霰〉男θ莞∩吓拥淖旖?,她松開緊握的右手,理了理剛剛被撞的有些微散亂的發(fā)髻,然后追了上去。
“妹妹,跑快點,被追上了就慘了!”黃清風恨不得多生了兩條腿,早點回到驪山。
“姐姐,我們不跑了好不好?本來就是我們不好,才撞到別人的,我們去給她道歉,想來她也不會過于責怪我們的?!焙w鸞停下腳步,拉住姐姐的手,不讓她繼續(xù)跑。在胡飛鸞的認知里犯錯了就應該認錯,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對別人造成困擾就是自己的不好。
看到逃走的兩個人停了下來,女子也放慢腳步,慢慢走到一個適當的距離停住,細細地打量她們。察覺到黃清風并非狐族之后,她打量的目光便都放在了胡飛鸞身上。狐族貌美世人皆知,狐族不論男女都有一副好樣貌,而眼前的女孩是她見過最好看的,明眸剪水玉為肌,好一個清新脫俗的美人兒。
胡飛鸞見女子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梭巡,緊張地拉住了姐姐的衣袖,想起剛剛是她扶住了自己,正準備開口道謝,那女子卻率先開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胡飛鸞緊張地看了黃清風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好算賬,黃清風畢竟年紀大一點,看出女子并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點頭示意妹妹。
雖然得到了姐姐的允許,但是胡飛鸞還是覺得很害羞,她連說了幾個“我”后才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胡飛鸞,叫我飛鸞就可以了。”
“胡飛鸞。焉得偶君子,共乘雙飛鸞,真是好名字?!庇洃浬钐幱惺裁礀|西一閃而過,花月卻無心去細究。
飛鸞點點頭,“你說好,那定是好的”
“我叫花月。是...是來觀賞上元佳節(jié)美景的?!闭f出自己名字的時候,花月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也夾雜著幾分期待,不知狐族是否還記得她花月。
“花月。花前月下,你的名字也很好聽啊。我也是聽說上元佳節(jié)熱鬧非常,才和姐姐來一睹美景的?!焙w鸞搖著姐姐的手,覺得很開心,這個叫花月的女子竟是與她們一樣,喜歡這佳節(jié)的熱鬧。
花月沒有放過胡飛鸞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胡飛鸞并不知道她,或許她以前連花月的名字都沒有聽過,“長老,族長,你們還真是絕情??!”。
“花月,你怎么了?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是我說錯什么了嗎?”胡飛鸞看見花月本來明媚的笑容就那樣凝固,眼里也翻起了戾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緊張地絞著手指。
花月不說話,只是盯著胡飛鸞的眼睛看,那雙剪水秋瞳里裝著的是緊張,無措,還有擔心。她想為什么要在胡飛鸞面前生氣呢?她什么也不知道,當年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錯,罷了罷了?!帮w鸞,我?guī)闳ゲ聼糁i的地方吧,這個很好玩的?!?p> 看著花月伸過來的纖纖素手,胡飛鸞沒有立馬握上去,畢竟要不要去玩,還是要看看姐姐的意思。黃清風自然是看見了妹妹詢問的目光,想著天色尚早,況且花月也不像是很厲害的樣子,就算花月要加害她們姐妹倆,她和妹妹聯(lián)手也不會打不過她。
“那既然來都來了,肯定要好好玩?zhèn)€夠啦,當然要去。”說完自己牽過妹妹的手,帶點戒備看著花月。這人怎么回事,一見面就對她妹妹十分感興趣,這才剛剛認識,就要牽妹妹的手。這要是個男子還好,她還能以為是喜歡妹妹的,可這花月她明明是個女子,難不成也看上妹妹啦。想到這里她的目光轉向胡飛鸞,妹妹這張臉可真是好看,說不定真的男女通殺。又惆悵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為什么自己卻是黃鼬,長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黃清風眼里的戒備,花月自是沒有漏掉,她收回手,不屑地挑了挑嘴角,她花月要是想害她們,她們還能活到現(xiàn)在嗎?連自己是狐都看不出來,想來修為也不會很高吧。“既如此,那我便帶你們過去。”
走到一處最為熱鬧的地方,花月用手指著正在出題的老板,“喏,這就是猜燈謎的地方了?!?p> 胡飛鸞看的卻不是老板,而是老板身后的獎品。第一名的獎品是一盞做工很精美的花燈,雖然還沒有點燃燈芯,但是已經能猜測到燈亮之時是多么的好看。但是自己和姐姐好像都很笨啊,這花燈看來她是沒有希望得到了。這樣一想,微微有點黯然。
花月看著胡飛鸞的目光在花燈上停留又挪開,她知道胡飛鸞眼里的光彩是因為那盞花燈。她湊近飛鸞,低聲在她耳邊問她:“這個花燈,你想要嗎?”
“嗯,想要”胡飛鸞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低落地說:“還是算了吧,這么多人,我是拿不到第一的?!?p> 花月輕蔑地看了一眼附近的人,個個都是儒生的做派,就是不知道這才情怎么樣,若論才智,她花月也是不甘屈居人后的?!澳阆胍獑帷?,她再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當然想,可是我笨?!焙w鸞覺得自己是真的笨,雖然自己是狐族的公主,但是她好像腦筋一直沒有姐姐靈光,可是姐姐也只是一些小聰明,猜燈謎這樣的事情,姐姐也是沒有辦法的。
“你會拿到這盞花燈的,相信我。”花月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專心聽老板出的題目。
胡飛鸞怔怔地看著花月,剛剛花月耳語的時候,溫熱的吐息就吹拂在她小巧的耳垂上,癢癢的。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什么的胡飛鸞,驚慌失措地捂住發(fā)紅的耳朵,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子。
“飛鸞,飛鸞,你怎么了?”花月握住她的手,輕輕搖了她幾下。
胡飛鸞這時才如夢方醒地回過神來,“啊,我沒事呀,怎么了?”
“輪到你猜謎底了。我給你把題目再說一遍,聽好了啊,‘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打一個單字’,飛鸞你清楚了嗎?”說話的同時花月的手尖一直在胡飛鸞手里劃著“日”字,因著衣袖的遮掩,倒也沒人看出她們的小動作。
“我,我猜,我猜是‘日’字?!焙w鸞鼓起勇氣,說出謎底。
一聲鑼響,“這位姑娘猜對了,真是聰明?!眹^的人也發(fā)出鼓掌聲,旁邊儒生模樣的人覺得自己被一個女子比下去了,心中未免有點蒙羞,都握緊了扇子打算在下一局把顏面掙回來。
“各位,請聽第二題,謎面是‘東海有條魚,無頭也無尾。更除脊梁骨,便是你謎底?!魑豢梢圆铝??!?p> 這第二題比第一題顯然要難一點,邊上的儒生們有的一直重復謎面,有的則用扇子敲打自己的額頭,恨不得敲出靈光來。
周圍人的窘態(tài)胡飛鸞自是看見了的,他們都猜不出來啊,然后她又去看花月,卻見花月自信滿滿地說道:“這一題的謎底還是一個‘日’字?!?p> 鑼聲再次響起,“這位姑娘也猜對了。那按照規(guī)則,就是二位競猜最后一題了,先猜出來的那位就可以得到這盞精美的花燈了,第二名的姑娘則是可以拿走這株上好的蘭花。二位請聽題?!饴淙锶~,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一題要是答不出來的話,那花燈也是沒有的,兩位姑娘請作答。”
胡飛鸞看看花燈,又看看花月,見花月眉頭緊蹙,心中未免悵然:竟是連花月她也猜不出來嗎?
花月?lián)u搖頭,很可惜地說:“這題我實在猜不出來”,眾人聽她這樣說,都替她惋惜。
飛鸞正打算開口說自己也不會的時候,花月的手指再次在她手心比劃起來,咦,花月她不是不會的么,她困惑地望著花月。
花月卻避開她的目光,在那邊嘆氣,好像還在為自己未能猜出謎底難過。手上的比劃也是不停,寫完之后還輕輕地捏了捏胡飛鸞的手心,讓她不要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