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柴房內(nèi),林莫辭被五花大綁扔到了地上,夏夫人尾隨而至,端正坐在他面前,卻不看他一眼,自顧自整理著衣襟,高傲莊肅,不怒自威。
“林某乃光明正大地從貴府正門而入,卻被綁到此處,敢問夏伯母何意?”莫辭雖平日里溫文爾雅但遇事并不怯弱。
“好一個光明正大。”過了許久,夏夫人才緩緩開口道,語氣緩和但字字犀利,“你一見我,便說是登門求親,但你可打聽過,我家芳兒已有婚配。”
“三小姐同我在書信中提過此事。”
“那你還敢來,成心要毀了她是不是!”夏夫人怒目而視。
“伯母息怒,這婚約小姐同我提過,但它封塵已久,時局又變,若我倆一同誠述原委,并非不可解除?!蹦o好像抓住了一絲希望,誠摯說道。
“解除?”夏夫人輕蔑一笑,心底卻憂愁頓起。
“在權(quán)勢爭霸面前,真情實意又算得了什么?此舉不僅會毀了芳兒清白,還會讓夏家與王家兩邊難堪,只知逞一時之快,蠢貨!”夏夫人咄咄逼人。
“總會有辦法的?!蹦o眼眶漸紅,心意極堅,“伯母放心,我與三小姐盟過誓約,生死相隨,福禍相依,我定不辜負(fù)她的情意。此事林某會另想他法?!?p>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許芳兒一生?你能給她什么?虛無縹緲的海誓山盟?”夏夫人拍桌而起,甚是憤怒,目光刺人,話鋒激人。
“小人自知身份卑微......”
“癡心妄想!”
沒等莫辭說完,夏夫人便奪門而出,并向下人吩咐道:“扔出府去,從今日起,此人若出現(xiàn)在夏府三丈之內(nèi),亂棒打死!”
林莫辭冷笑了一聲,頓時心灰意冷。
青欲匆匆趕到夏府時,林外傅已被放走,夏府看管卻更加嚴(yán)厲,就連她進(jìn)入夏府還要登記。她預(yù)料事情不妙,直接去找了表姐。
芳予住的的屋外已被好幾個家丁看住,她緊了緊心,向守門的嬤嬤道明了身份才被放進(jìn)去了。
一進(jìn)門,只見芳予半臥床榻,臉色蒼白,妝飾凌亂,手里松松地握著一卷宣紙,眼神空落,春萍只是靜候在一旁。
她趕緊快步走去,十分心疼。
“表姐、表姐!”呼喚了幾聲,芳予才回過神來,見她來了立馬有了精神。
“青欲,你可算回來了!”說著,緊緊抱住她,開始痛哭。
青欲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無意中看到散落在床上的宣紙,上面全是互達(dá)相思的情詩,她頓時也痛心不已,喘不上氣來。
“我知道你和外傅的事了,你放心,姑母不會把他怎么樣?!彼陨园参康?。
芳予心情漸漸平復(fù)下來,眼角依舊掛著淚珠。
“都是我的錯,一開始我就不該對他動情,更不該向他表意。”
青欲可不是來聽她訴苦的,她滿心全是那樁婚事,于是主動問道:“表姐,我聽說你與衡王有婚約,可是真的?”
芳予一聽,潸然淚下:“這便是我最大的錯。本來我堅信著,只要我和他同心同念,情真意堅,什么困難都會克服,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我沒法逃脫外界布下的那張網(wǎng)?!?p> “雖然我不認(rèn)同這種家族聯(lián)姻,但既然定下了,應(yīng)先想辦法解除才是,你這樣做的確有些魯莽了?!鼻嘤胫阑榧s是否還作數(shù)。
“可我怕與他錯過,你知道嗎?青欲,我從沒有這樣擔(dān)心過,從見他第一面起,我就已經(jīng)將心交給了他。”芳予拉起她的手,動情地說。
這還是青欲第一次聽芳予透露自己的情感,但她心里并不舒服:“真是情深意濃......我還作死地給你們當(dāng)了紅娘呢。”
青欲還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便又問道:“婚約怎么辦?那邊可是王爺!不好惹。”
“你不知,這樁婚事只是場應(yīng)時的政治聯(lián)姻,說是‘逢場作戲’也不為過。那時王君剛繼位,忌憚靜王權(quán)勢,壓制其的衡王又因朝政變故勢力衰弱,導(dǎo)致一王獨霸,危及王權(quán),王君為穩(wěn)定時局,便出面為兩家定了這婚約以壓制靜王。但自那以后,時局變化了,這婚約也再未被提及過,即使是衡王那邊,到現(xiàn)在也沒有準(zhǔn)確的音訊。”
“???那它算不算數(shù)?”青欲只知道政治聯(lián)姻就是強(qiáng)嫁強(qiáng)娶,沒想到暗藏這么多學(xué)問。
“婚期就定于今年十月初九,只要婚期一過,夏家就有理由廢除婚約,我也就自由了?!狈加枭袂榘捕嗽S多。
青欲吃驚地瞪大了眼:“就還有四個月!那......既然衡王那邊沒消息,不就說明他也想解除婚約嗎?”青欲感覺落空了。
“那日你出門后,他來找過我?!狈加杳碱^緊蹙,神色哀傷卻又彌漫著淡淡的無奈,“他是個好男兒,我與他青梅竹馬,情誼深厚,現(xiàn)在我放下了,可他好像還對我有意?!?p> “嚇?biāo)牢伊耍 鼻嘤詈粢豢跉?,她本就想讓這門婚事作效,“這樣豈不是省了我好多事!”她心里舒暢了許多。
“青欲,聽說他被母親困在了夏府,你幫我去求求情好嗎?只要放他走,我任由母親懲罰。”芳予淚光閃爍地看著她。
“好?!?p> 她應(yīng)著,芳予含淚一笑。
青欲問完了心中所想,才恍然發(fā)現(xiàn)表姐的憔悴與衰弱,她忍不住伸手為她別了別散落的發(fā)絲,想起昔日里端莊秀麗的表姐,感概萬分。
從芳予那兒出來后,她打算去找夏夫人說說情,但半路上遇到了走得急切的常婆子,攔下問了問,才知道夏夫人已派人把林外傅送出去了。
她一聽,暗自慶幸不用親自去求姑母了,要不然準(zhǔn)挨一頓說,于是將消息轉(zhuǎn)告給了春萍,便出府去瞧林外傅了。
再說夏夫人訓(xùn)斥完林莫辭后,便在花園靜默了許久,連午飯都沒吃,坐在石凳上出神。
“夫人,您也是迫不得已呀,莫要自責(zé)?!崩顙邒叨藖韼妆P點心,小聲安慰道。
夏夫人輕輕一笑,卻神色黯淡:“也好,就讓我來做這個壞人吧,只有這樣,所有人都能安好?!?p> “小衡王爺兒時來我們府中小住過,那孩子秉性善良,倒也做不出那樣的事。”
“這樁婚事哪會那么簡單,不追究則已,一旦追究,駁的可是皇家的顏面?!?p> 夏夫人長嘆一口氣。
青欲出府后第一時間便去看了林外傅,他似乎還和以前一樣,講學(xué)、備課、品茗作詩,過得悠閑自在,但她卻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變化,從眼睛里、詩賦中,愁緒里裹著凄涼。
這樣恍恍惚惚的過了十幾天,雖外傅與她相處的日子多了,但她并沒有感到幸福和快樂。她仔細(xì)想了想,這與表姐被關(guān)雖有些關(guān)系,但更多是從外傅身上再也體會不到從前的那種自在感覺了,這令她很是苦惱。
她現(xiàn)在已不擔(dān)心他去哪兒、跟誰在一起了,而是開始擔(dān)心外傅人在心不在,那樣的話,即使表姐嫁人了,他依然不能接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