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魚刺一定要剔干凈!一根都不能有……”
余生的第一句話、就讓石辛勇直撓頭了,不過他還是認認真真的記錄了下來。
“老外們的用餐禮儀是進了嘴食物就不許再吐出來,否則就是失禮、是沒教養(yǎng),更是對主人的不尊重。所以一般都只吃刺少的海魚,倘若有哪個在店里吃魚被刺給卡著了,那你的麻煩可就大了,可不單單是賠錢的事兒,封店,甚至可能涉嫌故意傷害,要坐牢的……”
把唯一的躺椅給搬了出來,一壺茶、一包煙,被徐徐清風吹拂著、余生懶得去看石辛勇在廚房里忙活些什么,只是挑揀著能想起來的說著、提醒著,困意上來了也就不知不覺睡著了,等睜開眼已是晚霞滿天,被石辛勇那張近在咫尺的大臉盤子給嚇了一跳,差點就把還攥在手里的紅泥小茶壺呼過去!
石辛勇也被唬了一跳,慌不迭的叫屈?!安还治野?!喊了好幾聲都沒聽見動靜,我才過來你就睜開眼了……”
“沒事兒湊這么近干嘛?想非禮???找打!”
余生越是兇、石辛勇就越是慫。
中午吃的是酸湯魚、晚上則是烤魚。
配菜不多、勝在清爽干凈,尤其是泡菜,余生大加褒獎,見石辛勇還準備了各式各樣的白酒、連壓箱底的茅臺都給端了過來,哪里還肯占這種憨厚老實人的便宜?
不過余生不經(jīng)意的一個稱呼、卻把石辛勇給驚的差點跳了起來!
見石辛勇沒動彈、余生奇怪的道。“釀的米酒呢?怎么沒端出來?”
石辛勇嚇了一跳?!安睢⒉欢嘁材芎攘?,過幾天還準備再釀第一批……”
余生見對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指著摞在墻角的糧食說。“這么多的糯米,你開的是酸湯魚店、又不是粽子元宵店,糯米不用來釀酒、難不成你還準備把糯米飯也端上桌?油辣椒拌糯米飯當早餐的、整個邗山可就只有你們石家,當我眼瞎還是怎么個意思?這也是猜不出來的事兒?”
石辛勇終于能喘氣兒了,脖子一縮、訕訕的趕忙去打了些米酒過來,還給換上了粗瓷的大海碗,倒是讓余生覺得稀罕。
沒老外、沒女孩子,石辛勇終于放開了些,干辣椒幾乎把盤子給堆滿了,雪白的魚肉配著鮮嫩的竹筍,一口魚、一口菜、一口酒,余生吃的舒坦、喝的也爽利,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案泓c黔南那邊的牛角杯啊,備的既然是米酒、用牛角杯喝才對味兒。還有啊,招幾個爽利些的迎賓,穿上苗寨的傳統(tǒng)服飾,銀飾品不知道好不好搞,最起碼先湊一個整套出來,氣氛要搞起來的……”
石辛勇趕忙取出了紙筆、開始了傾聽和記錄。
余生指著酒碗說?!斑€有啊,這迎客酒的程序一定不能省!你也別擔心俗不俗、麻煩不麻煩的事兒,我告訴你說,做這行怕的就不夠熱情、不夠細致!海底撈的服務模式、你要是能學個兩成,連鎖開到紐約都沒問題了……”
“海底撈的服務模式?什么意思?”
“那說起來可就復雜了,先說點關鍵的吧,”余生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別打斷他的思路。“在這兒、你是老板要負責掌勺,不過后廚你可千萬要仔細著點,監(jiān)控趕緊裝上,千萬可別讓人有機可乘!這里的衛(wèi)生部門可不是吃素的,折騰你一次、那可不是扒層皮的事兒了,搞不好能送你蹲監(jiān)獄的……”
把余生說的全都認真的記錄了下來,石辛勇弱弱的舉起了手。“雖然前門暫時被封了,但這附近的華人們還是挺不錯的……”
“還不錯、就封了前門,要是壞的話、豈不是要滅你的口了?”余生撇嘴,為了開門做生意、石辛勇是付了很大代價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被逼的差點動刀子拼命的念頭,但欺軟怕硬、其實哪兒都是這樣的,因此也就放緩了語氣說。“人心隔肚皮,但其實你這兒的生意好了、周圍的那些店鋪的生意也能被帶動起來的,道理講通了、自然也就可以和平相處了。在這兒開店的大多是老香蕉、彼此之間也還是存在著競爭的,開飯館是能賺錢、也非常的能賺錢,可是倘若有犯了紅眼病的來給你搗亂,你打算怎么辦?”
“都說要感謝對你好的、更要感謝那些對你不好的……”
余生一巴掌就抽了過去!
石辛勇下意識的縮了脖子、結果這巴掌也就落在了頭頂上,啪的一聲、力道還有點大!
“老夫子都說要以直報怨了,”余生是真的怒了。“要是對你不好還有理,我請你喝你自己的尿、吃你自己拉的屎可不可以嗎?一槍崩了你、還要讓你付子彈費、勞務費、出差費、登報費,可不可以?是不是還要感謝我???啊?”
石辛勇?lián)u頭?!懊靼琢?、我明白了……”
“你明白個屁?。 ?p> 余生憤然摸了根煙,連著抽了幾口這才把涌上來的怒意給按了下去。
石辛勇是個好廚子,但性格內向過于的憨厚,他有機會來到了阿美利加發(fā)展,可惜性格的原因導致他創(chuàng)業(yè)初期可是走了不少的彎路、受了不少的罪,好不容易生意有了起色、卻又因為遭同行的排擠和陷害、接連遭舉報,結果差點被當?shù)氐男l(wèi)生署給封了店……
熬不住了灰溜溜的回了國,倒是也慢慢的攢出了一份家業(yè),但在三藩的那些遭遇,石辛勇這家伙只要提起來就氣得渾身發(fā)抖,連帶著經(jīng)常去他店里喝酒的余生、也就為他的遭遇而憤慨,倘若不是因為真的很喜歡聽他講述在三藩的那段奮斗史,余生哪里愿意跑那么遠去吃什么酸湯魚……
“記住,明天八點前一定要叫我起來!耽誤了事兒、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余生的態(tài)度惡劣、但石辛勇卻越發(fā)的恭敬了,一勺一勺的米酒被注入了粗瓷海碗,如此模樣的石辛勇倒是逐漸與余生記憶里的中年胖廚子有所重合,于恍惚之間似看見了那張總是會在他身邊出現(xiàn)的面孔,秀氣卻有又帶著些靦腆,時而還會用拳頭輕捶著石辛勇的肩背、附在他的耳邊規(guī)勸著,又或者是遞過紙巾讓他能擦拭淚眼……
“小表舅啊,有些事兒現(xiàn)在跟你說了、你肯定當我是在胡說八道,可是呢、你真的要記住啊,別被人欺負了、還幫欺負你的人找理由開脫,做生意也好、為人處事也罷,挺直你的腰桿、亮出你的獠牙,敢欺負你的、小表舅你是一定要反擊、要打回去的!都說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要不然是會一直被欺負、被一直這么欺負下去的,等翻不了身的時候才明白,可就遲了……”
石辛勇的酒量非常好,見余生越喝臉越白、越喝情緒越激動,等察覺到對方叫自己‘小表舅’也就納了悶了,起初貌似是發(fā)小、但絞盡腦汁兒也都想不起來是哪個,石家的親戚不算多但也不少,石家到了他這一代、女孩子還真沒幾個,最大的剛念小學、小的還牙牙學語呢,怎么也不該有能喊自己是‘小表舅’的呀?
石辛勇不敢問,唯恐再挨巴掌,見余生放下了粗瓷海碗、也就趕緊添酒?!笆鞘鞘?,我明白、我明白的……”
“明白就多喝點!來!走一個……”
走了一個又一個……
石辛勇倒是不怵頭,只不過等三碗飲盡、正準備亮出碗底兒來卻發(fā)現(xiàn)對面已經(jīng)沒了人,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余生鉆了桌底……
橫著抱不動,扛、差點沒折了腰。
石辛勇一橫心、干脆叉起來把人給拽進了屋,好不容易把余生給倒騰到了床上,也就累的是滿身大汗了。
借著院子里的光、石辛勇依著床腿歇了會兒才爬起來,見地上有個錢包,打開一看也就愣住了,現(xiàn)金倒是不算多,但支票卻有好幾張,而且還有兩份市政廳拍賣的成交通知書,金額加起來竟然高達三十五萬……
還記得對方之前說高中還沒有畢業(yè),可咋這么有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