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宋府余波
打擊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不是從生理上摧毀他這么膚淺,而是要奪走他最珍視的東西,讓他看著曾經(jīng)屬于自己的一切都不復存在,甚至落到了仇視之人的手上。
宋言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將賬房權(quán)柄從三房手中奪走。
他知道從宋哲從小跟著三叔學習實務,一身學識全在管賬上,甚至在家中積累下來的人脈和能量,其實大半也是靠著賬房而來。
宋哲文不成武不就,一旦失去了賬房,他就什么都不是,甚至連自己能去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能讓老太爺宋雨山出面,正式剝奪賬房的權(quán)力當然最好,但是宋言沒有這個閑工夫曲線救國,他寧可用自己的方式。
丟下這么一句話后,宋言就招呼著凈根和尚離開小院。
后方的宋哲掙扎著爬起身,他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臉色蒼白得可怕,強自冷靜著吼道:“宋言,你這等行徑與強盜何異?等爺爺知道了這件事,又豈會放任你……”
“你覺得宋雨山打算做什么?”宋言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直呼宋老太爺本名的舉動,更讓宋哲寒氣直沖腦門。
“宋家是打算報官,還是請個神海境宗師來對付我?”宋言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與其丟這個人,還不如放棄你們?nèi)克懔?,反正錢還是宋家的錢,又沒變少?!?p> 宋言的話擊潰了宋哲心中最后一絲幻想,讓他內(nèi)心一片冰寒。
因為他其實再清楚不過,爺爺雖然平時和藹親切,可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就會變得理智而冷酷,從來不會讓感情左右判斷。
作為家族的最高決策者,也正是這樣的行事風格,讓宋家在這些年越發(fā)壯大,也在朝堂的數(shù)次風波中屹立不倒。
可是當自己成為被家族拋棄的對象時,一切都顯得那么絕望,一如當年懵懂跑去與趙婧華相親的宋言。
……
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宋言便讓凈根先去休息一下——也就是哪涼快哪兒待著去。
凈根和尚倒是沒意見,他本來就是這種閑散的性格,來上京主要為了追周清清,現(xiàn)在既然師弟家中有事要辦,他當然不會打擾。
宋安也跟著來到這邊,他倒是沒有多勸宋言的意思,只是默默跟在后面等候吩咐。
老管家其實是個明白人,他心里都是門兒清,宋言這次既有實力為底,又有宋母之墓的事占了理,三房很難從老太爺哪里討得了好。
至少在之后一段時間里,宋雨山很可能會默認宋言管賬這件事。
只要宋言是認真管賬,不是隨意糟蹋錢,那家族頂多在等宋言氣消了之后,再來跟他商量賬房的歸屬。
到時候是還給三房,還是交給家中其他人,甚至由宋言繼續(xù)執(zhí)掌,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宋雨山在處理家事的時候,一向都是公正嚴明,從來不會偏袒哪方,每次都能做到讓各方心服口服,這也是他在宋家足夠權(quán)威的原因所在。
然而宋言回來之后,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安伯,在我娘的墓上面修個祠堂,你覺得怎么樣?”
老管家頓時臉色一苦,說他不要糟蹋錢,這不就來了……
修祠堂無疑是不必要支出,但這個節(jié)骨眼上,宋言說要給他老娘修祠堂,誰敢反對?
宋安只好支吾道:“六夫人生前亦是勞苦功高,為她建一座祠堂也是理所當然,只是……”
“那就這么定了!”宋言一臉高興地轉(zhuǎn)過頭,“安伯,你想說只是什么?”
“沒什么?!崩瞎芗铱粗荒樀男θ?,很明智地搖頭道。
于是宋言拍拍他的肩膀,將手上的銀票全往老管家懷里一塞,口中道:“這段時間,就勞煩安伯你管理一下賬目。要是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可以從三房抽調(diào)人手,只要不是宋哲那小子就行?!?p> 宋言只給自己留下一小部分,用于日常所需,其他銀票全丟給了宋安。他壓根不擔心宋安會拿走,反正最后到誰手上,再去搶回來就是了。
宋家是書香門第,又不是武學世家,沒有神海境宗師坐鎮(zhèn),宋言完全是為所欲為。
宋安可沒想到自己這一把老骨頭,還要被宋言抓壯丁,不由傻眼道:“那少爺你呢?”
“我要練功啊!”宋言理直氣壯地說道,“本少爺在大光明寺日夜苦修,才有如今這一身工夫,莫非安伯你以為是白撿來的么?”
哦,還真是。
……
午后。
宋言大鬧賬房的時候,宋府其實很多人不在家,連老太爺宋雨山都在外面會客。
但隨著事情逐漸發(fā)酵,消息開始迅速在宋家人之間傳播,外出的各方人員也陸續(xù)趕回——有的是回到家才聽說這個消息,有的是經(jīng)人通傳之后,匆忙趕回來的。
只是他們都相當有默契地,集體避開了宋言居住的小院。
宋家的明白人不只宋安一個,在宋雨山正式表態(tài)之前,沒人會去招惹宋言,尤其他已經(jīng)表露出了驚人的實力。
一身金剛不壞的硬功,連先天高手都可以隨意擊潰,這已經(jīng)是相當強橫的力量了,宋家當初要來幾個大光明寺的名額,不就是為了培養(yǎng)出一名神海境的武者?
現(xiàn)在看來,被寄予厚望送進寺里的反響平平,反而當做棄子的宋言,現(xiàn)在成了最有希望的苗子。
宋家的后堂內(nèi),宋雨山還未到來,但已經(jīng)通知了各房前來議事,于是宋家的幾個重要分支齊齊來到這里,連宋三叔和宋哲也不例外。
而除了他們父子兩人陰沉著臉,其他人卻是神態(tài)各異,并沒有太多擔憂之色,反而多帶著些戲謔。
“想不到啊!當初去北地的幾個子弟當中,卻是弘文最先成才,早知如此,當初定親一事就不該讓他去……”大房長子宋安民搖頭晃腦地說著。
之前讓宋言和趙婧華定親,然后拿這事碰瓷四皇子,最后換來大光明寺的入門名額,這事其實各方都多少落了些好處,唯獨宋言作為當事人是吃虧的。
畢竟他的名聲大損,哪怕是按照宋家宣傳的版本,他也是被未婚妻無情拋棄的可憐蟲,旁人對他可能會有憐憫,也多少會有些看不起。
結(jié)果現(xiàn)在宋言成才歸來,這事就有些微妙了……老太爺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讓老六重新歸心呢?
“是啊,誰能想到弘文從小習圣人之道,卻有修行佛門武學的天賦呢?只能說造化弄人!”
“我看理學也是一表人才,當初要是讓理學去定親,其實也是不錯的……”
宋哲聽著幾個叔伯的風涼話,雙眼隱隱發(fā)紅,忍不住握緊拳頭,但宋三叔卻回頭瞪了他一眼,讓他不得不按捺住脾氣。
宋三叔心中比誰都清楚,自己這幾個兄弟可都不是蠢人,要說對自家人趕盡殺絕不至于,但落井下石的事他們肯定不介意做。
畢竟這事又不涉及外人,幫宋言一樣是幫自家人,如今宋言已經(jīng)得勢,該怎么選擇很容易想到,除非……老爺子能徹底站到己方。
可是能不能爭取到老爺子的支持,就是宋三叔自己心里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