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止陌頓時失笑,只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我看你麻煩不小,留給我的時間大概也不多。不如今夜我就送你入宮去?”
溫止陌還是一如既往,不肯多與她這個麻煩打交道。
阮清和也不意外,唯一訝異的就是溫止陌在宮里還有內(nèi)應。
阮清和還以為像她這樣的高人,須得飛檐走壁直入宮墻,大有千軍萬馬之中直取敵人首級,而毫發(fā)無損的本事。
只是很不巧,阮清和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本事。
仙力對于神仙來說,既是福澤,也是壁壘。
阮清和不必被天帝給逮回去,心里生出了些感激,便有些興奮地說道:“那現(xiàn)在就送我入宮吧。”
溫止陌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衣袖,在寬大的袖袍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褶皺。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低下頭仔細地把袖袍上的折痕給理平,眼神復雜地望了阮清和一眼。
阮清和趴在華陽宮的床底下時,都還沒想明白溫止陌那個奇怪眼神的含義。
溫止陌在這宮里的內(nèi)應,是一個梳著雙平髻的小宮女。
只是那身淡綠色的宮裝大小不太合身,腰身還算合適,胸前就有些緊了。
這身裝束讓她渾身不自在,也不曉得該怎么替這玉妃熬燕窩粥。
索性就借口頭疼,費了些躲閃的工夫,守在這床底下等機會。
那玉妃再如何受寵,也已經(jīng)年過三旬了,總還不至于夜里不睡覺。
阮清和耐著性子在床底下趴了許久,便聽見斷斷續(xù)續(xù)的腳步聲傳來。
女人涂著紅色蔻丹的足,伴著輕紗的拂動慢慢走進。
阮清和默默地捂住了口鼻,卻聽見男人渾厚的聲音有些猥瑣地在喚著“愛妃”。
女人似乎是被這一聲“愛妃”給驚嚇住了,幾乎是不著寸縷的身子一下子斜臥在了地上。
黑發(fā)蜿蜒過來,直伸到阮清和的鼻子底下,散發(fā)出一股媚香。
阮清和只能瞅著這女人的后腦勺發(fā)呆,隨即那老皇帝就撲了上去,只跟著那女人滾來滾去地打情罵俏。
這是阮清和所目睹的第一場男女歡愛,毫無美感。
她暗忖著打斷別人好事,似乎有傷天和,更是不利于自己的姻緣,便耐著性子等了等。
阮清和打著哈欠,看著那玉妃脫下那老皇帝明黃的寢衣,嬌笑著穿在她自己身上。
那明黃寢衣太短,只將將遮住了玉妃的大腿,端的是香艷無比。
阮清和剛羨慕地瞧了瞧玉妃那發(fā)育成熟的身子,再對比了一番,便發(fā)覺身上有些涼意。
她僵了一僵,緩緩抬眼,便與一對直勾勾的眼睛給對上了。
那眼眶周圍,還畫著淡淡的弧度,拉得極長,風韻十足。
阮清和暗道了一聲不好,雙腿用力往上一抬,足尖便在床板上一點,直直地就往玉妃身上撞去。
那玉妃猝不及防,還未出口的尖叫聲硬生生給卡在了喉嚨里,便覺身上一涼,隨即雙肩火辣辣的疼。
阮清和將玉妃撞倒以后,雙腿用力一蹬,老皇帝便抽搐著被他蹬到了一邊。
她面不改色地站起身,足尖卻是隱隱作痛。
皇帝老了,身板卻還算硬朗。
阮清和這一踢,剛好踢在皇帝的肋骨上,清脆的碎裂聲在大殿中隱隱響起。
阮清和手持長劍,一步一步朝玉妃走去,心里便生起了些許疑惑,開口問道:“你就是玉妃?十六年前,宮里的柔妃就是你害死的?”
阮清和著實有些想不明白,對付這樣的一個女人,溫止陌竟然謀劃了十年。
玉妃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努力壓下語氣中的惶恐,怯生生地說道:“妾身當年偶然撞破了柔妃與那賊子的私情,便稟告了圣上。此事皆是妾身一人所為。”
玉妃自尋死路,阮清和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膽識,這般豁出命來爭寵的姿態(tài),還真沒辜負她后宮第一人的地位。
阮清和淡淡地笑了笑,說道:“那我便成全你!”
阮清和行事講究一個速戰(zhàn)速決,像是身后有人在催逼,錯過了這一回,便會再也沒了機會。
玉妃死的時候,瞪大了眼睛,壓根兒沒料到阮清和會這么迅速地結(jié)果了她。
玉妃胸膛里的熱血濺得到處都是,紅艷艷的似是開了一池的蓮花,月光似水輕柔地撫弄著。
阮清和轉(zhuǎn)過身來,面向著老皇帝站定,身后是一片蜿蜒而去的血色以及玉妃死不瞑目的尸體。
老皇帝早已鎮(zhèn)定了下來,赤裸的胸膛依舊壯碩,威嚴不減,冷冷地說道:“柔妃舊事,孰是孰非,已成過往煙云,朕不想再多提。你夜闖皇宮,朕非但不會追究,還會親自送你出皇宮。但你若是殺了朕,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p> 老皇帝料定阮清和如此年少,且還學了一身本事,定然舍不得送死。
他說得這樣從容不迫、有理有據(jù),大多數(shù)的刺客都能被他給打動。
只可惜,阮清和并不是一般的刺客。
溫止陌只交待了要殺玉妃,卻沒有說要殺老皇帝。
阮清和本抬腿要走,老皇帝這長篇大論的說辭,卻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腳步。
阮清和幽幽地一笑,猛地抬起手中的劍向前擲去。
老皇帝一驚,就地一滾,阮清和那劍就剛好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后心。
那手拂琴弦的墨發(fā)公子,硬生生地挑斷了琴弦。
他不顧此刻已解了束發(fā)的冠,將手中的琴一推,珠簾敲擊出玉石般的“叮咚”聲,也充耳不聞。
溫止陌神色激動地站在院中,嘶啞地問道:“文楓,事情辦成了?”
文楓手中的扇子刷一下合攏,笑著點了點頭。
他自小跟在溫止陌身邊,自然曉得溫止陌對除掉玉妃有多大的執(zhí)念,費了多大的心思。
溫止陌忽然平靜下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這多年的執(zhí)念,一朝消散。如今我竟也欣喜不起來,還真是奇怪得很?!?p> 溫止陌的雙肩,隨著這聲長嘆漸漸垮了下來。
文楓頓了頓,捏著折扇的指尖泛起了青白色,緩緩道:“還有一事,我還沒來得及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