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孤還比不過一個書童嗎
書苑的課分為早課和午課兩個部分。
早課由弘文館大學(xué)士林政講學(xué),男弟子和女弟子共同于六味書屋上課。
午課為男女分開學(xué)習(xí)。
男弟子由司徒瑾教習(xí)六藝。
女弟子則由梁清瑤教習(xí)六藝,外加插花、烹茶、刺繡、編織等女紅。
又因為大學(xué)士林政原有官職在身,并不能全天候陪在這里,所以其實司徒瑾和梁清瑤分別算得上是男子班和女子班的班主任。
除此之外,學(xué)院還開設(shè)了課外活動,有蹴鞠課、馬球課、投壺課、中醫(yī)課、圍棋課和社交禮儀課等。
眾學(xué)子可根據(jù)自身喜好自由報名參加。
倒也還算豐富。
有些課外活動亦是有夫子授課的,比如中醫(yī)課,不過夫子抱恙在身,暫不能相見,故而今日只來了林政、司徒瑾和梁清瑤三位夫子。
學(xué)生們佩戴好名牌,整理好衣冠之后,夫子們便將他們領(lǐng)進六味書屋行拜師禮。
叩拜過至圣先師孔子牌位后,眾弟子便要叩拜三位夫子,隨即贈送六禮束脩,最后凈手凈心,朱砂開智。
每個人眉心一個小紅點,好不好看另說,倒是很有趣。
只是長孫海棠偏偏笑不出來。
她一心只想著要靠近司徒瑾,和他說兩句話,可每次都被梁清瑤擋在中間,就像是故意的似的,想想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一直等到入學(xué)禮結(jié)束,林政開始上課,她也沒尋到機會。
這會兒子林政正在探大家的底,了解一下都讀了多少書。
司徒瑾和梁清瑤則站在邊上觀望,順便也跟著了解一下大家的底子。
“學(xué)生讀到了《論語》第十四篇,另外《禮記》和《詩經(jīng)》也讀了一些。”
“學(xué)生只讀完了《大學(xué)》,其它的——還沒看?!?p> “學(xué)生讀到了《孟子》,不過并不是很精通。”
別人都在專心致志地回答夫子的問題,唯獨長孫海棠一直在盯著司徒瑾看,并在司徒瑾終于巡視到她身邊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了張小紙條給他。
司徒瑾皺眉瞧了她一眼,還沒來得及有什么表現(xiàn),林政就喊到了長孫海棠的名字。
“你說說自己的情況吧?!?p> 司徒瑾于是轉(zhuǎn)過身去,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繼續(xù)往前走去,期間還和梁清瑤打了個照面,互相微笑著交換了下眼神。
這可把長孫海棠給氣得夠嗆,當(dāng)即就站起身來怨婦一樣盯著司徒瑾的背影說道:“四叔?不認(rèn)識。五經(jīng)?《山海經(jīng)》、《三字經(jīng)》、《古蘭經(jīng)》算嗎?”
問她到底讀過什么書,其實也還挺多的。
“《西廂記》、《牡丹亭》、《竇娥冤》、《釵頭鳳》、《石頭記》、《金瓶梅》,我不單讀過,有的還會唱呢,您要聽嗎?”
“你——你——孺子不可教也!給老夫出去!好好反省反??!”
她倒是極聽話,當(dāng)即帶著青竹一道揚長而去,留下身后一群人竊竊私語,滿臉譏笑。
“小姐,小姐您慢點走?!?p> 青竹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猛喘著氣道:“您自幼養(yǎng)在皇后身邊,夫人又是前朝宗室女,您在她二人身邊,什么好書沒讀過?
不說是《論語》、《孟子》,單是那本《大學(xué)》,您都快翻爛了吧?怎么方才在里頭,卻只當(dāng)沒見過似的?”
青竹越說越有點恨鐵不成鋼。
“您可知方才被趕出來的時候,那伙人是怎么笑話咱們的?小的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p> “他們要笑便笑去!反正我學(xué)東西是為了自己用,也并非是在他們面前炫耀的?!?p> 長孫海棠瞧著已經(jīng)走遠了,便干脆找了個涼亭,歪倒在椅子上,還順手掐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漫無目的地嚼著。
雙手墊在腦后,閉目養(yǎng)神似的道:“我就是瞧著思鑒哥哥和那梁大站在一起,竟然也覺得般配的很,怕再這樣下去連我自己也搞不懂,我到底來天京是為了什么了……”
長孫海棠說著說著,一想到來了天京這兩天遇到的種種,司徒瑾對她又那樣冷漠,心中難免落寞,不知不覺,鼻子就有點酸,忍不住抽了一下。
卻忽然覺得頭頂上的亮光不見了,頓時有了點清涼之感,腫脹的雙眼也一下子舒服了。
“是不是變天了,怎么突然沒了光亮了?”長孫海棠隨口問道。
“你來天京是為了什么?”
長孫海棠猛地一睜眼,針對上宋煜那雙墨色的好似能把人吸進去的眸子。
嚇得當(dāng)即坐了起來,退出老遠去,心懷戒備地說道:“你——你怎么也出來了?太子伴讀也不給面子的嗎?”
宋煜卻根本沒準(zhǔn)備回答她的問題,一直直勾勾地盯著她,聲音也冷冰冰的。
“你來天京是為了什么?”
周圍的氣氛一下僵住了,長孫海棠連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都覺得尷尬。
半晌,才側(cè)過身去有點心虛地說道:“要你管?再說我能是為了什么?陛下要功勛子女進京赴學(xué),我家里就我一個孩子,我敢不來嗎?”
長孫海棠說完,還偷偷瞟了宋煜一眼,就見他這會兒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從前那般玩世不恭,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背著手笑道:“諒你也沒這個膽量?!?p> “我有沒有這個膽量也不需要你來衡量!”
長孫海棠就不是能嘴上吃虧的性子。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畢竟宋煜剛剛也替她解了一次圍,她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所以思來想去,就又悄默默地往宋煜身邊湊了一下,小聲的不能再小聲地說道:“那個,剛剛為河西出頭的事兒——謝了。”
“哎呀,這青天白日的,怎么還有蚊子呢?”
宋煜說著,便轟蚊子似的,伸手晃了兩下。
長孫海棠被她囧的不行,剛想著再說大聲一點。
正趕上下了早課,宋子墨從里面出來,沖著這頭喊宋煜。
“文璟!吃飯去了!”
長孫海棠靈機一動,忙得沖著宋子墨招了招手,斜睨了宋煜一眼道:“反正大概也不是你的意思,定然就是太子殿下看在兒時情面上欲幫我一把,借了你這個伴讀之口而已。就算是要謝,也該謝太子殿下才是?!?p> 說完,便徹底撇下了宋煜,蹦蹦跳跳地往宋子墨那邊去了。
“大寶,一起去吧,這頓我請了!”
大趙國人善吃,桃李書苑的飯?zhí)酶怯绕渲v究。
據(jù)說就連大廚都是太子的小廚房里帶出來的。
相傳太子是個嘴特別刁的大吃貨,所以走哪都要帶上自己的廚子。
如今眾人瞧著宋子墨的樣子,更覺得他是太子無疑了。
紛紛躲得遠遠的,生怕一不留神得罪了太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后偏偏有人一頭扎進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這會兒在飯桌上,宋煜瞧著平原王宋子墨身前的美食層巒疊嶂,而自己桌前卻空空如也,簡直氣都要氣飽了。
而且長孫海棠這個腦殼遲鈍的家伙竟然還不斷地給宋子墨加菜。
“大寶你吃啊,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菜了。小時候還為了能多吃一口,躲到皇后娘娘的小廚房去偷吃,結(jié)果還被娘娘好生訓(xùn)斥了一番呢。”
宋子墨立時瞄了宋煜一眼,順手將那盤菜擺在了宋煜的跟前,笑嘻嘻地問道:“還有這種事兒呢?”
“當(dāng)然有了!”
長孫海棠說著,從宋煜的筷子底下把那盤菜又搶了回來。
一邊不動聲色地放回到宋子墨面前,一邊瞪著宋煜小聲說道:“伴讀就該有個伴讀的樣子,沒看見青竹是坐哪兒吃飯的嗎?太子殿下喜歡吃的菜你也敢搶著吃?”
宋煜看了一眼蹲在一邊默默啃饅頭的青竹,氣得差點吐血,面上剛有一點不對勁兒。
宋子墨眼疾手快,當(dāng)即又把那盤菜給宋煜挪了回來,還笑嘻嘻地說道:“沒關(guān)系,我和文璟情同手足,不計較這些的,再說我現(xiàn)在——也不喜歡吃這些了?!?p> “哦,”長孫海棠有點懵,下意識地說道:“你不計較的話你早說啊,其實我和青竹也是情同手足來的?!?p> 說完,便沖著青竹彈了個舌道:“來,少跟那兒裝可憐了,趕緊上桌吃飯,就坐在——就坐在文璟旁邊好了?!?p> 說完,還又從宋子墨身前那些菜里撿了幾樣挪到了青竹跟前,笑嘻嘻地對宋子墨說道:“口味變了是吧?理解理解,那這些都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想必現(xiàn)在也都不喜歡了吧?”
“這些我其實還——”宋子墨筷子都伸出去了。
“青竹你吃!”長孫海棠一邊說,還一邊沖著宋子墨笑笑道:“我們家青竹就是這點好,不挑食!”
這時,原本正準(zhǔn)備夾菜吃的某男啪的一聲放了筷子。
孤竟然還比不過一個書童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