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街上那些無關(guān)的人也圍過來了,越圍越多,林風和申虛眼看事情不妙,可是已來不及撤離了。有不少街頭看客,本以為是耍猴的,拼了命往里擠,進去一瞧,原來,只是兩個道士,這下他們興趣更濃了。
那領(lǐng)頭的看人圍得差不多了,終于指了他們道:“大家千萬別相信他們的生子散,其實,都是騙人的!”
“放你麻蛋狗臭屁……無量壽佛,出家人怎可說臟話,罪過,罪過,”林風急切反問,“騙人?我怎么個騙人法?今天你要說不出個道道,我可以道衙門告你,‘污蔑罪’!”
人群一下騷亂了,那些剛來買藥的人疑心不已,那些買過的人卻說,不能吧,人們議論紛紛。
“東城老李他媳婦,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吃了他的生子散,就在昨個,生了個大胖小子!”
“對,對,還有西街趙家媳婦,南城周家孫子媳婦,我三舅隔壁老王家還生了雙胞胎小子……”
“梧桐胡同鄭家二兒媳婦,倒是生了個女兒,可是人家也沒要錢呀?”
林風和申虛聽著人群中這些有利言論,心下安定了些,剛要反詰那些人的“污蔑罪”,誰知那帶頭之人,哐哐敲了鑼,根本不給他們說話機會了。
“這就是騙子精明之處!”那個領(lǐng)頭的說,“那生子散,就是些果粉啦香料啦,混合物,啥也不管用!”
林風這下慌了,他是如何知道這個秘密的?林風看向申虛……不對呀,這個秘密他連老道都沒告訴,眼前這人竟然知道了,這是怎么回事?!
只聽那個領(lǐng)頭之人不緊不慢說道:“吃了所謂生子散,若生了兒子,這便成了生子散功勞,自然會送錢來,萬一生的是女兒,沒事,講好的嘛,不靈不要錢,沒人再計較……”
人們愣了下,須臾,一陣“原來如此”、“好手段”的聲音此起彼伏,接著人群憤怒了。
憤怒的人民是可怕的。
林風和申虛后來總結(jié)說。
……
他和申虛,從人群里爬出來時,已經(jīng)不成人樣。已不能用狼狽來形容了。
林風臉上舊傷未除,又添新傷,滿臉抓痕,大的,小的,深的,淺的,青的,紫的,一應(yīng)俱全,豬頭臉上外加小花貓。申虛的道冠不知道哪里去了,拂塵還剩下幾根毛毛,銀發(fā)散亂,好像還磕掉了兩顆門牙……兩人的衣服已被扯成條,這一塊,那一綹,一陣風吹來,飄飄乎如遺世獨立。
他們兩從人群中跑出來,仍有一大波人在追著,若不是那些街道都貼滿什么告示,站滿了人們,他們還真難以擺脫后面追兵,可惜這兩天好不容易攢下的銀兩全丟了。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是,兩人變成了過街老鼠,神仙傳奇從此走下了神壇……人們見了他們就打,不僅如此,由于他們騙局敗露,百姓對所有算卦占卜風水大師都不信任了,也就是說,整個鳳凰城的神棍行業(yè)受到了前所未有沖擊……那些失了業(yè)的騙子們,好像正一個勁地打聽叫林風和申虛的人……
“站住!”有個道士模樣的人叫住他們,“你們見沒見過,什么抽風和雜毛老道?”
“沒,沒哩,”兩人緊張地回過頭,對方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林風趕緊咬牙切齒地補一句,“看,把我們連累的,我們也在找他們呢,那倆狗.日的!”
現(xiàn)在他倆就像驚弓之鳥,就算是個孩子叫他們,也嚇得趕緊跑掉。
“哎,哎,是你嗎,林大哥?”后面一小孩喊道。
“不,不,我不是林風!”林風拉了申虛就跑。
……
幾頓揍挨下來,現(xiàn)在幾乎沒有人認出他們了。林風知道,這一切背后都是那死娘炮搞的鬼,可是令林風能想不通的是,死娘炮是怎么知道自己秘密的?反正不管,林風發(fā)誓,要是再見到他,一定要將他碎尸萬段,不,不,“出家之人”理應(yīng)寬宏大量……恩就用鈍刀子一點一點,做個真娘炮就好了……
這下酒館也回不去了,他倆又無家可歸,流落街頭了。
他們走過萬福樓。萬福樓里又飄出一陣香氣,那是燒雞剛出爐的味道。多么熟悉的味道。林風咽著唾液想,人生際遇真是難說,幾天前他還在里面大快朵頤,還是那些伙計口中的“爺”。今天就變成了大爺。
“滾你大爺?shù)模〕艚谢ㄗ拥絼e地要去!”門口堂倌說。
林風和申虛,在墻邊蹲下來,貪婪呼吸著空中香氣。
林風問:“道長,想不想吃雞?”
“想!”
“那你還有錢嗎?”
申虛翻了下口袋:“沒,沒,你呢?”
林風已不抱希望了,可還是又翻了一遍,搖頭道:“吃雞?唉!”
忽然申虛拽了下林風衣服,興奮地說:“雞,雞,雞……!”
“凈想特么好事!雞,哪呢?”
林風順著老道指的方向看去,竟也激動起來:“雞,雞,雞……!”
林風看到的是雞,兩只雞,在不遠地方,晃呀晃,晃得人頭暈。順著雞看去,雞上面還有一張面孔,臟兮兮的,很熟悉!是小石頭!小石頭兩手各提了一只褪了毛的雞。
林風,從來沒有覺得石頭像今天這樣可愛了。小巧的臉龐,兩胳膊外抻,雙腳站立,從遠處看,像不像兩只大大的行走著的燒雞……
林風迎上去,欣喜之余又有些哀傷:“你……你又偷雞了?我不是告訴過你,人要有骨氣,即便餓死也不能……嗯偷得很是時候嘛!”
小石頭一臉黑線:“這是用你給我的那一兩銀子買的……”
城外小樹林。
像那天一樣,三人忙活了一陣,很快就燒好了雞。只不過今天燒雞由林風把關(guān),燒雞的方法也有了改變,味道也更是美絕了。現(xiàn)在三人無不幸福地啃著燒雞,時不時地嘬著手指上的油花。
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林風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既是買的,干嘛不買做好的?”
小石頭一拍額頭道:“平時偷雞偷慣了,忘、忘了……”
原來,小石頭聽說他們出事了,就滿城尋找,在剛才好不容易看到林風了,喊了一嗓子,沒想到林風拽著老道一溜煙跑了,小石頭一直在后面跟,知道他們餓得不行了,就跑去萬福樓后廚領(lǐng)了兩只雞,人家差點又把他當成偷雞賊,直到在前堂付了錢。
林風覺得,好人有好報,這句話果然沒錯……更是老后悔了,早知道還不如把錢都給了小石頭呢,這下好了,三個人就剩下不到一兩銀子了。林風想起前世一句話:“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現(xiàn)在他們不再狼吞虎咽,慢慢嚼了,看著天,天很藍,云很白。林風又看了他們?nèi)耍∈^衣服依舊那么破,那么臟,還是叫花模樣,再看看自己和申虛,也好不哪兒去,一身傷痛,和破舊的衣服,簡直也是兩個叫花子。
林風瞧了三人模樣,忍不住撲哧笑了,小石頭和申虛一愣,都相互對視一下,也撲哧樂了,繼而三人開懷大笑。
笑畢,林風說:“咱仨如此有緣,要不,咱成個門派吧?”
申虛說:“嗯好啊?!?p> 小石頭啃著雞爪說:“都聽你的?!?p> “我宣布,”林風站起來,挺起不太偉岸身姿說,“中原……”
林風才想起,門派還沒名字呢,三人因燒雞而結(jié)緣,這里的雞又很是便宜,就叫“一只雞很賤”門,簡稱成“一字擊劍門”吧!
“我宣布,中原一字擊劍門,今天成立啦!”
申虛和小石頭,嗯嗯著,他們嘴上一個忙著啃雞爪,一個忙著啃雞脖子,也沒怎么搭理林風這個所謂一字擊劍門門主,林風覺得這跟想象中的情景還是有差距的……
林風告訴他們,這一字擊劍門實行等級制度,以雞毛為信物,頭上插的雞毛越多,代表等級越高,比如八只雞毛長老,五只雞毛長老啥的,平時以雞毛為令,一只雞毛代表一般情況,兩只雞毛代表特別情況,三只雞毛為緊急情況,見到三只雞毛,全門弟子立即集合以最快速度在規(guī)定時間趕到規(guī)定地點……
一字擊劍門下設(shè)兩位使者,小石頭被任命為“左雞毛使者”,申虛被任命為“右雞毛使者”,平時門內(nèi)事物便由左右使者打理,林風又從地上撿起了一只鮮艷的特別的雞毛說,這只雞毛不是一般的雞毛,這時門主信物,見此雞毛,如見門主……
接著林風煞有介事地講起了門規(guī)和門派內(nèi)部文化云云……人一吃飽了,就容易吹牛逼。幾個人都吃飽了,那吹起牛逼來更沒譜了。
天慢慢黑了下來,三人都累了,各自睡去,第二天他們醒來,發(fā)現(xiàn)牛逼吹完了,有一更重要問題擺在面前,以后該怎么辦?三個人守著那點錢坐吃山空?
三人一合計,“一字擊劍門”所有門徒就開啟了乞討生涯。
這是一段注定少不了狗攆的日子。這種日子不好過,林風早就稍稍體會過了。若是運氣好,碰到幾戶良善人家,還能要到幾個餿餑餑。若運氣不好,有時,要了一天的飯,也可能肚子還是餓著的。
過了幾天后,他們發(fā)現(xiàn)要飯還是分開要,這樣要到飯的幾率更大一些。到時晚上再聚在一起,看誰沒要到,有剩余的便拿出來救濟一下,若是三人都沒要到,就用剩下那點錢買點吃的,墊補墊補。
他們還發(fā)現(xiàn),要飯也是一門學問,什么地點,什么人家,甚至什么時間要飯都是有講究的。比如,趁著商鋪開業(yè),有錢人家嫁女兒,官宦人家添子,這時候去是最好要的,畢竟他們都屬于“晦氣”,早打發(fā)了早了事。
那一日,他們依據(jù)雞毛指示,又聚到了一起,申虛說,他帶來了兩個消息。
一個消息就是,申虛今天竟然要到飯了,不用他倆周濟了——這可是不多見的事。林風和小石頭倍感欣慰,欣慰之余幾乎要忘卻還有另一個消息。
“喏,你們看——”申虛一手拿著餿饃在啃,饃渣渣直往下掉,一手遞過一物。
“什么?”兩人很是好奇,林風離得最近,順手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