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鳳與凰

　　松無恙借鎖骨術從顧雪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下脫身，隨后將顧雪的尸體靠墻放好。以她的原則，能利用的東西那就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此時外面還有未知的后來者，她不想去冒險，所以顧雪的尸體還有用。

　　咻————

　　她翻手從懷里取了兩枚長骨釘出來，用內力直接將其釘在了地上，露出約半指長。

　　接著，她費力地將顧雪釘死在巷子里，姑且將其當個遮擋物。

　　萬俟雪吃了縮骨丹，又發(fā)狠動了刀，就算她現(xiàn)在被發(fā)現(xiàn)被救走，一時半會兒也很難開口說話來表明身份。

　　松無恙要的就她無法說話！

　　這樣一來，她就能以顧雪的尸體作為幌子。

　　千秋派的功法名為孑孓獨行，是兇猛霸道的內家功法，托功法的福，松無恙的傷口的愈合速度要比旁人快得多。哪怕是現(xiàn)在這么重的傷口，她也只需要靜養(yǎng)調息上幾個時辰，順便佐一些丹藥罷了。

　　只是這回她隨身帶著的止血丹并不多。

　　將就著囫圇吞了為數(shù)不多的丹藥之后，她把身上這套因為用了鎖骨術而顯得十分寬大的袍子脫了下來。

　　此時她胸口上那三道猙獰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著鮮血，她將余下的止血散盡數(shù)倒在傷口上，將空瓷瓶連帶著袍子一道丟進了一旁的稻草堆里。

　　里衣不合身，撕短一些便能將就一下，越是潦倒就越有益于她后面的戲唱下去。

　　接著月光，她側頭一看，肩頭的傷口泛著青黑色。

　　顧雪這樣一個正人君子，居然也用上毒了！松無恙嗤笑一聲，一個踉蹌倒進了稻草堆里。

　　——她力竭了。

　　這毒太過蹊蹺，在她體內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帶來什么痛苦，但卻讓她內力凝滯，轉瞬間丹田空空如也。

　　噼里啪啦的火苗燃燒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去。

　　天快要亮了。

　　松無恙口鼻里擠了些稻草進來，但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拂開了，顧雪這毒正與她功法相沖，使得她周天吐息不順，內力根本無法調轉。

　　她傷口雖然止了血，但鎖骨術壓迫內臟，使得原本就不太妙的內傷愈發(fā)加重。眼下又功法受阻，陰差陽錯地讓她調息不暢，呼吸眼看著就弱了下去。

　　這傷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松無恙在失去意識前，有些自嘲地想到。

　　這之后，便是李照發(fā)現(xiàn)她，救了她的故事了。

　　當時如果不是李照出現(xiàn)，松無恙要么會因為窒息而死，要么會因為內傷過重，氣郁而亡。

　　原本要趕至黃家村的千秋派援兵在半道上遭遇了從如意客棧臨時撤離的禪宗弟子，被迫和他們纏斗了起來，這也是后來松無恙回千秋派之后才知道的事。

　　也因此，她看待李照，又深刻了一些。

　　聽完這么長的一個故事，李照折了折手里的信，將它放在了包袱里，有些感慨道：“萬俟雪那么小的孩子，居然有這么高的膽量……”

　　松無恙抬手放在腦后，靠著墻，沖著李照一笑，說道：“阿姐不心疼心疼我嗎？我才是那個受傷的人?！?p>　　“你手段高得很。”李照斜了她一眼，“一開始我都險些被你騙過去了?！?p>　　平秋苑在清風谷的最西端，東面有唯一一條能通行的青石板小路，小路兩側種著竹子，竹林里有蛇，一般人是不能隨便出入的。

　　然而此時——

　　一抹純白的身影緩緩從竹林里走了出來。

　　是百里霜。

　　他身穿白色的窄袖圓領長袍，頭上是一金冠，腰間掛著一條玉銙帶，銙帶上系著三兩個玉佩。

　　等到走近了些，李照才看到他懷里盤著一條翠綠色的蛇。

　　“怎么，不歡迎我？”百里霜迎上松無恙不太好看的臉色，笑著說道。

　　“不歡迎?！彼蔁o恙這態(tài)度，明顯就是因為李照已經(jīng)被治好了，所以才肆無忌憚。

　　百里霜的長袍上有金色的暗線，在日光下乍一看不明顯，近了看多一會兒，便能看到隱約的牡丹紋，十分絢麗。

　　他抬手輕撫了一下那蛇的頭，一面用手指逗弄著它，一面對松無恙說道：“你若是這般翻臉不認人，那我這兒還有個事，也就不同你說了?！?p>　　“什么事？”松無恙直起身子走了半步，問道。

　　“沒什么事?！卑倮锼男θ萁o人的感覺是如沐春風，但李照這么多天和他相處下來，知道這人笑得越是厲害，心里的算盤也就打得越精，是個十足的笑面虎。

　　“你若不說，余下那個人頭，我也就當不記得了?！彼蔁o恙也沒什么好客氣的，當即拉著李照就要走。

　　“好說?！卑倮锼焓謸踝×怂齻兊娜ヂ?，眸光一轉，朝平秋苑里頭望了一眼，說：“不如進去談，這么站在外頭，怪累的?！?p>　　松無恙側眸看了他一眼，沒拒絕，也就是應了。

　　見她應了，百里霜俯身將蛇放在地上，目送它蜿蜒而去，遁入竹林。

　　三人重新回到平秋苑內，在庭院一角的八角亭子里的石桌旁坐了下來。平秋苑沒有仆役，往常都是辛夷在這兒跑來跑去，這會兒她不在，也沒個能燒水煮茶的人。

　　“到底什么事？”松無恙再次問道。

　　百里霜一手擱在石桌上，一手把玩著面前的空杯子，緩緩說道：“李姑娘體內的兩種毒，我已經(jīng)和你說過其中一種了，對吧。”

　　松無恙點了點頭，說：“嗯，你說你二十年前見過一次了?！?p>　　“是，那毒名為搗練子，是吐蕃獨有的一種花的花莖煉制出來的劇毒，二十年前，李程頤就是死在這種毒上?！卑倮锼罩右晦D。

　　哐啷啷——

　　杯子在石桌上斜著轉了起來。

　　“她體內的蠱毒克制著這個毒，不，也許是這個毒在克制她體內的蠱毒?？傊?，這兩種毒相互均衡，相互牽制，在她體內維持著一個奇妙的平衡。”百里霜眼中閃爍著興味，如果不是對這個蠱毒感興趣，他不會這么盡心盡力地救治李照。

　　“蠱毒你查清楚了？”看他神色，松無恙似有所悟。

　　百里霜點了點頭，說：“正是，這蠱毒乃是邙月教的解連環(huán)?！?p>　　李照聽得迷迷糊糊，不太懂解連環(huán)是什么，她身邊的松無恙已經(jīng)直接就驚得站了起來，“解連環(huán)？！”

　　“對。”百里霜看李照一臉迷糊，便解釋道：“解連環(huán)是西南邙月教的一種用在教徒身上的蠱毒，劇毒，每月需要定時定量的服用解藥，否則就會發(fā)作暴斃，是他們用來控制底下教眾的一種手段?！?p>　　“搗練子壓制住了解連環(huán)，所以我阿姐并不需要每個月去服用解藥?！彼蔁o恙臉色發(fā)冷。

　　“嗯，解連環(huán)還有一個作用。”百里霜撩起眼皮去看松無恙，提醒道。

　　“掩蓋邙月教功法所導致的皮膚紋路，使他們不容易被外人察覺身份?！彼蔁o恙眸光落在李照的身上，她無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浸泡藥湯時，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李照的背上——

　　有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