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書房,蕭飖覺得剛才那種不自在的感覺仿佛在一瞬間消失了。
這種恐懼的感覺是烙印在靈魂中的,就算換了副身體也依舊無法改變。
二人不緊不慢的走著,經(jīng)過一處花園,花園中群芳競逐,正如這皇宮中的女子,花園中有許多賞花歇腳用的石桌。
宇文璟拉著她,聲音柔和的問∶“你是不是非常奇怪,為什么皇上總是一副小瘋子的樣子,好像為了讓自己開心,不在乎任何事?!?p> 蕭飖不說話,宇文璟繼續(xù)道∶“他有的時候十分暴虐,甚至殘忍,但……當(dāng)你去推敲他的心思,又發(fā)現(xiàn)他其實單純幼稚的有些嚇人,就像個孩子一樣?!?p> 蕭飖冷笑道∶“就因為他像個孩子,才更讓人不寒而栗,他絕不是個好皇帝,我不明白,先帝如此英明,怎就將皇位給了他?!?p> “其實,父皇把皇位傳給他,是為了彌補(bǔ)……”
宇文璟再石桌旁邊坐下來,蕭飖也跟著坐下,問道∶“先帝英明神武,他會虧欠一個孩子什么?”
宇文璟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說∶“生在皇家,沒有幾個人是問心無愧的,在黎兒小的時候,他的母親慶妃為了見到皇上,動不動就拿他當(dāng)噱頭,先故意弄傷他,再以皇子受傷為由請皇上過去?!?p> 宇文璟說著,眼神中充滿了悵惘,蕭飖也是難得見宇文璟說這么多的話,便沒打斷他。
宇文璟繼續(xù)道∶“久而久之,皇上覺得厭煩了,便不再去慶妃那里了,慶妃受不了失寵的日子,在一個夜晚引火自焚了……”
“黎兒因為這件事情變得內(nèi)向,他很少與人說話了,慶妃死后不久,前朝趙氏一黨猖獗,父皇為了穩(wěn)定身在后宮的趙貴妃,便將黎兒送了過去,自那之后,黎兒所經(jīng)歷的事,遠(yuǎn)非我們能想象的……趙貴妃時常動輒打罵他,宮女也會把所有他喜歡的東西丟進(jìn)泥巴。”
蕭飖皺眉,道∶“有這種事?等等……趙貴妃?我記得她當(dāng)年拖著一個傷痕累累的孩子上了城樓,想要與那孩子同歸于盡,幸好我父親在,才保住了那孩子一條性命,莫非那孩子……”
“就是宇文黎?!?p> 宇文璟神色有些傷感,道∶“自高貴妃死后,黎兒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他開始搞不懂愛是什么,該怎么去表達(dá),他把一切激烈的情緒都和‘痛苦’聯(lián)系在了一起,先帝知道這些事,卻未曾插手,到最后看著這樣的黎兒,他也越發(fā)的無能為力,黎兒十六歲那年,先帝又一次為了穩(wěn)固朝政,讓他娶了趙氏的外甥女,宇文黎這一生都在被利用,先帝心慈,為了彌補(bǔ)他,便立他為太子,自那之后,我才開始教他……教他怎么做一個人?!?p> 宇文璟微微低下頭,道∶“我算是黎兒的老師,所以,黎兒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與我也有些關(guān)系。”
蕭飖似乎也察覺到了,宇文璟大概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自己,只是怎么認(rèn)出的,她到現(xiàn)在也沒有頭緒,干脆就這么裝下去。
她嘆了口氣,露出一絲苦澀的笑,說道∶“這些本該是皇城中最私密的事,你這個時候講給我聽,意欲何為?”
“沒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你……”宇文璟眼神脈脈的看著她,道∶“你和宇文黎之間,我無從選擇,但如果你聽了這些還想做什么,我也絕不攔著你,所以……”
“所以,你讓我寬宏大量,就這么罷了?”蕭飖的臉上寫滿了不甘,她緊握著拳頭,道∶“呵,我在說什么啊,我不過是王府的一個小妾,皇帝怎么樣,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p> 小花園里的牡丹花還在含苞,旁邊成簇的迎春開的火熱,但任誰都知道,牡丹花開的時候,再多的迎春都會成為陪襯。
宇文璟沒在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蕭飖,蕭飖其實不想心慈手軟,但宇文黎……
靠!
就當(dāng)是我前世嫁錯了人,自找的!
宇文黎孩子心性,又是那樣的性格,別人說上一兩句就會失控發(fā)瘋,這樣的人……實在不該被定為罪魁禍?zhǔn)住?p> “好了,我知道了。”蕭飖十分不耐煩的起身,道∶“我不跟那小孩一般見識可以了吧,但你以后最好少帶我來見他,免得我心煩?!?p> 宇文璟聽著她的話,先是驚訝,后慢慢變得溫柔,且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
說實話,宇文璟從前是個十分不愛笑的人,但自從蕭飖死過一回,回來之后發(fā)現(xiàn),宇文璟竟然比之前愛笑了……
蕭飖看著他這張笑臉,又一次按耐不住,伸手摸到了宇文璟的臉上,捏一下他吹彈可破的肌膚。
正當(dāng)蕭飖玩的不亦樂乎之際,花園的假山后忽然發(fā)出了一聲悶響,二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黃色道袍的人倒在了地上,那人扎著道髻,頭發(fā)花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蕭飖不禁皺眉,道∶“這……這是什么情況?”
宇文璟倒是表現(xiàn)的很冷靜,三兩步走到那人身邊,只見地上的“道袍”咻的一下彈了起來,開始繞著宇文璟轉(zhuǎn)圈,嘴里還咿咿呀呀的念著什么。
蕭飖有些懵,上前去問道∶“喂喂喂,道爺,你這是干嘛呢?祈福啊,還是驅(qū)魔啊。”
走近一看,這道士長得一副賊眉鼠眼的面孔,臉頰上還有一顆黑色的痣,活像個江湖騙子。
那道士轉(zhuǎn)了幾圈之后站定,又將一張黃符丟向了蕭飖,嘴里還念念有詞,道∶“太上老君開天眼,妖魔鬼怪快現(xiàn)行!當(dāng)今國母遭妖魔侵蝕,太上老君快快顯靈!”
“……”
蕭飖在聽到國母二字之時,可謂是異常的不爽,而此刻在她面前跳來跳去的道士,也剛好可以給她撒氣……
蕭飖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抓住那道士的發(fā)髻,用十分“和善”的語氣說道∶“太上老君是吧,看清楚了,老子是王母娘娘!騙人騙到老娘頭上來了,你可真是厲害啊?!?p> 那道士見蕭飖是個不好惹的主兒,立刻慫了,道∶“女女女,女俠饒命,我這也是為了生計啊,咱們皇后娘娘被毀容,急得都不把人當(dāng)人了,我能有什么辦法啊。”
蕭飖眼神中燃起了什么,她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咬牙道∶“皇后……”
“哎呦哎呦,女俠快放手啊,頭發(fā)要掉了!”
蕭飖放開了那道士,宇文璟關(guān)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那道士以為是問自己,自作多情等我湊上去,說∶“沒事沒事?!?p> 而宇文璟從頭到尾都未曾看那道士一眼,道士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正準(zhǔn)備開溜的時候,又被蕭飖抓住了。
蕭飖十分“仁慈”的笑了笑,道∶“別走啊,幫我給皇后娘娘帶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