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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家族的女人

第七章 大鬧一場的平息

一個家族的女人 冬日臘梅花 2336 2020-11-12 16:33:25

  也不知是不是大雨的緣故,生生澆滅了趙麗麗娘家人與林富貴母親的爭吵,待他們兄弟三個頂著雨簾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聽不到刺耳的尖聲哭泣了,只隱隱約約幾聲隱忍的啜泣。

  趙麗麗的母親算得一個通情達(dá)理的人,從前趙麗麗回娘家的時候,總是勸著女兒少跟婆婆爭吵,畢竟是一家人,以后有了小孩子還得老人幫忙照顧,總之說的都是些勸和的話。作為一個丈母娘她是相當(dāng)合格的,對女婿溫和體貼,每每做了什么好吃好喝的,,總要叫上兩口子去一趟,反正離得近不怕麻煩,來來往往的十分親熱。

  倒是趙麗麗自己對母親的話不以為然,她可不是那種能忍氣吞聲的小女人,有不舒適的地方,總要開口說一說,當(dāng)然,有時候會給富貴兒一個面子,少說幾句,但總不至于把自己委屈的想去死。

  這一次純粹是個意外,誰料想的到呢?雖然富貴兒的母親袁淑芳平時和兒媳婦不對付,但也不至于惡毒的想讓兒媳去死,況且這女人是她兒子的媳婦,是她孫子(孫女)的娘哩,就算她最惡毒的想法——不過是這輩子和這個女人勢不兩立,爭斗到底。她從沒想過這女人就這樣死了,還帶走了她的孫子。

  她心里是痛苦的,雖然這痛苦主要是為她的富貴兒。同時,她又想起一些從前和兒媳婦吵架的事情,想著本不必那么錙銖必較,不必非得爭個輸贏,很多事情沒個明確的結(jié)果或許是最好的結(jié)局,可是自己當(dāng)時怎么就明白不過來?她有點后悔了,哪怕是為了兒子的幸福,她也該早點明白這些,可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后悔和擔(dān)心在她心里像火一樣熊熊燃燒,越燃越烈,最后竟像是燎原的大火,把她的心燒的一干二凈。這時候,正是趙麗麗母親一邊痛哭一邊討伐她的最后時刻。

  趙麗麗母親是個善良的人,她似乎天生不會說什么惡毒的話,只是把那些趙麗麗曾經(jīng)說給她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播撒在凄楚的哭聲里,更像是哭訴,而非指責(zé)。

  當(dāng)然,在袁淑芳眼里,這百分百是指責(zé),而且是當(dāng)著所有賓客的面,按照她一貫的風(fēng)格,不把這些指責(zé)都一一回應(yīng)了,她是連死也不會瞑目的。這樣一來,在最初的時候,她的聲音簡直比那絕頂?shù)呐咭暨€要恢宏,瞬間就把趙麗麗母親的聲音淹沒在嘩啦嘩啦的雨里,好像全世界只有她的聲音能讓人聽見。

  “我的命苦啊!這一輩子,什么福沒享過,倒是遭這些罪哩!”她躺在里間昏暗的床鋪上,散亂著半白半黑的頭發(fā),在硬的扎手的床單上連著打了好幾個滾。

  林家這邊的女人們一窩蜂的擠進(jìn)她那間狹小昏暗的小屋,七手八腳的按住她,又七嘴八舌的胡亂規(guī)勸起來,誰也聽不清誰的話,好像只要大家一起說話,就能把事情解決的完美似的。當(dāng)然,袁淑芳一句也聽不進(jìn)去,她只管在七手八腳的陣仗里繼續(xù)肆無忌憚的翻滾,好像已經(jīng)吃定了這伙人。這伙人倒也真是,十來個身強力壯的女人竟然按不住一個老太婆,眼看著她把那一頭花白的頭發(fā)滾的蓬亂,眼淚鼻涕弄濕了床單。

  外面的哭聲穩(wěn)定低沉,撒播著痛心的委屈,也同樣有一群趙家的女人圍著,她們只是圍在趙麗麗母親身邊,把兩只手紛紛像哄小嬰兒一般輕撫著老人的肩膀或后背,仿佛那不是一個哭訴的老人,倒是一個需要安撫的小寶寶。

  屋里的哭聲尖銳有力,一邊哭一邊唱,那些詞全是埋怨命運多艱、生不逢時、一生辛勞的,搞得身邊的女人不知如何規(guī)勸,只胡亂的說些話,好像只要說話,只要湊夠了足夠大的聲音,一切都會好起來。

  林富國就是在這個時候遠(yuǎn)遠(yuǎn)聽到母親的哭聲的,可他不明白為何在短短的幾分鐘后這聲音就戛然而止了,他哪里知道母親心里的那把火,更不知道那火把老母親的心燒的一干二凈,從此好幾天不言不語。

  林富平也奇怪,母親怎么就突然不聲不響起來,剛才那陣仗他估計還得鬧個半天呢,這一下子的功夫倒平靜的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他撩開母親臥室的簾子往里看了一眼,只見一位衰老虛弱的老太婆,頭發(fā)蓬亂的搭在舊的幾乎看不出顏色的枕巾上,眼睛緊緊的閉著,好似為閉眼這件事花費了極大的力氣。可憐又可憎,他心里想著,又突然覺得自己不該這么想,剛才跳出自己心間的那句斥責(zé)——“你要爭輸贏到什么時候”,幸好沒有派上用場。

  家里沒有一處能讓人安靜一會兒的地方,林富貴像個站在馬路中間的孩子,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他眼里透著無助和絕望,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頭到腳籠罩著他,讓他連一個步子也邁不開,那些端菜的、倒水的、發(fā)煙的、陪客的全都邁著麻利的步子避開他,好像他就是一尊立在屋子中央的雕像,與任何人、任何事毫無瓜葛。

  “干啥哩?”林富平輕輕把他拉到一邊,“站那里太擋路了。”

  “干啥?”林富貴失神的反問,好像完全沒聽見哥哥的話。

  “你這個樣子······”話說到一半又覺得太殘忍,“你過來?!闭f著扯著他的衣裳往屋子深處走去,那里是白天從來都黑漆漆的廚房,現(xiàn)在倒是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勉強照亮著簡陋的廚房。

  “坐在這里填火吧。”林富平給正在填火的半大孩子使個眼色,那孩子趕緊站起來讓到一邊。

  林富貴沒有回答,只順從的坐下去,坐的地方不能稱之為一個凳子,那只是從一棵很粗的樹木上截下來的一小段,表面雖然削了皮,坐上去還是有些粗糙。

  往鍋洞里添了一根粗粗的板栗樹木頭,他想起這木頭還是去年冬天和趙麗麗一起劈的,板栗樹的木質(zhì)硬的不得了,常常是幾斧頭也劈不開,趙麗麗總是在嚴(yán)寒中冒著一身熱汗,頭頂升騰著白色的霧氣,大力揮舞一把彎刀,把他心疼的不行,那時候他們正打算要孩子,計算著把這些最耐燒的木頭留著坐月子的時候用······

  他又想起,趙麗麗個子矮,每次坐在這塊低矮的圓木上填火,從做飯的地方總是看不到人,好多次他都以為她不在,扯著嗓子大聲喊叫,結(jié)果把兩個人都嚇一大跳,既而又都不約而同的嘲笑對方。

  ······

  回憶像一幕一幕的電影在他腦海里放映,像止不住的洪流在奔騰,像沒有盡頭的隧道,把他牢牢的扎住,生的希望在哪里?看不到一絲光亮。

  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來,掉落在曾經(jīng)一起劈的木柴上,掉落在她曾經(jīng)每天都要坐的圓木凳子上,掉落在還留著她氣息的火鉗上······

冬日臘梅花

一家沒了女兒,一家沒了媳婦和孩子,誰的悲劇是更大的悲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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