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白露城堡森嚴莊重。
雖然處處都有被點亮的煤油燈,但很多角落里仍然是光影交錯。
王季湯輕輕拍著肚子,正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
他剛剛和子爵一家四口共進了晚餐,心情不錯。
晚餐的豐盛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一整只的燒鵝、細膩爽口的羊羔肉、酥香脆爽的煎魚、唇齒留香的蜜汁肋排、溫潤鮮滑的松茸蘑菇湯……還有那據(jù)說是子爵夫人親手釀制的蘋果酒,都令王老師心滿意足并流連忘返。
這是他穿越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
晚餐上,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埋頭悶吃。
一方面是真的餓,另一方面是想借此來減少和子爵交談的頻率。
畢竟他初來乍到,如果對方詢問起關于自家身份或北方城邦的相關情況,王季湯就只能純靠忽悠了。
好在賓利并未這么做。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和家人聊天,扮演著一個合格的父親角色。
偶爾把話頭遞到王季湯這邊,也是談的和孩子們有關的內(nèi)容。
看得出來,他應對這種場合得心應手,餐桌上的話題主導權全在他一人之手,可以說是收放自如。
王季湯在賓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天然的領袖氣質(zhì)。
普通人和他相處,恐怕只消三言兩語,便會不由自主地被他支配,心甘情愿地為他效力。
再加上他又十分平易近人,談笑間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讓人很難不喜歡他。
這就是人格魅力!
有這種人坐鎮(zhèn)的場合,大部分時間都會過的很愉快;而這種人往往也是各種場合的絕對主角,容不得他人染指。
所以王老師順勢降低了存在感,任由賓利自由發(fā)揮。
偶爾來一兩句漂亮的恭維話作為捧哏,反而成了點睛之筆,令賓利子爵喜笑顏開,子爵夫人也是頗為受用。
有賓利和王季湯這兩位會做人會說話的在,這晚餐自然顯得是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不過話說回來,子爵對伊莎貝爾可真是疼愛啊……”
“和她比起來,一直唯唯諾諾的威廉根本就是個小透明,確實像撿來的。”
“話又說回來,子爵夫人可真漂亮啊……”
王季湯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
子爵夫人確實漂亮的過分。
初次見面,連經(jīng)歷過信息時代洗禮的王季湯都覺得驚為天人。
明明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往那一坐卻少女感十足,若不是伊莎貝爾和威廉的眉目間都有她的神韻,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后媽了。
比較可惜的是,子爵夫人很少說話,她總是微笑著看著孩子們和自己的先生,只有在介紹蘋果酒的時候,對王季湯說了兩句話,矜持的有些過分。
“想什么呢王季湯?拿人家工資還想人家老婆……”
王季湯揉了揉太陽穴,認為自己是酒后胡思,還可以原諒。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拐角處突然沖過來一個冒冒失失的影子。
噗的一下,和王季湯撞了個滿懷。
王季湯沒動,那影子嚶了一聲,直接趴下了。
“對不起……”
王季湯還沒說什么呢,對方卻率先帶著哭腔跪下來了,一個勁兒地在道歉。
那是一個小女仆,看上去不過八九歲,和伊莎貝爾一個年紀。
“怎么這么著急?”
王季湯溫和地扶起她。
她的眼睛是緋紅色的,左眼角有一顆好看的淚痣,她的臉蛋很小,有幾分美人胚子的味道。
“我我我、我是要去廚房?!?p> “我走錯路了,來不及了!”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快去吧?!?p> 王季湯不打算為難她。
出身決定了的他對這些底層人物抱有一分同情。
“謝謝先生!”
小女仆一邊擦淚,一邊提起裙子繼續(xù)小跑著。
“小心點,看著點路?!?p> 王季湯好心提醒道:
“要是再走錯路,可就真來不及了!”
小女仆頓了頓,感激地回頭對他行了個禮,小跑著走了。
王季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動,點開了履歷表的選項——
【夏琳,14歲,秘銀一
-6歲,從皇家密探學院畢業(yè),成為王國最年輕的密探!
……】
“???”
看著這履歷表,王季湯忽然覺得有點胃疼。
“啊這?!?p> “子爵家……”
“已經(jīng)不是藏龍臥虎可以形容了吧?”
……
深夜,邊河鎮(zhèn)南部,一家快打烊的雜貨鋪里。
一個披著斗篷的影子快速閃過。
年邁的掌柜熟練地關上門。
“這是最新的情報?!?p> 那人將一張反復折疊的羊皮紙放在了柜臺上,而后摘下斗篷,露出一張冷艷的面孔。
這是一個有著緋紅色眼睛、十三四歲的少女。
“干得不錯,夏琳?!闭乒裎⑽㈩h首,快速地閱讀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問道:
“怎么沒有那個新來的歷史教師的資料?”
夏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飲下,而后雙手抱胸,冷冷道:
“我測試過了,他只是個凡人?!?p> “別大驚小怪的,銀狐,你應該相信我的眼光和能力?!?p> “凡人?”銀狐未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你忘記你正在做什么了嗎?”
他的語氣逐漸低沉嚴厲起來:
“情報工作,是最容不得差錯的!”
“一旦出了問題,你知道會有多少人因此而喪命嗎?”
夏琳不為所動,她雙手抱的更緊了:
“就算我?guī)Щ亓送耆_的情報,也會有很多人喪命,不是嗎?”
“比如,賓利一家子?!?p> 銀狐沉默了一會兒:
“賓利必須死?!?p> “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沒有人可以違抗他的意志。你如果還記得自己的身份的話,就不該用這種語氣和你的上司說話?!?p> “我知道了,銀狐?!毕牧沾蛄藗€哈欠:
“你就當我今天是生理期,心情不好、胡說八道,別和我一般見識?!?p> 銀狐脖子一紅,惱火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一個月起碼有三十二天的生理期!”
“女人就是這樣的啊,難道說,你想幫我?”
夏琳舔了舔嘴,挺胸示威道。
銀狐頓時語塞,恨恨地道:
“小小年紀像什么話……算了,言歸正傳?!?p> “那個歷史教師絕不可能是凡人!”
“我另有消息表明,那個叫王季湯的家伙,極有可能是個圣者!”
夏琳吃了一驚,旋即失笑道:
“圣者跑去當什么家庭教師?”
聽到這話,銀狐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本來這些都是絕密消息,不過看在你功勞不少的份上,透露一點給你也無妨?!?p> “賓利家的家庭教師可都是狠角色!”
“音樂教師芙尼雅,種族不明,表面上是個音樂教師,其實是個心狠手辣的家伙。曾經(jīng)有人派出六名荒古二的高手去跟蹤她,最后一個都沒回來,連尸體都沒找著!你覺得她是什么實力?荒古三?”
夏琳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能悄無聲息蒸發(fā)掉六個荒古二的,只有圣域?!?p> “我和芙尼雅打過好幾次照面,只是覺得這女人有點騷而已,沒想到這么強?!?p> 銀狐冷笑道:
“還有那個狗頭人,表面上他只是個馬術教師。但據(jù)絕密檔案記載,他是冬日劍圣升華之前的不記名弟子,雖然不是圣域,但在荒古三停留很多年了。這家伙近三年沒出過手,就算已經(jīng)超凡入圣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那個喜歡擦香水的狗頭人很強……”
夏琳的小臉顯得更陰沉了:
“但沒想到他是個準圣……你確定你的情報沒問題嗎?”
“你這是在懷疑皇家密探的能力嗎?”
銀狐譏笑道:“音樂教師是圣域,馬術教師多半也是,而歷史教師只是個凡人——你覺得有可能嗎?”
夏琳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我就是覺得有點離譜,賓利上哪兒找這么多圣域?”
“現(xiàn)在又不是圣域遍地走的【升華年代】?!?p> “就算是翡翠城,想湊三個圣域,也要找好久吧!”
銀狐搖頭道:
“或許這就是賓利的恐怖之處了,他總能把強者們聚集在一起;明明只有紅玉三的實力,卻能指揮圣域?!?p> “說回那個歷史教師,子爵府上的歷史教師位置空缺了這么久,現(xiàn)在突然有了著落,其中必定有貓膩。那個王季湯是圣者的可能性極大!”
“你再回憶回憶,是否有什么細節(jié)是你遺漏的?”
夏琳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她仍然是搖頭,猶豫道:
“我還是覺得他是個凡人?!?p> 銀狐依舊不信。
他沉吟道:“要不,你把試探他的過程,描述一遍給我看看,最好要把所有細節(jié)都還原一遍?!?p> 夏琳翻了翻白眼,終究還是照做了。
誰知道剛還原沒多久,便聽到一聲“遭了!”。
銀狐面露驚色,忍不住跺腳道:
“你暴露了!”
夏琳茫然道:“哈?”
“你確定他的是原話是‘要是再走錯路,可就真來不及了!’嗎?”
銀狐緊張道。
夏琳點了點頭。
“你果然是暴露了。”銀狐長嘆一聲:
“不怪你,你的易容術雖然是秘銀級的,連荒古級的強者都可以瞞過,但終究瞞過圣者的眼睛。”
“他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你的偽裝,但沒有直接揭穿你,給你留了條生路!”
“他那句話就是在警告你——再有試探的動作,迎接你的就未必是警告了,有可能是殺身之禍!”
銀狐冷汗連連:
“幸好,他應該不清楚你的身份,他大概會覺得你是賓利派過去試探他的……”
夏琳也不由一陣后怕,抱胸的雙手在發(fā)抖。
她本來是堅定地認為王季湯只是個凡人的。
但在銀狐精妙的分析之下,信念也漸漸動搖了。
畢竟兩個疑似圣者的家庭教師之中插入了一個凡人,怎么想都不合理。
而王季湯的那句話。
現(xiàn)在想來,也的確如銀狐分析的那樣意味深長。
“那我……我們該怎么辦?”
夏琳有點害怕、有點迷茫。
干了這么多任務,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太年輕了!
在圣者面前,她一個小小的秘銀一,簡直單純地像張白紙!
“別害怕,要鎮(zhèn)定。”
銀狐冷靜了下來:“圣者一般都有自己的行事準則,我們只需要不觸怒他們的逆鱗,他們也不會主動對我們出手?!?p> “你先回白露城堡,但要小心,務必要安分些,多看少做知道嗎?”
“過幾天找個合適的理由城堡中脫身,然后去南邊。”
“南邊?”夏琳咬著嘴唇:
“有三個圣者,還是要動手嗎?”
銀狐長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