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和墨鉆到被子里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會兒,依舊無法入睡。他今夜與和鴻住在三平壩,和以前一樣,兩人睡楊徽父母的屋。
和墨許久不見和鴻進來睡覺,心里有些擔(dān)心,便起了身出去。一走出門口,看見和鴻正對著火堆抽煙,一圈煙霧繞出來,與柴火燒出的煙氣纏在一起。
和鴻聽見動靜,轉(zhuǎn)頭看到是和墨來了,便把手里還未抽完的煙掐滅,剩下的煙頭擱堆壘的磚頭上,問道:“天晚了,快去睡噶,小孩子長身體,要早睡早起?!?p> 和墨搖頭:“我不是小孩子,而且我長得很高了,我是我們學(xué)校長得最高的?!彼f著坐到了和鴻身邊,伸出一雙手,放在火堆上方烘烤,暖暖的。
和鴻目光微含驚訝,上下打量一番和墨,笑了聲:“是了,你現(xiàn)在都長這么高了。我跟你天天在一塊生活,都沒發(fā)現(xiàn)你有這么高了?!?p> 和墨長高長大了,他也該老了吧。和鴻心想。
和墨搓了搓手,問和鴻:“叔,你和爺爺為什么要給他們收香蕉?做生意就是有虧有賺,這個道理不是你以前講給我聽的嗎?”
和墨始終不太能理解和鴻和楊建國的做法,在他看來,他們兩人和三平壩其他人一樣,都是被大老板騙了的人,他們也受了損失。憑什么他們要承擔(dān)所有人的損失?
和鴻知道和墨的疑惑,抬手摸了摸和墨的腦袋瓜子,又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說:“我和你爺爺收大家的香蕉,不是因為我們覺得這是我們的責(zé)任,而是因為我們覺得我們應(yīng)該負(fù)這個責(zé)任?!?p> 和墨更聽不懂了,這兩句話的意思難道不是矛盾了嗎?既然不是他們的責(zé)任,為什么要去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
和鴻低頭去鼓搗了一會兒火堆里的柴火,讓火慢慢熄下來。夜?jié)u漸深了,他們也該去睡覺了。
“和墨,”和鴻低著頭,火光照出他鬢角的幾根白發(fā),他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jì),不該早生華發(fā),“這做生意呢,要講誠信,講公道,一斤一兩都要算清楚。但這做人,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算清楚的?!?p> “我和爺爺,跟三平壩的其他人,我們不只是做生意的關(guān)系,我們還是鄰居朋友,甚至是親人。我們承擔(dān)這些責(zé)任,是因為我們看中這個情分,我們不想看到大家因為香蕉虧本,日子過不下去,不敢再種香蕉,也不敢再跟別人做生意。還有一個就是,比起其他人,我們更有能力和決心去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p> 和鴻簡單地與和墨解釋了他跟楊建國的一些想法,而后蓋滅火堆,只留下星火。
“和墨,等你長大了,這些事情你就會慢慢明白了。”和鴻朝他咧嘴一笑,“叔希望你不管以后做什么,都要記著一個事,就是要仗義,如果自己能力足夠,就要盡量地去幫助別人?!?p> 和墨想了片刻,點頭答應(yīng)和鴻:“我知道了,叔。我們老師也跟我們說過,要助人為樂?!?p> 和鴻聽了,有些欣慰地笑笑,又說:“只不過以后幾年你要跟著叔受苦了,叔沒有那么多錢,以后不能每個月都吃肉了?!?p> 和墨搖了搖頭說:“叔,我不愛吃肉的?!?p> “你以為我真的信噶?”和鴻失笑,“哪有孩子不愛吃肉的。也就阿徽信你說的?!?p> 提到楊徽,和墨想到了什么,不禁問:“以后爺爺也沒有那么多錢了,阿徽也吃不了肉了嗎?”
他想,楊徽最喜歡吃肉了,沒有肉吃她會失望的吧。
和鴻露了些許苦笑出來,伸手去拿磚頭上的煙頭,想再次點燃,卻又放回去。
“是噶。但是,我們不會一直這樣的。日子總會好過起來,那個時候我們就能天天吃肉,想吃什么就去吃,會有彩電,有冰箱,有汽車,都會有的。會有那一天的?!焙网櫿f道。
和墨點了頭。
是的,會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