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既然是奔著李夢云的下落來的,對別的事情并不關(guān)心,余魚便打算將自己的正義之舉暫且保密。
至于師父和李夢云之間的過往恩怨,絕對不是表面那么簡單,師父一定不只是為了錢,當(dāng)年肯定還發(fā)生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心中篤定,第二天一早,余魚便找了個機(jī)會把小圓單獨叫了出來。
師父不愿意說,就得從別處入手,小圓從小就跟在師父身邊,比自己陪伴她的時間還要長,這丫頭可能會知道些什么。
誰知小圓聽了余魚的來意,為難道:“少宮主,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這些事宮主連您都不告訴,我哪兒能知道哇!再說那時候我還不大記事呢……”
余魚提醒她:“你就沒聽顧良和顧左使他們說過些什么嗎?”
就算他們年紀(jì)小不知道,顧左使可是宮里的老人兒了,他總歸會知道些什么吧?經(jīng)她這一提醒,小圓還真眉頭一擰,思索了良久,突然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
“什么?”
余魚十分驚喜,一邊比了個“噓”,一邊抓著她的手往樹后縮了縮,以免被師父發(fā)現(xiàn)。
“我記著顧良有一回說過,六指婆婆好像原本是更中意李夢云做宮主的,所以從小在她身上傾注了不少的心血,后來想不到李夢云竟跟著趙沅跑了,宮主之位無人繼承,六指婆婆生著李夢云的氣,又看不慣宮主,一氣之下索性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把位子胡亂傳給宮主就去云游四方了。”
還有這種事?師父竟是個不得寵的徒弟?這余魚倒是沒想到,看師父平時任性妄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恣意,她還以為是叫師祖給寵壞了呢,原來不是呀!
余魚皺眉琢磨起來,李夢云人美功夫好,還獨得師父六指婆婆的寵愛,一直活在師姐陰影下的小師妹,想殺大師姐是因為羨慕嫉妒恨?
不不不,這個設(shè)想好像太淺顯太兒戲了,理由不夠充分——那就是李夢云不僅跟趙沅跑了,還卷走了宮里的大量錢物,師父找她是要追回雪月天宮的財產(chǎn)?
宮里好像也不缺錢……擰眉瞎猜了半天,她覺得都不大可能。
“小圓?!?p> 這時余茵茵在屋里頭喊了一聲,小圓趕忙應(yīng)了一聲,顛顛地往回跑,一邊回頭叮囑余魚:“不過都是宮里老人兒閑聊,他聽了那么幾耳朵,也不知真假,少宮主,我先回去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宮主我背后嚼舌頭啊,不然我就死定了?!?p> 余魚忙點頭保證,余茵茵微微站起身看窗外:“魚兒也在外頭?一起進(jìn)來?!?p> 進(jìn)了屋,余茵茵正背對著她二人對鏡描眉。
余魚湊過去看她上妝,“師父昨夜睡得可好?”
余茵茵注意力全在眉毛上,隨口道:“還成吧,床軟了點?!?p> “那一會兒我跟馬管事說一下……”
“先不用了,”余茵茵打斷她道:“昨晚你說的事?!?p> 見她一臉迷茫,余茵茵從鏡子里回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跟白玉樓退婚的事。”
余魚恍然:“噢!”
“你真想好了?”
“嗯?!?p> “不后悔?”
“是。”
余茵茵嘆了口氣,語氣十分惋惜:“那回頭見著白玉樓,你就把那五千兩黃金要回來吧。”
“噢……什么?”
余魚應(yīng)下了才反應(yīng)過來,她自己去要?
余茵茵畫好了眉,抿著口脂道:“怎么了?當(dāng)初談婚事就是白玉樓親自跟我談的,如今退婚自然也是要找他本人退,何況他是斬月樓少主,五千兩還做得了主的。”
余魚硬著頭皮道:“那我這就去?!?p> 余茵茵只關(guān)注鏡中自己的妝容,隨意點點頭:“去吧,這錢就給你零花,不用給我,早去早回,別誤了早飯。”
余魚吸口氣,師父對自己可真夠大方的,這么多金子,居然還說是零花,都夠普通人幾輩子錦衣玉食的了,一時不知該哭該笑。
……
雖然白玉樓先前騙自己很可惡,但欠錢的是大爺,余魚到底臉皮薄,思來想去沒想好怎么開這個口,說是要去找白玉樓,路過他房間時卻走得飛快,生怕這時候真遇見。
天色尚早,她打算在山莊里頭閑逛一會兒,順便想想說辭,練習(xí)好了再去找白玉樓。
清晨的山莊很寧靜,除了打掃院子的下人,只偶爾看到兩個早起用功之人,習(xí)武之人向來自律,一般在自己門派中都有早起練功的習(xí)慣,不過好不容易出來參加個奪寶大會,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放松,所以大多數(shù)人還是樂得偷閑,選擇睡懶覺。
穿過拱橋,走到池塘邊,一池荷花開得正盛,亭亭玉立的,余魚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陸夫人的聚荷園,大概還是因為不放心,即便陸盟主可能沒中毒,方掌門和陸離也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
陸夫人的房間門扉緊閉,外頭有兩個丫鬟在把門。
余魚有些奇怪,陸夫人是官家小姐出身,有值夜丫鬟可以理解,不過這時候不是應(yīng)該在屋子里頭伺候么,怎么大早上的杵在門口跟兩座門神似的。
悄悄走近些,隔著回廊的廊柱,聽一個小丫鬟打著哈欠說:“小菱姐姐,我熬得眼睛都快直了,怎么還沒人來換班?”
“噓!”
被她喚作小菱的丫鬟左右看了看,半斥責(zé)半誘哄道:“多嘴多舌!夫人在忙重要的事,不能教太多人知道,既然用了咱們,就說明這是信任咱們,成了夫人的心腹,好處多得很,熬個夜還不值當(dāng)?”
小丫頭一聽這話心里平衡了,急切問道:“值的!姐姐,那你說夫人會給我們漲月錢么?”
小菱看這小丫鬟蠢呼呼的,目光短淺,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好哄騙了,還要再教她幾句,這時走過來個一臉褶子的婆子,她手中端著托盤,啞著嗓子道:“夫人叫燉的參湯好了?!?p> 她說著,眼神犀利地往四周掃了掃,明知道一個送飯婆子不可能發(fā)現(xiàn)她,但那炯炯的目光,還是叫余魚心下一緊,恨不得在柱子后頭縮成一小條。
好在,婆子果然老眼昏花,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轉(zhuǎn)過頭準(zhǔn)備推門進(jìn)去,小菱忙攔住她:“哎——婆婆把湯給我就是了。”
開玩笑,這種面上的好差事怎么能讓給廚房這些蠢笨的粗婆子?
小丫鬟心思單純,根本沒想到要搶功展現(xiàn)自己,她一聞到參湯的香味,咽了口口水,滿腦子想的都是夫人回頭剩的會不會賞給她們。
那婆子似乎知道小菱的心思,將托盤往后讓了讓,皮笑肉不笑道:“夫人特地囑咐讓我進(jìn)去給她講講做法,回頭她好親手做給盟主吃?!?p> 小菱被她一閃,撈了個空,面上有些不悅:“做法說給我聽也是一樣的,我自會轉(zhuǎn)述給夫人?!?p> 婆子瞇眼看她:“你這丫頭話未免太多,夫人怎么吩咐的就怎么做,用得著你從旁指手畫腳?小丫頭,你進(jìn)去稟報一下?!?p> 小丫鬟忙“哎”了一聲,輕輕敲門:“夫人,送參湯的婆婆來啦,教她進(jìn)去么?”
陸夫人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那婆子沖小丫鬟笑了笑:“廚房還有剩,回頭你去盛一碗喝?!?p> 說罷進(jìn)屋去了。
小丫鬟驚喜之情溢于言表,小菱兀自生氣,拿指尖點著小丫鬟的額頭:“你呀,讓一個粗婆子支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成不了大氣候!”
小丫鬟委屈地扁了扁嘴,揉著發(fā)紅的眉心。
婆子這湯一送就是小半個時辰,這么久,早都該喝完了,陸夫人既然出身官家規(guī)矩大,應(yīng)當(dāng)不會讓一個廚房婆子在旁邊一直伺候吧?
余魚略一思忖,趁那倆丫鬟聊天,腳尖輕點,輕巧地躍上房梁,將屋頂?shù)耐咂⌒囊硪淼匾崎_一個縫。
低頭一看,陸夫人正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伏在案前看些什么,那婆子把頭湊到陸夫人身邊,也跟著看。
余魚驚訝,這可不是下人敢做出的舉動!
奇怪的是,陸夫人竟然也沒覺得她這樣親近有什么不妥。
正納悶,陸夫人指著案上的畫卷紙,和那婆子道:“我研究了一宿憑記憶畫了這圖,眼睛都花了,姐姐你仔細(xì)看看,是這個地方么?”
姐姐?
兩人看的好像是一幅山水畫,余魚離得遠(yuǎn)看不大清楚,臉貼近瓦片想細(xì)看看,畫卻剛好被那婆子的頭擋住了,一時有些心急。
好在此時,陸夫人直起身捶捶腰,將那畫卷從桌子上拿了起來,捧到婆子眼前給她細(xì)看。
余魚伸長了脖子,剛隱約看到些眉目,那婆子卻神色一斂,一把將畫給卷了起了,同時從桌上撿起一支毛筆,“嗖”地一聲朝她的方位投擲過來!
這婆子會武功!
她之前之所以沒察覺到,只能說明她氣息收斂得很好,而且武功必遠(yuǎn)在自己之上!余魚一驚,身子登時往后一仰避開,同時手忙腳亂地把瓦片蓋回去,不成想下一瞬那毛筆竟然穿破了瓦片,直射到空中去了!
擁有這么渾厚內(nèi)力的居然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婆婆!
屋里陸夫人也受了驚嚇,慌忙轉(zhuǎn)身從身后的書柜中抽出一本書來,書柜緩緩地轉(zhuǎn)了個圈,露出一個暗格,陸夫人迅速把畫卷推了進(jìn)去,又將那本書放了回去,書柜自動移回原位。
余魚無意中窺到了秘密,頓覺此地不宜久留,轉(zhuǎn)身就要躍下房檐,忽然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幽幽說道:“小姑娘,別著急走哇?!?p> 那聲音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人溫?zé)岬臍庀@進(jìn)耳朵,令人又癢又毛骨悚然,頭皮都快炸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