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蘇府酒宴。
余魚本以為送個劍穗而已,事情會進(jìn)展的很順利,特地坐在竇文杰旁邊的位子,想找個空檔先探探他的口風(fēng)。
不成想剛落座沒多久,菜還沒齊,旁邊的憐憐扯扯她的袖子,一努嘴,“余魚,換下位子?我想跟竇大人打聽些京城里的事兒?!?p> 余魚知道,自從上次袁老板說了這結(jié)法是從京城流傳出來的話后,她對京城的人事物都很上心,她一心覺得,只要在京城找到會打那穗子的人,便有可能是她那心靈手巧的娘,因此不放過任何一個跟京城人士打聽的機會。
還不等余魚說話,竇文杰聞聲立馬轉(zhuǎn)過頭來,看見憐憐近在咫尺,他恍惚了一下,隨后沖她和善一笑,點頭。
憐憐立馬將余魚往自己位子上一拉,對調(diào)了個個兒,主動跟竇文杰攀談去了。
若劍穗的主人真是袁嫵,依著她那堅韌的性子和對竇文杰如此的信任,憐憐恐怕就是竇文杰的女兒,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脈相連的緣故,二人明明沒正面見過幾次,卻相談甚歡。
如果真是這樣……余魚暗自嘆了口氣。
那邊二人越聊越投機,投機到坐在竇文杰另一邊的恩雅隔空投來十分不善的目光——怎么,她費勁巴力的明勾引暗提示還都沒把竇文杰搞到手的一丁點兒跡象,那邊怎么又冒出來個滿眼孺慕之情的小丫頭來?
她自信地挺了挺胸,自然是不把憐憐這種黃毛丫頭片子放在眼里的,相信只要竇文杰不瞎,是個正常男人,于情于理,都會選擇她……但看竇文杰瞅憐憐那眼神,似乎還挺疼惜?這大哥沒搞錯吧!
恩雅不忿了,很不忿。
不忿到一時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中原來也是受氣和她在西戎被壓迫有什么區(qū)別,唯一的好處就是沒人整天巴不得她去死吧,可拿她當(dāng)空氣一般對待她也一樣受不了。
這么想著,恩雅便冷笑一聲,插嘴道,“我記著憐憐的小相好……那個叫林小木的小子,他今天怎么沒來???”
竇文杰聞言,詫異地回看了恩雅一眼,憐憐的臉“騰”地便紅了,她是和林大哥好沒錯,但大家心照不宣,現(xiàn)在被一個外人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禺?dāng)眾說出來,還是有點兒尷尬的。
況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在竇文杰面前,莫名有點兒心虛呢?尤其是當(dāng)他探究地看著自己的時候。
憐憐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為什么會心虛?這不是事實么!她怎么好像潛意識里害怕竇文杰知道呢?
聯(lián)想到之前她對竇文杰莫名其妙的好感,再加上方才竇文杰展示出的沉穩(wěn)博學(xué)見多識廣令她贊嘆崇敬……憐憐驚出一身冷汗,難道自己是對竇文杰有了什么不應(yīng)該有的想法?!
不對不對,她心里分明只有林大哥一個人?。《宜膊皇悄欠N見異思遷的女人,怎么會……
看著恩雅敵視的目光,憐憐拿不準(zhǔn)自己的心思,有些瑟縮了,慌亂地看了一眼別處,“你別亂說,哪有的事,我和林大哥就是好朋友而已……”
“啪!”
去廚房給憐憐取紅糖姜水的林小木走回來恰好聽到這一句,一失手打翻了碗,他不可置信地看一眼憐憐,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竇文杰,狼狽地退后一步,蹲下去撿碎片,“我、我怎么笨手笨腳的?!?p> “林大哥!”
憐憐一見被他聽了去,頓時慌了神兒,想矢口否認(rèn)方才的話,可這時候大家的目光都被引了過來,眾目睽睽之下,這種事也沒辦法解釋,急得六神無主,只得也蹲下身去幫林小木撿,一邊希望林小木看她一眼。
林小木卻刻意避開與她的目光接觸,兜起碎片匆匆離去,憐憐也管不了那許多了,忙跟著追了過去。
恩雅看了一出好戲,懶懶地收回目光,哼道,“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小丫頭是該教訓(xùn)教訓(xùn)?!?p> 竇文杰聞言,冷冷地瞥她一眼,低頭飲了一口酒。
余魚暗自搖頭,恩雅還以為自己這番交鋒是“贏了”憐憐,卻不知在竇文杰心里的印象更大打折扣了。
她趁機坐回竇文杰身邊,不經(jīng)意道,“竇大人,方才憐憐問你的打結(jié)之法,你可曾見過?”
竇文杰舉杯的手頓了一下,看余魚一眼,“不曾?!?p> 方才憐憐并未跟他說自己打探這結(jié)法的緣由,竇文杰此人謹(jǐn)慎,很可能以為她們是那日看到了他望著刀穗時的反常之態(tài),故意在套他的話想套路他呢吧?
想到這個,余魚也不打算跟他試探來試探去的浪費時間了,便笑道,“竇大人何必撒謊?那結(jié)分明就是竇大人的夫人所打,若竇大人都不曾見過的話,別人更無從得知了……還是說,果然如一些外人所說,竇大人與夫人感情不睦,因此連夫人會打這種穗結(jié)都不知道?”
竇文杰聞言手上一顫,濺出幾滴酒水來。他先是驚愕,隨后猛地盯著余魚,余魚毫不退縮地跟他對峙。
良久,竇文杰才恢復(fù)了神色,低聲道,“我與亡妻往日如何,不是你這小丫頭該管的事。逝者已矣,你追根究底問這又有什么用?!?p> 他眼睛向恩雅那邊轉(zhuǎn)了轉(zhuǎn),意有所指:“我活到這個歲數(shù),不需要別人引導(dǎo),到底該怎么做,我心中有數(shù),旁人左右不了?!?p> 余魚見他一點就通,感慨,看來竇文杰對周圍人的動向立場和心里活動都摸得門兒清??!
敢情他以為自己是在幫恩雅撬他這塊兒銹鐵呢——雖然也有點這個因素吧,但也只有微不足道的那么一點兒罷了,她真正想做的還是替憐憐找回身世。
不過,竇文杰如果連恩雅這個事都知道,應(yīng)當(dāng)也知道皇上默許了這個臺階給他下,他到底還在猶豫什么呢?
余魚突然想知道竇文杰的底線到底在哪里,便先不往出拿東西,反而故意道,“既然竇大人和亡妻關(guān)系不好,為何不接受恩雅公主的好意?”
氣氛驟然有些結(jié)冰,竇文杰看了她一眼,終于冷冷道,“我與亡妻并非不睦?!?p> 余魚故作好奇,“咦?可我聽人說那個袁嫵不守婦道,人品很差,配不上大人,給大人戴了綠帽兒不說,連懷的孩子都不是你的……”
“咚!”
竇文杰將酒杯落在桌上一頓,發(fā)出一聲悶響,那力道控制得很好,不至于引起他人注意,余魚低頭一瞥,桌子上隱隱裂開了一個縫。
“余姑娘若再隨意詆毀我的亡妻,休怪我無禮!”
看著向來沉穩(wěn)的人此時目眥欲裂,余魚嘴角忍不住掛起大大的笑容,在竇文杰眼里卻是怎么看怎么可惡,“如何無禮?竇大人終于要打女人了?”
竇文杰瞇著眼,想起上次余魚要和他比武的事來。
“你帶刀了么?”
她果真探頭看向他背后尋找,搞得他稀里糊涂,不知道這丫頭到底是要做什么。
“沒帶?。俊?p> 余魚看了一圈,似乎很失望,袖子一抖,滑出個東西,她拎在手指間沖他甩著圈,“好可惜,原本還想湊成一對兒呢!”
竇文杰看著她青蔥似的指頭轉(zhuǎn)動,瞳孔驟然緊縮,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這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