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店里的氣氛則遠沒有那么美好。
弗里德不時能看到商店里起爭執(zhí)的情景。這些情景平時少見，因為商人是最喜歡偽裝的群體，哪怕再不滿，他們通常也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所以，能讓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爭得面紅耳赤的情況并不多。
看來，那份公告不僅對平民產生影響。這些來厄瓦交易的商人還做著倒買倒賣的美夢，沒想到晴天霹靂，戰(zhàn)爭的消息砸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誠然，越混亂的時代越有機會突發(fā)橫財，可那同樣踢下不思進取商人的臨門一腳。有一些人，他們沒有成為大富商的雄心壯志，只是簡單地繼承了家業(yè)而已。還有一些人，只是勉強過著及格線之上的生活。而這些人，當意外來臨時幾乎沒有應急手段。
“怎么臨時變卦，這與我們之前談的價格根本不一樣。”
“沒辦法啊。領主大人已經下達了指令，我們無法違抗。”
“商會的人呢？他們拿了那么多分成，現(xiàn)在卻沒有一點貢獻嗎？”
“他們也是有努力的。但是，誰也沒能想到安都的形勢已經嚴峻到那種地步。”
“上調的價格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畢竟供奉、備戰(zhàn)都需要一大筆錢。你也不想這個交易區(qū)毀于災禍吧？為了把它打造成萬無一失的堡壘，我們可都額外支付了一筆錢。直到特殊時期結束，多出的利潤都會上交給領主大人。所以……如果你們不能接受，就請去別的城池吧。厄瓦的情況就是這樣……”
說的好聽！無論是路上的開支，還是該怎么臨時聯(lián)系到新廠家的問題都不是一句“離開”可以輕易解決的。
而且，如果他們說的戰(zhàn)爭屬實，那么去哪個城池結果都會一樣。商人們只是出于不想讓別人獲利的原則在垂死掙扎。事實上，他們都清楚價格的上漲是板上釘的結果。
戰(zhàn)爭一旦開始，大貴族們的損失會由下層貴族承擔，下層貴族的損失則會由領地里的人承擔。那么，游離于各種城池內的商人們的損失呢？只能轉移給地位更低下的被雇傭者們。
可惡，這樣一來，不就會加劇惡性循環(huán)了嗎？
同樣知道不能認事態(tài)發(fā)展下去的穆斯塔法立刻加入進去?！拔衣?lián)和起來與領主大人商議吧，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p> 其余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問題是領主嗎？
更何況他們用什么方式說服領主？
“厄瓦雖然也是較為出名的城市，位置卻離安都相距較遠。歸根到底，領主大人也只是為了向國王陛下交差。我們只要聯(lián)和起來把交差的部分補上去，大家平攤下來數目的花銷遠比價格無限度上漲損失少?！?p> 沒有人接話。爭執(zhí)的商人正以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說錯什么話了嗎？
弗里德幫著打哈哈，“不好意思，我家少爺是第一次出門，請各位原諒他的失禮?！?p> 說完，他半強迫地將穆斯塔法拉走。
“你在做什么？！”
弗里德總算明白穆斯塔法的理論得不到支持的原因。
“你先冷靜一下，聽我說?！?p> 在交易區(qū)不合適說這些話題，倒不如說厄瓦的城區(qū)都不適合接下來的話。因此，弗里德示意穆斯塔法換一個地方。
穆斯塔法雖然有些不情不愿，可也同意了。他們坐在了?？吭诔峭獾囊惠v馬車里。
“弗里德，你說?！蹦滤顾ù叽僦?。
“首先必須肯定的一點是你提出的意見確實有可行性。但穆斯塔法，有可行性的方法不代表就能被人接受。”
弗里德用《斯特利爾法》里的一條列舉解釋。第三十條，禁止流浪漢睡在街道、公園等一系列公共場所。
這條被提出時曾引發(fā)過爭議，它曾被批評過不人道。議會的貴族們都珍惜羽毛。他們在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后不介意做一點表面文章。進行一些慈善活動、給予一點助學名額。
因此，針對這第三十條，也曾有貴族提出過建立諸如流浪漢收容所的設施。這在當時轟動一時，曾上過不少報紙。當然，其中當然不可能記載議會詳情。
為解釋給穆斯塔法聽，弗里德在收集情報的基礎上，加上了自己的一點小故事。
“跟阿芙羅狄大人主辦的畫家中心一樣?！?p> 類似的提議一開始還廣受追捧。
一些貴族甚至已經報出了自己家族可以資助的名單。
但是，國王陛下的一句話給所有人破了一盆冷水。“確實可行，那么，諸卿。誰愿意擔任流浪漢中心的主辦人。”
鴉雀無聲。
敏銳的嗅覺立刻告訴他們，這是已經咬上魚鉤的魚，那個鉤還是別人的。
于是，貴族們意識到流浪漢中心和畫家中心的微妙不同。
首先，畫家中心是由公爵大人提出的，一開始的周轉資金也都是阿芙羅狄家的私產。也就是說，畫家中心從最初就有負責人。這也意味著畫家中心里的權力爭斗會極少。因為梅塔梅爾從沒放權。
其次，畫家只是畫家，繪畫只是繪畫，在這個人均不識字的國度，藝術界的浪潮對斯特利爾幾乎產生不了什么公共影響。電視、畫展、美術館……都是少數派的狂歡。這也是國王陛下對畫家中心不管不問的理由。
而上述兩點便是畫家中心可以順利建成的主要原因。歸根到底，只是公爵的小玩意。它算不上什么利國利民的建設，就是每個貴族家內部的狩獵場一樣的游樂場。跟流浪漢中心有本質區(qū)別。
流浪漢是很常見的，只要失去住所的人都可以稱作流浪漢。而流浪漢也牽動著當地的治安、財政、社會穩(wěn)定等等問題。
它可不是小眾的狂歡節(jié)，也不是可以展示仁慈的場所。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它還不能辦的太好。
辦太好了，讓國王陛下認為你在收買人心怎么辦？
讓國王陛下當直接負責人嗎？那更不行。他們上一代機關算盡，才把王室的勢力削減成這樣，怎么可能再把權力還回去。
辦壞了也不成。這不僅會受到陛下追責，還會給予別的貴族把柄。
那么，不好不壞？可這樣一來，他們?yōu)槭裁匆舆@個差事？給自己找麻煩嗎？
啃食腐肉的才叫禿鷲?？惺呈拥哪墙猩底?。
“諸卿，考慮得如何？”國王又一次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