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說的好:
Love is blind.(愛是盲目的。)
To be or not be :that is a question.(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直到斯蘭汀看到自己的摯友笑著剜開自己的心臟的時候,他覺得莎翁流傳千萬年的經(jīng)典真他媽的是真理,難怪在這個尸體和地貌融為一體的世界里還有人捧著他的紙質(zhì)書這種老古董奉為終身信仰。
他感嘆道:“現(xiàn)在好了,弗吉尼亞徹底追著他的艾麗琳和那個惡心的大塊頭同為一體了”。
斯蘭汀給自己打了針腎上腺素,背著弗恩(弗吉尼亞)的大軍包俯身穿過河堤,很好,他現(xiàn)在大可以享用著他留下來的資源逍遙地度過幾天為數(shù)不多的幸福時光。
回到平日里駐扎的基地,沒開電就把自己往床鋪上一甩,想著今天養(yǎng)好體力明天干發(fā)大的,那個牛羊混合體他們之前盯上好一會兒了,看那皮毛,或許還受了些南美巨蜥的影響,那些個獵奇的商人肯定會感興趣的,
這里是荒郊野嶺,卻有大把的錢賺,政府軍既管不到這里也不想管這里,他不過是失了一個早被女人迷了心竅的幫手,斯蘭汀安慰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他被一條濡濕的東西蹭的一激靈,反扣上腕側(cè)的槍就開了一發(fā),他睜眼定睛一看,是條餓瘋了的萊基。體型不大,槍子射中了它的左臉,似乎并沒有穿過大腦的核心區(qū)域。
斯蘭汀從床下摸出小功率□□給這家伙來了兩下,萊基犬腿蹬了蹬就不動了。小功率□□用處不大,前幾天他還想著把它改造一下,沒想到多年隊友突然變蠢貨,自取滅亡。他本不擅長這些,一系列計劃也便擱置了下來。
現(xiàn)在,他要訓練一個全新的幫手。
替萊基犬洗了澡,輸入兩瓶葡萄糖混著的生理鹽水,再翻翻找找隨便焊了個口套給安上,拴在床頭。斯蘭汀摸了把它粗糙的狗毛,窗外的太陽已經(jīng)照的老高,“好了,寶貝兒,趕緊睡一覺,今天是特別優(yōu)待,以后可不會有如此好日子了。”
收拾完,斯蘭汀瞇眼遙望了一下天空,重新配置新藥混在迷彩里,嘀咕道,“希望今天不要碰上礙事的家伙?!?p> 結(jié)果一出門,摸索著前幾天追蹤到那牛羊怪的的線路,就看到了一伙兒人——極有組織的一伙兒軍人。
服裝不是政府兵,可那種刻板教條的行軍風格,保持著完美身形的高挑男人們,怕不是軍里儀仗隊里出來的,斯蘭汀不屑地笑了笑,什么時候皇城那些狗娘養(yǎng)的家伙也想來分一杯羹了,怕不是有些人好日子要到頭了。
“嘿,朋友們,我想你們需要一個幫手?!?p> 斯蘭汀主動走過去打招呼,跟這么多人搶,他占不到漁翁之利,率先結(jié)盟是個不錯的辦法。
那領(lǐng)隊的人,黑金色的頭發(fā)跟打了蠟一般浮夸,活像多看一眼就會哦哦叫的公雞。他擠著眼睛,脖子伸不直一般向前勾著腰仔細地往斯蘭汀跟前湊,“哦,你就是這里收骨頭的雜種么?”
這伙人究竟是來干嘛的,斯蘭汀皮笑肉不笑地回望著那個人,那人像眼睛被玷污了般一下子收回去身子,摩挲著那上好絨料的手巾。
“正如大人您所見,我成天在這里轉(zhuǎn)悠,撿些沒人要的垃圾度日,自然無法跟您高貴的隊伍媲美,只是抱著僥幸,望大人您能賞識我這地兒無人能及的認路本事。”
“你對這兒有多熟?”這次發(fā)話的是個中年的男人,聞見他的聲音,斯蘭汀才看過去,他橫倚在一塊黝黑的石頭后面,與這支過分奢華優(yōu)雅的隊伍格格不入,年紀大概比自己略大一點。
——這是個能人,斯蘭汀對上他的眼睛,猶如被燒了一下,他的那些媚承的小伎倆都化作冷汗淌下來。
他毫不避諱地再度對上他的眼睛:“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證,不管是逃命還是劫掠,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從哪個林子里鉆了?!?p> 那人扔過一個袋子,“找蛇獸的巢,帶路?!?p> 斯蘭汀聽完一愣,艾麗琳和弗吉尼亞都在那里,他親眼看見他們化作了那群柔軟又堅韌的家伙身上一個個明顯的凸起,人形的、扭曲的,他發(fā)誓在他活過的29年間從未見過比這些東西還要惡心的異化生物。
他接過袋子摸了摸手上的東西,好家伙,皇城來的出手就是闊綽。
見那個搔首弄姿的不知是政客還是官員的妖怪站在一旁,和他的親衛(wèi)隊一起,一個個朝這邊睨著眼睛,斯蘭汀認定了這是個大人物,不再打著花樣說話,提起腿就走。
“閣下,我該怎么稱呼您呢?”斯蘭汀測過半張臉,單手隱在袖子后面給槍換了批子彈。
身后的男人似乎沒有刻意觀察斯蘭汀的小動作,步子跟的很緊,打量著周圍的地容地貌。
“威廉。”有點沙啞的嗓音,大概平日里就沒說過幾句話。
很好,多么敷衍的回答。
斯蘭汀不再顯擺他的好奇心,一個假名都不愿意認真取的人,只會把心思留給他看中的地方。
逐漸貼近那塊濕熱的區(qū)域,斯蘭汀開始在沒過腰的叢林間匍匐前進,這里可不止那群蛇那么簡單,簡直是世界之最天天開party 的地方,群魔亂舞不足為奇,連不知從哪棵書上滾落下來的汁水或者鳥蛋都有可能把皮膚融掉然后長出不知什么物種的毛。
“閣下,請您提醒后面的戰(zhàn)士們,由于這里的危險系數(shù),請務(wù)必保持十二分的警惕?!?p> “我沒讓他們跟來?!?p> 斯蘭汀一驚,他完全沒意識到那一大群花架子是在哪里脫離了隊伍。他一向?qū)ψ约旱母兄苡行判?,就算這林間其他咆哮和雜七雜八的聲音混成一團,他從前行徑的時候也能準確判斷出是個大概多大的什么家伙在幾步之外。
到底是這個自稱威廉的人做了手腳,還是自己的預(yù)判出了錯,那群裝模作樣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花瓶。
斯蘭汀不敢回頭看,咬緊牙關(guān)開始繼續(xù)帶路,他又給了自己一針,現(xiàn)在他必須保持高度清醒,無論是周圍的環(huán)境還是威廉的存在,對他都是極大的威脅。
離蛇巢很近了,他止住步子,隱匿在一塊坡度較高的石林后面,觀察著不遠處盤繞著的龐然大物。
他一眼就看到了“艾麗琳”,自從那條蛇吞了她后吉恩就一直這么叫它,自己當時真是聾了才沒聽出來他那恨意里帶著的纏綿情思?,F(xiàn)在好了,那條蛇可以換個“弗吉麗琳”的名字了,聽聽,多么火辣的姑娘。
毫無疑問,“艾麗琳”極為健碩,皮毛光鮮亮麗,商人見了這皮囊指不定要在酒池里樂暈過去。它身上陳年的凸起密密麻麻十分顯眼,斯蘭汀還記得那吞噬融合艾麗琳和吉恩的地方,像功勛一樣長在它身上。
“你在看什么?”身邊的人冷冰冰地發(fā)問。
“哦,閣下,那條蛇顏色真漂亮,鐵定能賣個好價錢?!彼固m汀輕顫了一下,保持住自己油滑的形象。
“是嗎?你想殺了他?!蓖p笑饒有興趣地盯著那條蛇。
斯蘭汀毛骨悚然,話仍接的飛快,“我哪有那能耐,這不指望閣下您了,我好分點皮毛?!闭f著露出他所能展現(xiàn)的最真誠的笑容。
“那等什么”,威廉湊了過來,在他耳邊噴出熱氣:“去啊”。在槍口抵在斯蘭汀頭上的瞬間,斯蘭汀毫不猶豫拔了手槍的后座,鋒利的刀刃直刺威廉的眉心。
“威廉大人,做誘餌這種事兒,小人受不起?!彼固m汀恢復了自己一貫冷峻的神情。
威廉沒有開槍,任憑刀刃劃開了他的額頭后才飛快后閃。
“皇城日漸枯竭?!蓖蝗徽f,“人類正面臨著巨大的威脅?!?p> 斯蘭汀大笑,“我們這些野外長大的人從來沒把自己和皇城的那堆高貴的賤貨視作一個物種,人類滅絕?與我何干?!彼冻鲎I諷而猙獰的表情,手里的刀還躍躍欲試地跳動著。
“你怎么想無所謂,我現(xiàn)在需要你的幫助?!蓖貌淮笥押玫纳袂橄蛩嵋?。
“您前一秒還想崩了我,現(xiàn)在跟我提合作?”斯蘭汀嗤笑一聲,甚至向前吐了口口水。
“原諒我判斷失誤,現(xiàn)在我承認,拿你做誘餌太可惜了一些?!蓖槐菊?jīng)地回答他。
“你們來找什么?”斯蘭汀有些煩躁,“艾麗琳”還在他的余光里搖擺。眼前這個男人更是不比它差勁的難纏貨。
“能源。”
斯蘭汀用腳趾都能想到他說的能源絕不是那些蛇皮蛇油,應(yīng)該是更不尋常的東西。
那,是什么呢?
他突然冒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起來,他忍不住咆哮:“你他媽能不能說具體一點,究竟是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樣?!蓖届o地看著他眼睛逐漸變得通紅。
斯蘭汀開始回憶他在這荒蠻疆域中聽到的傳言和所見,不受控制地運轉(zhuǎn)起他那從來只裝著武器皮毛和錢的腦袋:這種蛇出現(xiàn)在近二十年前,本來在這個時代橫空出世什么都不奇怪。但這種蛇極其噬人,可怕的是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具備這種恐怖的吞噬能力。
曾經(jīng)有個人踩了不知什么運氣撿到一條腐敗的獸化蛇,然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剝下它的皮,他不甘心,就運著一整只到皇城去賣,結(jié)果價錢好的讓人意想不到。那人回來后,四處炫耀他的新添的武器和錢,伙同一群人去找蛇巢,然后一去不返。
斯蘭汀頭皮發(fā)麻,越想臉越白,幾欲作嘔,他知道他逃不掉了。
“臉色收一收,你或許可以加入我們?!?p> “算了,讓我被那些家伙吞了,好為你們?nèi)祟愖鲂┴暙I吧?!彼固m汀閉上眼睛,跌坐到地上,“說說吧,那個老妖怪帶群小妖精是來干嘛的?”
“這個,”威廉把他硬拽起來,“你不如先幫我把事兒辦完,我再跟你講。”
“你想怎么樣?”斯蘭汀很疲憊,難以想象的疲憊,他很不愿意承認,他和眼前這家伙是一種東西,他們擁有同樣的祖先。
“他們最近獸化的比較嚴重,體內(nèi)的機器不受主城那邊總機的控制了,我得去給他們植入些新東西,”威廉頓了頓,又說,“你也知道,那些家伙幫不上什么忙,它們的獸性已經(jīng)要壓制不住了,尤其是這驚人的繁殖能力,看看這些新生的崽子們,我眼睛都要瞎了?!?p> “原來你話還挺多,”斯蘭汀伸出手,皺了皺眉頭,“東西給我?!?p> 威廉遞過一盒針劑,分量很沉,銀色的像水銀一樣,天知道里面還有些什么見鬼的高科技。
“從鼓包的地方注射?!?p> 聽到這話斯蘭汀的臉又拉黑了一個檔,跟著威廉竄了出去。這事兒不好辦,搞不好自己也要成一個包。他現(xiàn)在完全無所謂,活著就去干翻皇城那個烏煙瘴氣的垃圾場,死了就算是再養(yǎng)那群妖精一段時間。
威廉的身手比自己還要好上不少,那天殺的鬼地方居然還能培育出這種人,斯蘭汀就驚了一會兒,接著注意著手上的事兒,不敢分心。
到最后幾針的時候,斯蘭汀看到那個老家伙了,帶著一群人剖開昏軟的蛇包,取出一塊塊比石油還有黝黑和剔透的塊狀,有些還隱隱約約看得見猙獰的四肢,他們再接著往蛇的空洞里植入些金屬物件,手法嫻熟利落。有些剛出生的幼蛇被威廉拎起來捆在一起丟給那些研究者們。
斯蘭汀處理完“任務(wù)”,沉默地立在原地。
威廉向斯蘭汀走過去,“我不用跟你解釋些什么了吧?!?p> 斯蘭汀憋著口氣,“說點我不知道的。”
“人類在二十年前發(fā)明了這種科技,把人在獸化的蛇體內(nèi)利用壓縮機和蛇本身的□□將人在內(nèi)的一些弱小生物轉(zhuǎn)化成高能源物質(zhì)?!蓖痪湓捰∽C了斯蘭汀的所有猜想。
“你們還真是懂得如何清掃我們這些沒用的廢物來供給那些優(yōu)秀人才啊?!彼固m汀埋下頭喃喃道。
“顯而易見,不過你和那些孬種不一樣,可以成為最好的戰(zhàn)士?!蓖斐鍪?,似乎想安慰他。
“就像你一樣嗎?”斯蘭汀撥開他的手,“不用了,我的狗還在家里等著我。”說著就搖搖欲墜地往回走。
接著一陣槍響,斯蘭汀倒在血泊中,他最后一刻,腦子里蹦出莎士比亞的話——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威廉走到尸體旁,拾起斯蘭汀發(fā)熱的槍管,卸下里面全新的上好的子彈,無奈地嘆息:“你本來可以成為最好的戰(zhàn)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