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破開曉霧的睡眼,留下一道光柱,青梧抱著柱子睡得正酣。雙丫髻小腦袋上插著昨夜枕君送與她的簪子。
正因為這只簪子,這只格外嫌棄酒水的小烏鴉忍不住抱著枕君的酒壇子喝了幾口,然后便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還把柱子當成枕君,死抱著不撒手。
洛明河頭的瀑布帶著出塵的水霧,即便是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瀑布的涼意。瀲滟白衣似煙迷亂了眼,遠山眉黛似塵攪了心神,最是素凈的白衣,竟讓她穿出了生殺奪于的妖艷。
青梅煮酒醉乾坤,一顰一笑驚華年。
她已經(jīng)許久未穿過白衣了,若非昨夜被青梧吐了一身,她也不至于換一身白衣出來。白色干凈卻不耐臟,更是遮不住血色,染的血多了,她的衣服也就成了紅色。
“小君兒今日同往常有些不同。”君陌從樹林后方走出,盯著枕君,眼底含著淡淡的笑意。今日枕君的這一身顛覆了他對白色的概念,原來白色在不染纖塵外也有如此妖孽的一面。
枕君坐在瀑布半山腰上的巨石上,聽見君陌說話只是堪堪挪眼瞧了一下,接著喝自己的酒,并不是很樂意搭理他。
“小君兒還真是冷漠!”
君陌施法挑起枕君身旁的一壇酒,隨后旋身在其對面的石塊上坐下。打開酒壇嗅了嗅,濃烈的酒香鉆入鼻翼,帶著迷人的醉感。
“本君曾有幸在梅林嘗過一次青梅酒,酒烈味酣,實在難以忘懷,究竟是何種世外高人才能釀得如此美酒?后來,聽傅悌神君道,這酒乃是小君兒所釀,本君對小君兒更加佩服了……”
他朝她敬酒,她懶得理他,繼續(xù)喝著自己的小酒。
敬了一個寂寞,君陌也只是笑笑:“鬼谷風景甚美,但比起鳳棲山還是少了些靈氣。當年古鳳凰一族昌盛之時,四海八荒無一不貪慕鳳棲山靈修之地,即便是最差的邊角也讓人爭得頭破血流……可惜世事無常,誰又能想到曾經(jīng)傲視群雄的古鳳凰一族竟一夜之間被人屠殺……”
如此悲秋傷懷感慨世事無常還真不像是君陌的作風。君陌雖不說是一個眼高于頂?shù)娜?,但俗話說得好,帝王無情,蒼生碩鼠于他而言不過是過眼云煙,無足輕重。
溪水擊石掩蓋了塵世喧囂,朦朧的水霧恰如置身仙境。酣香的青梅酒入口有些辛辣,她思緒不在這兒,對于君陌的話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
前不久趁著莫九河睡著她仔細探查過,他的身子并無大礙,但他的魂魄卻虛弱得厲害?;昃吓罎M了龜裂紋,似寒風中枯萎的花,全靠著那一絲脈絡撐著,一旦脈絡崩塌,一切也就結(jié)束了……
她手里攥著的魂玉是當初裕安城湖底的那一塊兒,得知莫九河魂魄虛弱,她便跑去裕安城中心湖湖底將魂玉給盜了出來?;暧裰越谢暧袷且驗槠溆袧櫰丘B(yǎng)魂之效,對于莫九河這種靈魂虛弱的人來說是再好不過的護身符了。
只是她現(xiàn)在唯一擔心的是若是莫九河知曉她盜取了他費盡心思要保護的東西會作何感想?舍利如此,魂玉亦是如此。
如今窺神鏡無下落,佛憐金盞更是杳無音訊。偷來的的壽命只是空中樓閣,她也不知道她能撐到什么時候。隱約間她似乎聽見君陌說了一句“本君知曉佛憐金盞所在”。
她抬眸看著君陌。
君陌嗤笑:“小君兒終于舍得正眼瞧本君了?!?p> 君陌知曉她要佛憐金盞她并不意外,四海八荒是他的地盤,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不知道的。
“什么條件?!彼辉负退嘣挘苯娱_門見山。君陌是怎樣的人她清楚,沒有利益的事情他絕不會做。
“小君兒這話說得本君就不愛聽了,本君是真心喜歡小君兒的。真心怎能用來利益交換呢?”
枕君垂眸,眼底浮現(xiàn)不悅之色。
君陌瞧見后遂改了口:“本君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小君兒說是什么便是什么?!?p> “不惘星君革職,靈岫閣無人看守,本君還是那句話,想邀請小君兒入職靈岫閣……”
他似乎很熱衷于將她拉入天宮。雖不知他所言真假,但如今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yī),有一點苗頭也總比渺茫好。
且靈岫閣星君之職本就是一個閑職,若無重要人物前來平日里只要將看守的人物交給琦玉那小廝便可,倒也是樂得清閑。若是君陌欺她,她屆時燒了靈岫閣一走了之不過也只是動動手指的事罷了。
如此算下來,利大于弊,隨他前去未嘗不可。只是這天宮陰陽怪氣的氛圍她格外不喜,君陌這才剛走,后方的仙娥就開始嘰嘰喳喳了。
“她之前不是走了嗎?天君怎又將這妖女給帶回來了?而且還讓她住在鳳黎苑?”
鳳黎苑是先天君為先天后專門打造的一處院落,此院落中的一草一木皆是先天君從五湖四海尋來精心栽種的。鳳黎苑是整個天宮唯一四季更迭的地方,當初先天君為了打造這個陣法,險些駕鶴西去。
自先天后故去后,鳳黎苑再也沒人住過。當初太華公主想去鳳黎苑參觀一下都被君陌給拒絕了,如今枕君竟然住進了鳳黎苑,也難怪這些個本就無聊的仙娥們瞎想。
閑言碎語不過是拂面風,無關(guān)痛癢。
枕君雖覺得聒噪?yún)s也懶得耍性子要了這些個仙娥的舌頭。她還是那句話,動她可以,動她的人,她必挫骨揚灰。
紅衣?lián)u曳,在素凈的天宮中有些顯眼。墨發(fā)總是松松散散,仿佛一碰即掉,狹長的眸子透露著淡漠。
迎面而來一位白衣女仙,腰束盈盈一握,風吹易折。身后簇擁著六個仙娥,是公主的規(guī)格,想來便是那位弱不禁風的太華公主了。
只可惜被傘遮住了容貌,沒瞧到那太華的容貌,不過從氣質(zhì)上來看,應該是個美人坯子。枕君只是堪堪用余光瞧了眼,只覺得擦肩而過時發(fā)絲留下的芳香有些熟悉。
走過之后,太華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油紙傘微微抬起,露出一雙含秋美目,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偏白的唇顯得她有些體弱。
杏眼瓊鼻,非白弄歌其誰?
當初君陌尋著氣息追蹤枕君到了裕安城,但是裕安城有法陣限制,無論仙魔人妖,只要入了城,身上便只有凡人的氣息。他也就因此跟丟了枕君。
正當他像無頭蒼蠅般閑逛時,他遇到了白弄歌,白弄歌說好似見過他所說的女子住在某個胡同里。就因為這樣一個指路的小事兒,她便得道升仙了,這一點,她自己也沒想清楚。
“公主怎么了?”小仙娥問道。
太華微微一笑:“可能是我眼花了?!?p> 油紙傘繼續(xù)前行,楚楚可憐的杏眼在油紙傘的遮蓋下逐漸迸發(fā)出了欣喜的目光。她不可能眼花,世上能有此等氣息之人出了那個女人還能有誰?
不過她現(xiàn)在的關(guān)注點可不在這兒,她的關(guān)注點在那個和尚身上。既然枕君都出現(xiàn)在了天宮,那便說明那和尚定然不是一個普通人,她或許還有機會。
她看上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那和尚是她的,也只能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