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阿嬤顫巍巍朝她伸出手,伸到一半又連忙藏起來。
沈舒望又驚又喜,誰知下一刻趙阿嬤冷著臉質(zhì)問她:“給你下蠱的人就是老婦安排的,你為什么還要救我?”
沈舒望愣住,有些茫然無措。
對?。∷F(xiàn)在是順寧王府金枝玉葉的允言郡主,為什么要對一個粗鄙下人、還是一個證據(jù)確鑿的幕后兇手這么好?
不光趙阿嬤困惑,想來順寧王府眾人也迷糊。
可那又如何?趙阿嬤是趙棠最親近的奶娘,而趙棠就是現(xiàn)在的沈舒望,她想護(hù)著這個護(hù)了她一世的老仆也不行嗎?她想護(hù)著難道也需要給出一個理由嗎?
何況,生死之后的相逢是那么的刻骨銘心。
迎上趙阿嬤困惑的目光,沈舒望笑了笑說:“我跟阿棠是閨中好友,而你是她的奶娘,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就算是做出一些傷害我的行為那也是被人利用的。”
趙阿嬤皺眉,顯然很懷疑沈舒望的說辭。
沈舒望繼續(xù)道:“我與阿棠是在云家書會上相識的,她經(jīng)常跟我說她有個很疼她愛她的奶娘,還講了很多她與您之間的事,不然我也不會讓他們做這一桌子的菜?!?p> “可是小姐從未跟我提起過你?!壁w阿嬤終于又開口說了句話,許是年邁,聲音聽起來像鴨聲一樣粗嘎。
沈舒望輕笑,“可若我與你家小姐真不相識,我又怎會知道你和你家小姐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你可是她最親近之人。”
趙阿嬤抿唇不語。
“好了,先不說這些了,阿嬤還是先嘗嘗看這些菜的味道如何?我也只是聽阿棠說過這些菜?!鄙蚴嫱蓝嗾f無用,也就閉口不談趙棠之事。
趙阿嬤聽到那一聲阿嬤,不由一愣。而后抵不過沈舒望的催促和心中莫名的親近感,開始嘗起這記憶中自個兒和趙棠最喜歡吃的菜。
這紅燒獅子頭,她嘗了嘗,味道很鮮美。
這竹筍炒肉,不太入味,她的小姐是不會喜歡吃這個的。
這雙鯉彩頭,讓她想起了自家小姐第一次下廚的場景,差點把廚房給點燃了。
這糖醋排骨……
趙阿嬤一邊嘗,一邊回憶著自家小姐生前的一顰一笑。嘗進(jìn)口里的是美味佳肴,流進(jìn)心里的卻是萬般苦澀。
她家小姐,紅顏薄命??!
沈舒望也沒好到哪兒去,看著本以為被燕明捷殺掉的奶娘還活著,心中自然大喜,可又想到她和奶娘早已陰陽兩隔就悲從中來。
一頓飯下來,沈舒望食不知味。
“阿嬤,您先在此處好好休息,這幾日我會讓人來給你換藥的?!鄙蚴嫱才帕藘蓚€丫頭隨身伺候趙阿嬤就準(zhǔn)備回自己的屋子。
趙阿嬤蹣跚著腳步,晃悠悠追上去朝沈舒望下跪,“老仆不知道郡主是小姐的友人,竟做出那等傷天害理之事,老仆對不住郡主!”
沈舒望嚇得忙將人扶起,“阿嬤不要這樣,您是阿棠的奶娘便也是舒望的長輩,何況您也是被人利用了?!?p> 趙阿嬤把頭埋在臂彎里擦眼淚,“老仆就是對不住郡主對不住小姐啊——”這么吼著便嚎啕大哭起來。
沈舒望抬頭,將自己的眼淚生生憋回去。
等趙阿嬤痛哭夠了,才斟酌著開口,“阿嬤,既然你覺得對不住我,那你能告訴我你背后的人為什么要害我嗎?”
趙阿嬤搖頭,“郡主誤會了,老仆背后沒有其他人指使,老仆是單純嫉妒郡主過得比小姐好,才想謀害郡主性命的。”
沈舒望沉默,看來趙阿嬤還不信任她,又或者說她想保護(hù)她背后的人??墒浅粟w棠,她還想保護(hù)誰呢?
看著趙阿嬤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沈舒望也忍心多問。交代婢女好好照顧趙阿嬤后,自個兒晃悠著走回去。結(jié)果晃悠著晃悠著,就和玉蒺藜撞上了。
沈舒望揶揄道:“怎么?玉御醫(yī)莫不是又在我府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都追到了我的院子門前。”
玉蒺藜冷笑一聲,“在下就是來找郡主的?!?p> 沈舒望一愣,“找我做什么?”
玉蒺藜沒說話,伸手朝沈舒望扔了一個東西。沈舒望踉蹌著步伐接住,好奇道:“這是什么?”
“治你那魚泡眼的藥?!庇裼t(yī)涼涼道。
沈舒望一臉困惑,玉蒺藜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熱心了?還專門給她送藥來。不對!什么叫魚泡眼?!她剛剛可是照了鏡子的,明明只是微紅而已!
“行了,你快進(jìn)去吧,他在等你。”玉蒺藜不耐煩說了句,轉(zhuǎn)身朝自己住的地方走,還不時嘟囔幾句,“要不是他來了,我才懶得過來送藥!”
沈舒望一臉懵,誰在里面等她?她迷迷糊糊走進(jìn)去,發(fā)現(xiàn)屋子里劍拔弩張。
青魚拔劍,冷眼看著坐在一旁的某位不速之客。而那位不速之客卻像是待在自家府邸里面一樣隨意,那懶散的坐姿全然不覺青魚對自己有何威脅。
見沈舒望進(jìn)來,才懶洋洋起身道:“這是剛剛哭過?眼睛腫得跟魚泡眼一樣?!?p> 沈舒望:“……”
燕信然走到她面前,手一伸道:“拿來?!?p> 沈舒望一愣:“什么?”
燕信然輕笑一聲沒理她,自個彎腰把她手中的藥拿出來摳了一點點,然后慢慢在沈舒望眼睛周圍涂抹按揉。
他本就長得賞心悅目,這么一溫柔倒讓人十分親近。又加上兩人之間的距離曖昧,沈舒望看著他像喝了酒般微醺的眸子不由屏住了氣息……
這家伙溫柔起來,原來這般迷人。
等回過神,沈舒望臉色漲紅指著燕信然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倒是燕信然有些抱怨,“從本公子進(jìn)來開始,你這侍女就一直拿劍指著我,莫不是你示意的?”
沈舒望簡直被氣笑了,指著他沒好氣道:“湛世子擅闖我府邸,難道還有理了?”
燕信然想了想道:“本公子負(fù)責(zé)郡主的性命安全,這出入府邸自然是要自由,不然萬一哪天郡主在屋中被人殺害,那可就是本公子的過錯了?!?p> 沈舒望冷笑,這人油嘴滑舌起來也是沒人可比。
示意青魚退下后,沈舒望尋了個位置坐下不客氣問:“湛世子這么晚還來找我,莫非是已經(jīng)可以解決我身體里的蠱蟲了?”
燕信然想了想,搖頭。
沈舒望冷笑,“那你過來是跟我說,你解不了蠱?”給她下蠱的人至今沒有一絲消息,若是燕信然也救不了她,那她就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