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碑嫀熒踔炼紱]有猶豫一瞬間,答道,“如果你確定這樣有用的話?!?p> 后面的其他小鬼們嗡嗡地開始互相討論起來,諸如“萬一他們是來騙我們的怎么辦……”
畫師也聽到了,她對身后的人說道,“如果你們不愿意,那就繼續(xù)留在這里守著國主吧,我一個也可以……”
長戚把手中的錄言簿遞過去,畫師用自己的干枯到起了許多褶皺的,不應(yīng)屬于一個妙齡少女的手接了過來。
她用自己的鬼氣凝成字跡,在上面寫下了郭奉衍對全彝國所做下的罪行。
阿落全程看著她寫下,這時候的畫師卻沒有了剛剛在棺槨前的激動的控訴時大起大落的情緒,平靜了許多。
一整張錄言簿被寫完,畫師的鬼氣也消耗了不少,她抬起頭來,是一張蒼白到?jīng)]有血色的臉。
“這樣,可以了嗎?”
長戚仔細(xì)地看了一遍那狀詞,鄭重地點了點頭。
尋奕感覺的到畫師周身的鬼氣竟然開始消散,矮下身在她的面前,“你可還有什么想說的么,關(guān)于你們的國主,關(guān)于全彝國,你來告訴我,這樣至少還會多幾個知道,他們的好?!?p> 畫師似是想起了國主,那笑容也溫柔了許多。
“國主啊……他是個很好的人……他一直在盡力,給整個全彝國最好的?!?p> “你很早便認(rèn)識他了吧?!睂ま鹊纳ひ粢踩缤鲁跞诘拇核话悖沟媚呐率窍惹氨╈鍩o比的鬼魂,都能從他這里得到安寧。
“是啊,我很小的時候便在宮里畫畫了,從國主還是個少年的時候,直到他成為了一國之君,直到……”畫師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你知道,這里為什么有國主的尸骸,但變成鬼魂的卻只有我們這些人么?!?p> “因為國主在臨死之前,對著那些拍手叫好的子民們說,他不怨他們……只是遺憾自己不該是做國主的命數(shù)……”
“他在淪為階下囚的時候,還對我們說,要好好活著……明明是承受了最大的不公平的人,卻想著的都是如何拉我們出深淵?!?p> “我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或許是他生前不愿意看到的吧。”畫師看了看自己殘敗的身體,“但是我至少,撐到現(xiàn)在,能為他做些事情了?!?p> “繾姑娘!”
在其他鬼魂的叫喊聲中,女畫師的實體終于是撐不住了,本來就是鬼氣凝成的身體從中間碎裂開來,又裂成更多,慢慢消散殆盡。
那股鬼氣直沖向長戚手中的錄言簿,在那泣血的字跡最后,凝成一枚小小的黑色咒印,是一個帶著八百年的怨氣和冤屈,舍下了自己留下的唯一想證明的痕跡。
長戚本是沉著臉色,想把錄言簿收回去,卻見那邊幾個鬼魂同樣化成了鬼氣朝著錄言簿而來。
一剎那間咒印又多了幾個,長戚有些呆滯住了。
其他的鬼魂,也陸續(xù)地,成為了這一方小小的狀紙之內(nèi)的,想為自己討回公道的一抹微不足道的痕跡。
直到最后一個,老者的鬼魂,他慢慢移動靠近了尋奕。
“那姑娘,她叫繾繾,繾綣之意?!?p> 尋奕點了點頭,“我們會記著的?!?p> 最后一只鬼魂化作了咒印,長戚合上那錄言簿的時候,三個人仿佛聽到了萬鬼齊哀的哭聲。
尋奕走到那通往下面的棺槨處的洞口,重新把下面的棺槨合上了,逝者本應(yīng)安寧,不該被這樣打擾。
長戚把那錄言簿小心收好,對二人說,“接下來,便是去鬼界再問一次了。”
尋奕對他的建議表示同意,“好,是時候讓那些滿口鬼話的鬼們吐點有用的話出來了。”
三個人按照原先進(jìn)來墓葬的路線,重新回到了一開始下來的地面的大坑處。
尋奕召出了引蝶,絲絲銀線纏繞在一起成為了一根繩子,直爬到洞口。
他一只手拽著引蝶,把另一只手伸到阿落面前,“來吧十二,我拉你上去?!?p> 阿落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擺擺手,“得了吧,你一只手怎么爬上去啊,我怕跟著你被摔死。”
尋奕想了想,“也是。”
他隨后把另一只抓著繩子的手也放開了,對長戚道,“長戚先上去吧,我?guī)粫壕偷?。?p> 長戚看了看兩人,沒有反對,略點頭沒有借助那引蝶自己借著神力騰身而上。
阿落看著長戚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洞口,“明明能飛上去,怎么非得爬不行呢?!?p> “我們倆都能飛上去,你還行?”尋奕看穿一切地說道,“撐不住了不要勉強(qiáng),你本來凡人身子就弱的很,在下面受了那么久鬼氣的侵襲,沒事兒就怪了。”
阿落沒反駁,的確,她只是強(qiáng)裝出來沒事兒,實際上那點可憐的神力早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八百年的鬼氣,哪里是她這個剛剛開始修行的凡人輕易承受的住的。
尋奕在她面前微微彎腰,“上來?”
“干什么?”
“我背你上去啊?!?p> 阿落本想問一句為何是背上去,而不是直接帶著她飛上去,嘴唇張了張還是合上了。
那是從遇見繾繾的墓室出來的時候,聽到的尋奕一聲十分細(xì)微的,幾乎察覺不到的咳嗽。
尋奕也不是神力無止境的怪物,如此損耗當(dāng)然會有事。
“好?!卑⒙漤槃菖郎狭藢ま鹊谋?。
“我可騰不出手來照顧你啊,你要是掉下去可不賴我啊。”尋奕笑著說道。
“好?!卑⒙湓俅位卮鹆艘粋€字,手上也用勁地攬住了尋奕的脖子,這一下用力過猛,勒的他激烈地咳嗽幾聲。
“你不會是想趁機(jī)殺了我吧?!睂ま乳_著玩笑,手上已經(jīng)攀上那繩索,往上攀爬。
阿落的頭就在尋奕的耳邊,在尋奕就要爬到頂上的時候,她側(cè)著頭輕輕對他說,“你也是,別總是逞強(qiáng)?!?p> 尋奕的呼吸一滯,“我能有什么事兒,十二你還是多管著自己就行,別老是操心別人?!?p> 雖然嘴上依舊是不饒人,但背對著阿落的臉上實際上是露出了笑容的。
長戚已經(jīng)在那里等了一會兒,還有就是蹲在洞口一直往下張望的何包旦。
以及在百里之外的野林中,破山和螞蟻精以及螻蛄精的正在風(fēng)干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