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回憶1

　　“主上……？”

　　煞電在門外喚著一直待在老夫人房間沒有出來的姬繆，都已經(jīng)一日了，主上未曾合過眼，也未曾進過食。

　　房內(nèi)的燭火一直亮著，微弱的顫動著，散發(fā)著昏黃的光。

　　他不忍主上這般，縱然心下有著對主上的畏懼，但是也抵不過對主上的擔(dān)憂。

　　于是忍不住敲門道：“主上，吃些東西吧?！?p>　　說完他便一直保持著敲門的動作，良久未動。

　　里面沒有任何聲響，煞電心下嘆息，又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主上，您這般，老夫人她……也會難過的……”

　　里面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煞電嘆了口氣，放下了一直舉著有些麻木的手，側(cè)過身子就準(zhǔn)備離開。

　　未想這次里面?zhèn)鱽砺曇簦皇怯行┑蛦〉乃撼?，嗓音微微沙啞，似是太久沒說話般，話音卻是平平淡淡，仿佛自己一點事也沒有：

　　“無妨?！?p>　　煞電忍不住又說了一句：

　　“主上還是吃些東西吧，賀姑娘已經(jīng)從京城出發(fā)，這時在洛城歇息，到時……賀姑娘來江南，見您這般模樣，怕是瞞不住的……”

　　他收到了來自煞雷的信鴿，自然知道他們的行程安排。

　　姬繆坐在床榻邊上，秀美的手輕輕握住老夫人的早已冰涼無溫的手，漂亮的睫毛垂下，淡淡的凝視著似是睡著的人兒。

　　桃花眼不是妖異的烈，也不是亙古不變的淡，此時的黑潭中暗自翻涌著極深極濃的漩渦，一圈圈的攪動著，這死寂的靜。

　　其實他知道，老夫人并不是他的親母，因為她和他沒有絲毫相像之處。

　　再者，他的名字……

　　想到此處，他忍不住自嘲一笑，天下應(yīng)該也不會有這般的母親，冠以此字、加以此名。

　　寤生，當(dāng)真可笑。

　　他從來沒有開口問過什么，他已認(rèn)定，她就是他的生母。

　　自他記事時候，他與吳氏二人便相依為命，寢于破爛不堪的廢棄廟宇中，穿一身襤褸衣衫，灰頭垢面，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天天竟是與乞兒無異。

　　他年歲尚小，正值懵懂孩提時期，外頭的雪太大，他凍的直哆嗦，手上滿是凍瘡，只好緊緊把自己蜷縮在佛像臺下，墻體冰冷極了，他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漂亮的長睫毛一點點的垂了下來。

　　肚子突然難受極了，胃里好像有什么在翻涌、在咆哮，張著獠牙在和他撕扯著。

　　他本模糊的意識又被這疼痛喚醒，他有些困難的站了起來，額頭直冒著虛汗，滿是凍瘡的小手抹了一把汗水，邁著步子朝著門外走去。

　　門上有一個很大的洞，風(fēng)雪順著洞口爭先恐后的擠了進來，密密麻麻的落在枯草上，沒有化開，結(jié)成了厚厚的一層雪。

　　他踩上吱呀的白雪，一股冷凌凌的寒氣順著磨破的草鞋鉆入腳底，冷的讓人只打哆嗦。

　　漂亮的五官卻一點表情也沒有，好像踩的不過是一團棉花，他推開吱呀作響的門，紛紛揚揚的大雪卷著寒風(fēng)瘋一般的涌了進來，刮在身上，卻冷到了骨隙。

　　他在等吳氏。

　　他站著不動，但是風(fēng)雪卻不會放過他，落在他有些凌亂的發(fā)間，有些破損的衣衫上，最后連他的睫毛上都落上了雪花。

　　遠(yuǎn)遠(yuǎn)看去，倒真的變成了雄雌莫辨的漂亮雪人瓷娃娃。

　　眨了眨那雙有些不符合他該有年齡的冷厲眸子，那眼睫上的雪簌簌落下，才知道原來是個活人。

　　他掃落了身上的雪，不再顧外面的風(fēng)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