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宮變2
“姑娘,現(xiàn)下怎么辦?”到底是經(jīng)歷許多事,禾兒這次穩(wěn)重了不少。
“兵來將擋,好好吃飯?!鄙佚g不理府中眾人的神情,抬腳走回內(nèi)殿中,蘇嬤嬤已經(jīng)擺好了飯,都是自己愛吃的:幾只清蒸湖蟹、一小碟鹽水桂花鴨、一個香菇炒菜心還有一小碗桂花酒釀丸子。
韶齡招呼蘇嬤嬤和禾兒道:“一起坐下吃吧,往日不便,今日便不講那么多規(guī)矩了?!?p> 蘇嬤嬤還要推辭,禾兒一把拉住她坐下了,“我們一起陪姑娘吃飯吧。”蘇嬤嬤只好坐下,幾度開合嘴巴,想問不敢問。
吃飽喝足,韶齡漱口凈手后,道:“把我的織金真紅大袖衣拿來換上。”
“是面圣的大禮服?”禾兒問。
“馬上就要進(jìn)宮了,自然要穿得隆重些。”韶齡說,“把蔣琮叫來,我有話要對他說?!?p> 蔣琮帶著幾個護(hù)衛(wèi)前來,韶齡對他附耳邊幾句,他恍然大悟,道:“娘娘放心,我明白。只是太子爺走之前再三說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太子回來我該如何交代啊?!?p>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太子定能一舉平亂。只是現(xiàn)下我不入宮,東閣外都是暗衛(wèi),你怎能將這消息傳出去呢。”韶齡低聲說,“要以大局為重?!?p> 左右布置完,已至掌燈時分,韶齡端坐在正廳中,緩緩喝著茶,只見一小內(nèi)侍徑直從外頭奔來,臉色煞白若鬼,也顧不得禮數(shù),邊下跪邊急急道:“宮里來人了,是錦衣衛(wèi)....”
“我猜也是這般。”韶齡微笑,“走吧,我們?nèi)ビ悄奈还篑{光臨?!?p> 明明已經(jīng)是初夏,今晚的京城竟意外寒冷,韶齡抬頭望天,月黯星稀,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天際,周圍滿是仆婦丫鬟,卻靜的落針可聞,寂靜和黑暗一樣可怕,
可韶齡心中,明亮如皎月當(dāng)空。
徐徐打開宮門的沉重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韶齡與禾兒下了馬車,外頭早備好了軟轎。
韋興迎上來說:“老奴就送太子妃到這,這頂轎子自然會送太子妃去見圣上?!?p>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韶齡也不問韋興圣上何處,只是福了福禮便帶著禾兒上了軟轎。
韋興倒真沒騙她,轎子徑直去了昭德宮。
昭德宮門口,韶齡不出意料地見到了梁芳,一見便上來請安,接著又領(lǐng)著韶齡和禾兒并兩個小內(nèi)侍走到了通往內(nèi)殿通道的紗幔外邊。
梁芳站住了:“你們先在這里跪候?!?p> “是。”兩個小內(nèi)侍輕聲應(yīng)道,立刻跪了下去,趴在那里像兩塊石頭。禾兒也被攔住了。
韶齡仔細(xì)打量梁芳,平時伺候圣上,梁芳都是身著便服,一如家奴一般里外忙活,進(jìn)出也無須見面就拜,今日他卻穿著掌印太監(jiān)的太紅朝服。
走進(jìn)內(nèi)殿,韶齡就瞧著紗幔后面影影綽綽。進(jìn)去一看,竟是萬妃雙目緊閉地躺在殿內(nèi)床上,皇帝似是失了神志,正跪在貴妃旁邊,用一塊白面巾正擦著貴妃的臉,而興王正跪坐在床邊蒲團上,雙目緊閉,喃喃不知念著什么咒語。
梁芳奔過去了,皇帝卻仍跪在那里替貴妃擦臉,梁芳撩袍跪下:“主子,主子,讓奴才來擦吧!”
皇帝好像沒有聽到,不理不睬。
韶齡被眼前這駭人的景象驚呆了,走到床邊,伸手向貴妃鼻息處試探。
“貴妃娘娘已經(jīng)仙去了?!笔桥d王的聲音。
“胡說,萬侍長怎會仙去,她是睡著了。李孜省呢,他的九夢丹呢?”皇帝突然喊了起來。
梁芳忙站了起來,按住他哄道:“李大人就在殿外為娘娘做法煉丹呢,吃了九夢丹娘娘就能起來了。”
韶齡這才意識到紗幔外還有幾個影子,應(yīng)該就是那些李孜省和那些道士。
韶齡轉(zhuǎn)過頭憤怒的盯著梁芳,他也正笑瞇瞇地看著韶齡,說:“事出突然,為了國家社稷,暫時委屈太子妃了?!?p>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呢?”韶齡問道。
“兩位娘娘都安好,在各自的宮里為皇上祈福呢?!绷悍计ばθ獠恍Φ卣f。
“我要見太后娘娘?!鄙佚g說。
梁芳回道:“我勸娘娘還是待在昭德宮的好,如今這宮里宮外亂作一團,奴才是為娘娘的安全考慮,昭德宮到清寧宮不近,萬一哪里走了水,有了賊人該如何是好?”
說著便不再理韶齡,走出殿去,那兩個小內(nèi)侍依然石頭般趴在紗幔外,梁芳高聲說道:“起來,跪到殿外去?;噬鲜裁唇泻蚪心銈儯褪裁磿r候進(jìn)去?!?p> “是?!眱蓚€小內(nèi)侍答道,爬起來跟著他向大殿門口走去。
如今這內(nèi)殿里,就只有韶齡與興王兩個神志清醒的了。
韶齡自顧自找了一個蒲團,也坐了下來。
“你倒是很鎮(zhèn)定?!迸d王沒有睜眼,卻開口道。
“哪有興王殿下你鎮(zhèn)定,若是可以,不如給我解釋一下眼前這是怎么回事?”韶齡破罐子破摔,索性與他攤牌道。
“你定是覺得這一切都是我謀劃的?!迸d王倒是不介意她的諷刺。
“不是么?”韶齡沒好氣地回答。
興王終于睜開眼,敲了敲就跪而麻木的腿,才緩緩站起,走到韶齡面前,盯著她的雙眼,不徐不疾道:“若是我謀劃的,你此時定沒了性命?!?p> 韶齡毫不示弱,也看著他回答:“現(xiàn)在你不敢殺我,太子領(lǐng)兵在外,你殺了我便是逼宮,就算你繼承大統(tǒng)也名不正言不順?!?p> “哼,名不正言不順?父皇現(xiàn)在這般,你猜我讓他當(dāng)著眾臣傳位于我,他肯是不肯,到時候不知道太子會不會成為那個“亂臣賊子”呢?”朱祐杬玩味地說。
“你!”韶齡恨恨道,“如今你想怎樣?”
朱祐杬活動了一下腿腳,伸了個懶腰:“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崩^續(xù)自言自語道,“你們這些人啊,總是喜歡替別人做決定。”
韶齡正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他已經(jīng)走到殿中央,以往昭德殿經(jīng)常設(shè)拜樵禮,殿中畫著八角褂位,于是興王便沿著卦位走了起來。紗幔外的禱祝聲音恰巧暫時停了,他的腳也停了,韶齡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他正踏在“三”乾位上。這時紗幔外的禱祝聲音又響了起來,他又繞著八角卦位走了起來。等到紗幔外的禱祝聲音又停了,他的雙腳又踏在“三”乾位上。朱祐杬臉上露出了真正的興奮,再不猶疑,大步拿起桌案上的朱筆,在一紙箋上先連劃了六橫——“蠶”,這便是乾卦!接著他在乾卦下方的紙箋上揮筆寫下了卦詞:“乾元亨利貞”!
“這次又是乾卦,每次你的運氣都十分好呢?!彼旖怯辛诵y,眼中的光也格外的亮。
“什么意思?”韶齡更不解了。
他走到神壇的火燭前,將卦辭伸到火燭的上方,瞬間化為灰燼,“我記得你借用過李翱的詩:我來問道無余說,云在青天水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