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幽悠依稀覺得這人有些眼熟,轉念一想,這不正是那日她差點摔倒時趁機對她動手動腳的那個人嗎!
“王公子?!币灰娛强腿藖砹?,嫣華立馬擺出職業(yè)性的微笑,理了理衣裳起身迎上去。
“丫鬟做錯事罰她就是了,美人兒若是氣壞了自己,我可是會心疼的?!蓖豕右才匀魺o人地將嫣華抱緊,在她的臉頰落下一吻。顯然已經完全忘記了鹿幽悠就是當日跳舞的人,整顆心全都拴在美人的身上。
“今兒怎么這么早就來了?”嫣華此刻忙著迎客,溫言細語聽的人骨頭都酥了,整個人已經半伏在王公子的身上。
鹿幽悠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卻注意到王公子放在下面的手輕輕揮了揮,示意她離開。原來是替她解圍,原本在她看來常出入青樓的男子都是猥瑣的,哪怕長相不猥瑣,行為也必定猥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感激地看了王公子一眼,溜了。
出門口擦了擦額頭被嚇出來的汗珠,嫣華的喜怒無常她算是見識到了,這更堅定了她要逃走的決心,蘭時閣對丫鬟的看管倒是不算嚴,可是現在她既沒銀子,也沒找到逃跑的機會,一切都要好好打算才行。
“小幽!小幽!”
鹿幽悠正想得入神,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過神來才聽見屋內嫣華的叫喚,嬌媚的聲音中已經透出一點不耐煩,鹿幽悠也顧不得看是誰拍她,慌忙走了進去,在進門的瞬間聽見身后傳來王公子的聲音。
“原來你叫小幽?!?p> 進屋之后不用猜,自然又受了一通數落。
“不要以為這樣就能引起王公子的注意,”嫣華攏了攏自己有些凌亂的頭發(fā),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鹿幽悠,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跟在我身邊,你就該知道什么叫安分!”
說完,嫣華就一腳踩在了鹿幽悠放在地上的左手上,鉆心的疼痛讓她想要馬上抽回手,可是嫣華踩得太重,她根本抽不動。如果之前鹿幽悠還想著數落什么的忍忍就過去了,可這一腳已經讓她什么都忘了。
另一只手已經先于她的腦子做出行動,對著嫣華死命地一推,左手獲得自由的同時,嫣華也向后摔下去……
“咕咕咕?!?p> 陰冷狹窄的小黑屋里傳來一陣怪異的響聲。原本應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可蘭時閣里依舊熱鬧非凡,只是外面醉生夢死的場景與屋子里仿佛完全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而鹿幽悠就被關在這里。
摸了摸已經餓扁的肚子,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繁華,忽然就想起天道不公四個字。她原本可以坐在電腦前看看八卦,追追劇,吃著零食打發(fā)時間的,可現在卻被關在小黑屋里餓著肚子思過。
“嘶?!蓖俗约鹤笫忠呀洷徊饶[,不小心碰到,痛的鹿幽悠倒吸一口冷氣,此時手背上一大塊淤血已經有些發(fā)黑,她開始有些想家了,不明白為什么倒霉的事情會一件接著一件。
漸漸的,樓里的燈火也一個接一個地熄滅。門外有了動靜。
“吱呀”一聲,木門被打開,小丫鬟提著燈籠一邊打呵欠一邊說道:“出來,嫣華姑娘要見你?!?p> 看來是客人已經離開,嫣華也有時間可以慢慢想辦法處置她了。跟著那小丫頭走到樓下,小丫頭又打了個呵欠:“你自己上去,我回去睡了。”接著又抱怨幾句鹿幽悠耽誤她休息的時辰后才提著燈籠走了。
獨自來到那間頭牌專屬的屋子外。門開著,鹿幽悠前腳才跨過門檻,就聽見屋內似乎有爭吵聲,又把腳收了回來。
“為什么要放過她,現在就敢在我的屋里勾引男人,不給她點顏色看看,以后還了得?這種小妖精就該餓她三天三夜,再拖出去喂狗,看我身邊的人還有誰敢動什么歪心思!”說完就聽見啪的一聲,似乎是茶杯摔到地上的聲音。
“你何須動怒,我已經解釋過她根本就沒有搶你位置的意思,何必做的那么難看?”
“難看?你這心軟的毛病又犯了?你忘了當初……”
鹿幽悠聽后一愣,轉身想離開,屋里的人似乎有所察覺,立馬問道:“誰在外面!”
“是,是我?!甭褂挠婆ρb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走進屋,嫣華獨自坐在鏡子前,腳邊幾塊茶杯碎片。
鹿幽悠彎腰去撿碎片時,就聽嫣華問道:“你剛才聽見了什么?”
“沒有啊,我才走到門口就聽見姑娘問是誰,我的耳朵不太好使,姑娘剛才還說了別的嗎?”鹿幽悠低頭把碎片一塊一塊撿起來,故作不知,心里砰砰直跳,就怕嫣華看出點什么。
嫣華沉默地看著她重新站起來,又忖度片刻,方才冷哼一聲:“明天開始練舞,另外,如果你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王公子,你這雙手也就別想要了。還站在這里做什么,還不滾回去!礙眼!”
鹿幽悠如蒙大赦,立馬頭也不回地往自己屋里走。
腦子里還想著剛才的事,分明是兩個人在對話,可她進屋之后卻只見到一個人,而且那兩個人的聲音語調一模一樣,聽起來就像是嫣華在自言自語,難道……嫣華其實有人格分裂,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她老是喜怒無常。
想到這里鹿幽悠哆嗦了一下,和一個善妒的女子是沒道理可講的,何況嫣華看起來還不只是善妒而已。
從第二日起,嫣華果真過了晌午就要鹿幽悠教她練舞,不過總算沒有再故意找茬,鹿幽悠只得費盡心思將自己所有知道的舞蹈姿勢都教給她,嫣華原本也會跳舞,將兩者結合在一起跳出來不僅不會顯得不倫不類,反而更多了幾分嫵媚動人的感覺。
“好了,今日就練到這里吧。”
沒一會兒就見小紅提著籃子跑了過來:“姑娘,姑娘!不好了!”
“呸,今兒生意還沒開始你就觸我霉頭是不是!”嫣華站起身差點就一巴掌招呼過去了,不過小紅似乎早就清楚她的習慣,嫣華的手還沒過去她就先跪在地上。鹿幽悠在一旁暗暗記下,下回自己也這么做。
“我不是故意的,姑娘,姑娘聽我說,”小紅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也有些喘氣,“姑娘,我,我剛才去買胭脂的時候聽說王,王公子死了?!?p> “你在胡說什么!”嫣華手中的碗盞掉在地上摔成兩半,她也顧不得了,難以置信地扶著鹿幽悠站了起來。
“我沒有亂說,”小紅的氣總算順過來了,“剛才我在路上聽人說起,昨日王公子回府時轎子里突然起火,轎夫都嚇跑了,回過神才想起王公子還在里面,再回去看時,王公子已經燒死了,都說王公子因為喝醉了沒能逃出來。姑娘,姑娘你別傷心?!?p> 嫣華聽了,一下子癱倒下去,幸虧鹿幽悠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沒真的摔下去,小紅連忙給鹿幽悠使眼色,兩人一起把她扶回房里,接著兩人就被嫣華趕走了。
“原來嫣華姑娘對王公子這么深情?!甭褂挠坡犞輧葌鱽淼目蘼曕止局?。嫣華平時也算盛氣凌人,沒想到居然會因為王公子的死哭成這樣,這一點的確讓人意外。畢竟身處這個地方,鹿幽悠也見過不少前一日還海誓山盟,后一日銀子用盡就被趕出樓的人,再想想之前嫣華對她接近王公子那么緊張,看來是真的動了真心。
“你以為姑娘哭的是王公子?”小紅露出不屑的笑容,“這王公子可是姑娘最大的恩客,而且昨天我在屋外聽到王公子答應這兩天就要給姑娘贖身,結果今天就死了,姑娘哭的那是她自己。原本我還指望姑娘帶我一起進王府,誰曉得是個短命鬼?!?p> 鹿幽悠看小紅一臉為自己惋惜的模樣,一時間說不上來話。入夜后,看著依舊談笑風生的眾人和巧笑焉兮的嫣華,小紅果然比她看得通透多了。
王公子的死就像是一陣微風,在蘭時閣里再掀不起任何一點波瀾,除了當初官府的人曾來盤問過嫣華之外,這個人就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只有偶爾會聽到小紅感慨一句,自己差點就能跟著姑娘住進大戶人家。鹿幽悠也會想起當初有這么一個人曾幫自己解過圍。
***
近來王公子的事情又開始漸漸被人提及,確切地說,是鹽商王公子,知府之子陳公子和徐家客棧的徐公子三人的事情,已經變成人們茶余飯后最主要的談資之一。
今兒鹿幽悠的心情格外地好,因為她已經離她的目標有跨進了一大步,提著籃子走在大街上,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一旁的小紅則是一副“你果然沒見過世面”的鄙夷表情。
不過沒關系,她今日心情好,看誰都是笑瞇瞇的。好不容易才走出蘭時閣,怎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影響心情。這個月她多多少少也存了些銀子,蘭時閣本就是個揮金如土的地方,雖然她只是個小丫鬟,但跟在嫣華身邊,偶爾也能分到一些銀兩,雖然大部分都給了六娘,但她多多少少也存了一些下來,真要逃走也不至于餓死自己。
“就是這種了。”小紅正在選胭脂。
鹿幽悠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左挑挑,右撿撿,心思早就飛走了。
又有一胖一瘦兩個婦人有說有笑地走進胭脂鋪,穿著樸素,臉上的胭脂也難掩歲月的痕跡,一人提著一個籃子,胖的那人先說道:“對啊,所以我就說那個叫什么嫣華的可真是個狐貍精?!?p> “可不是嘛,你看這都克死了三個人了,”瘦的連聲附和,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最近老爺都在家里,連門都不怎么出,夫人這幾日心情好得很,連著我們這些外頭伺候的人都得了賞。原本也該這樣,那里的姑娘能有什么好的,都不過是殘花敗柳,命硬克夫。”
說完“呸”了一聲,想把晦氣通通帶走。
兩人說著,感覺到一旁的目光,轉頭看去,只見鹿幽悠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們,還沒說話,鹿幽悠身后突然冒出個紅衣姑娘,指著兩人大聲說道:“你們說誰殘花敗柳呢!有本事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