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原本正背對著他們彈琴,周圍都是白色,唯獨他一身青衣坐在海面上,看背影應(yīng)該是個男子,隨著手指的變換,一個個清脆的聲音變成優(yōu)美的曲調(diào),海上的開闊讓琴聲更加悠遠(yuǎn)。瘦削的背影,一頭黑發(fā)并未束起,隨著海風(fēng)微動。
鹿幽悠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感嘆著如果不是出現(xiàn)的地方不對,這大概可以叫做“背影殺手”了。
不過轉(zhuǎn)眼,那人已經(jīng)把琴收好背在身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鹿幽悠向后退了一步,很顯然這到底是不是“人”還有待確定,而經(jīng)驗之談,越是美好的背影,在和鬼掛上關(guān)系之后,正面就越是可怕。她就怕那人轉(zhuǎn)過來之后,她看到的會是一堆白骨或者別的什么。
“是……是他!就是他!我上次遇到的就是他!”身后突然傳來另一個人的叫喊聲,正是那個賣絲綢的小販。這聲音嚇了鹿幽悠一跳,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嗓子特別響亮,不過片刻,原本屋里的人全都移到了船頭。
鹿幽悠再看向海面時,已經(jīng)只剩下白霧了。
“看什么?”有人不耐煩地問道。
“看人?。∧莻€彈琴的,我上次看到的就是他。”
“什么都沒有。”余下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起哄。顯然對什么都看不到很不滿。
“你們一出來他就不見了。我明明看到了,不信你們問他們?!毙∝溡姏]人信他,只得找鹿幽悠三人作證。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移向三人??哨w老爹和白燁竟然都不約而同的搖頭,這下,小販成了眾矢之的,任他怎么辯解,都沒人再相信他了。
最后還是白燁看不下去,幫著打圓場:“好了好了,我看是霧太大看花眼也不奇怪。霧已經(jīng)稍微散開了一些,已經(jīng)可以辨別方向了,大家都先進(jìn)屋吧。”
這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于是小販爭辯的事情很快就被人拋在腦后。
鹿幽悠并不清楚趙老爹和白燁搖頭的原因,既然他們都不想提起這件事,她就靜靜站在一旁,也不打算回答。
見眾人都走了,這才跟著趙老爹和白燁走向船的另一邊,至于什么原因,她也說不上來,大概只是好奇心突然冒出來了而已。
白燁說的沒錯,大霧的確漸漸散開,趙老爹已經(jīng)知道方向,已經(jīng)開始吩咐船工做事。
眾人一通忙亂,等趙老爹終于有時間歇息,見鹿幽悠還站在他旁邊,笑著示意她坐過來,自己點一支水煙抽起來,白燁幫完忙也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走過來。
“小兄弟倒是很鎮(zhèn)定,”白燁拍拍鹿幽悠的肩,爽朗地笑起來,“想當(dāng)初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可是嚇了一跳。”
他們果然是見過的。鹿幽悠只得跟著笑,她其實見到的時候也哆嗦。
“你沒出息,難道其他人都和你一樣?”趙老爹吐出一口煙,笑容平和地打趣著白燁。言語間明顯和白燁是一早就認(rèn)識的。
接著趙老爹講了關(guān)于那個白衣琴師的事。
趙老爹自小就以海為生,海上的天氣本就是千變?nèi)f化的,只是像這樣大霧一直不散的情況也是屈指可數(shù)。
他活了大半輩子只見過那個琴師兩次。兩次迷路,琴師都會出現(xiàn)在海上,什么話都不說,只是背對著人彈著琴,彈完就消失了,接著大霧也會慢慢散去。因為知道他不會害人,所以趙老爹見到他時更多是敬畏,而不是害怕。也正因為有敬畏之心,所以大家對見過他的事情都三緘其口,琴師的事情也只在他們行內(nèi)人之間流傳。
“不過他今日轉(zhuǎn)身倒是第一次聽說,只可惜沒機(jī)會見到他的模樣。”白燁說起來倒是頗為惋惜。
“這些神仙的樣貌豈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見到?!壁w老爹抖了抖煙管。
神仙嗎?鹿幽悠一開始倒是沒有想那么多,不過她已經(jīng)親眼見過妖了,即使有什么也不奇怪:“難道他是專門負(fù)責(zé)管理大海的神仙?”那好像是龍王來著?
“沒人知道,只是偶爾聽說有些漁夫也曾見到過,你這說法倒是有可能?!?p> 鹿幽悠點頭。不論如何找到方向總是令人開心的。
又聊了一陣,鹿幽悠就起身告辭,只要確定是安全的就好。至于那個琴師,鹿幽悠抬頭看了看大海,這個世界大概還有很多顛覆她認(rèn)知的事物存在。
一月后。
“好好好,就擺在這里。嗯,左邊一點,對,就這里。”鹿幽悠站在門口指揮著一切。
終于寫著“鹿鳴齋”三個大字的牌匾也掛好了。
“白大哥辛苦啦,快進(jìn)屋喝茶休息吧?!?p> 看著基本布置妥當(dāng)?shù)匿佔樱褂挠菩那楹芎?,哼起了歌。一切都按照計劃進(jìn)行,看來她的鹿鳴齋要不了幾天就可以開業(yè)了。
“你看看還缺些什么告訴我。”
“都差不多了,這個月多虧了你,謝謝啦?!?p> 到滄州已經(jīng)一個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折騰了一個月,鹿幽悠很是感謝白燁。
“你一個姑娘在外也不容易,既然叫我一聲‘大哥’,我當(dāng)然得幫到底,”白燁用衣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仰頭把鹿幽悠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皺眉抱怨,“這杯太小喝著也不痛快?!?p> 說完直接用茶壺喝起來。
鹿幽悠笑嘻嘻地看著,知道這人爽快,做事也不拘小節(jié)。那天下船時,白燁對著她就叫小姑娘,嚇得鹿幽悠一陣小跑。結(jié)果白燁追了一條街,把她忘在船上的銀子還了。鹿幽悠請他吃飯答謝,一來二去,兩人慢慢熟絡(luò)起來。
白燁的確是坦坦蕩蕩的人,目的地又恰好都是滄州,于是同路到了這里。她初來乍到,唯一認(rèn)識的只有他一人,所以當(dāng)鹿幽悠把自己打算開一個當(dāng)鋪的想法告訴他之后,白燁真的幫了很多忙。
白燁在滄州認(rèn)識許多人,所以找屋子,找錢莊,鹿幽悠其實沒用多少功夫,而且他找的人都很給白燁面子,同他都是稱兄道弟,一切意外的順利,居然短短一個月內(nèi)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dāng),甚至還送來很多“家具”,幫忙鹿幽悠“搬家”,甚至連錢莊老板都說白燁是他的恩人,可以先借給她一部分銀子周轉(zhuǎn),等日后當(dāng)鋪賺了再慢慢還也可以。于是鹿幽悠只用了很少的銀子就能開一家當(dāng)鋪。
鹿幽悠只覺得自己之前遇到的倒霉事都是為了遇見白燁在攢人品。在這之前她一直認(rèn)為每個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遇到白燁才知道,有的人是真的只是單純的喜歡交朋友和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