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生離長安⑧（下）
沈碧辰對她撒嬌向來沒有辦法，正色道：“妹妹，將來的事大可從長計議，但這次回家，你愛上晉無咎一事絕不可在教中提及，我也會替你隱瞞?！?p> 沈碧痕道：“喜歡一個人便有這么見不得人么？誰要你來替我隱瞞？”
沈碧辰道：“你離家太久，許多事情都不知道，史伯伯已經(jīng)死了。”
沈碧痕驚道：“史伯伯是沈門僅次于爹爹的高手，黃龍圣境哪有人能殺得了他？”
沈碧辰道：“黃龍圣境自然沒人?！?p> 沈碧痕道：“那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誰？”
沈碧辰道：“驗尸弟子回報，史伯伯死于長劍，但創(chuàng)口極為罕見，瞧不出是何門何派所使兵刃，但除此之外，身上另有一處輕微掌傷，驗尸弟子一口咬定，史伯伯是中了掌法偷襲，才會被長劍穿胸而過?！?p> 沈碧痕道：“掌傷？”
心念一動，道：“難道……”
沈碧辰道：“不錯，正是‘降龍十八掌’?！?p> 沈碧痕道：“‘降龍十八掌’的陽剛之力，與哥哥你的‘瑯環(huán)碧玉掌’旗鼓相當(dāng)，怎可能只受輕傷？”
沈碧辰道：“妹妹你冰雪聰明，一語中的，身中‘降龍十八掌’，卻只受了輕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該明白了罷？”
沈碧痕道：“你是說，晉大哥？”
沈碧辰道：“普天之下除他以外，又有誰能將‘降龍十八掌’練得如此似是而非？”
沈碧痕道：“可晉大哥又有甚么能耐偷襲得了史伯伯？”
沈碧辰道：“此事尚無最終定論，沈家還在調(diào)查之中，我只問你，若史伯伯真是間接死于晉無咎之手，你站在哪一邊？”
沈碧痕默然。
沈碧辰長嘆一氣，道：
“哥哥疼你之心，沒人比你懂得，換作江湖風(fēng)平浪靜，你愛喜歡誰便喜歡誰，只要妹妹開心，哥哥便代你開心，可眼下江湖中人沆瀣一氣，雖然正道同盟為一體，‘五大十一小’又為一體，看似相互間有些小摩擦，實則同仇敵愾，將我教視作頭號大敵。”
沈碧痕低聲道：“師門不幸，我教教眾作惡多端，才有今日下場，我們沈家清者自清，凡事但求無愧于心就好，況且今日，哥哥你早到了罷？卓夫人說‘丐幫不是不辨是非之處’，我以為可信?！?p> 沈碧辰道：“胡鬧！你這么說，是想讓爹爹率領(lǐng)沈家叛教，然后投靠丐幫，你便可以天天見到你的晉大哥了？”
沈碧痕道：“都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一個字也沒說過，你兇巴巴的嚇唬人么？”
沈碧辰道：“我教武學(xué)百年間被傳得神乎其神，爹爹與莫師伯在任府這一戰(zhàn)，江湖上勢必軒然大波，不知有多少所謂名門正派，打著降妖除魔的旗號，實則覬覦我教絕學(xué)?！?p> 沈碧痕道：“我是個弱女子，學(xué)的又是‘陰虛’之力，從來便只學(xué)了好玩，爹爹也從沒指望過要我擔(dān)負(fù)起振興沈家，振興我教的重任?！?p> 沈碧辰道：“你我手足情深，你的心思我豈能不知？但是妹妹，我必須帶你回去?！?p> 沈碧痕道：“今日我自然跟你回去，可明日晉大哥若來找我，我便又跟他走了?！?p> 沈碧辰道：“我教外敵一日不除，你便一日不能與他在一起?！?p> 沈碧痕奇道：“為甚么？我是教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晉大哥武功更是亂七八糟，他日雙方開戰(zhàn)，怎么也輪不到我們上陣罷？你不去纏著你的玄炎，卻來纏著我做甚么？”
沈碧辰道：“你雖無用，晉無咎卻大有用處?！?p> 沈碧痕奇道：“晉大哥？你自己說的，他除了爬樹啥也不會，能有甚么用處？難道你還擔(dān)心他帶領(lǐng)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爬樹入谷么？”
沈碧辰道：“自然不是，但他自有旁人無可取代之處。”
沈碧痕見他意味深長，不知他想了甚么法子，道：“哥哥你想對晉大哥怎樣？”
沈碧辰道：“我也不想看你傷心，但是要解我教之危，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等這次回到家中，你要有一陣不能出門了?！?p> 沈碧痕芳心大亂，道：“哥哥，你不要傷害晉大哥，好么？”
說這話時已帶了哭腔。
沈碧辰道：“我若今日輕易承諾，萬一失言，你定恨我入骨，相比之下，我寧可現(xiàn)下不答允你，讓你做好最壞的打算，或許來日還有驚喜。”
沈碧痕頓足道：“你到底要怎樣對晉大哥？”
沈碧辰道：“你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既然他有他的用處，我自不會沖進(jìn)丐幫親手取他性命，至于將來是死是活，便看他的造化了。”
沈碧痕還想再說，沈碧辰搶道：“碧痕！你可知我教如今是個甚么局面？別的不說，‘寒蟬’、‘施瓖’、‘蒹葭’、‘三生’四洞洞主都已出谷查探。”
沈碧痕秀眉一蹙，微驚道：“這可是西殿十二洞中，武功最高的四位洞主。”
沈碧辰道：
“爹爹與莫師伯于蟠龍谷遭遇各大門派伏擊，若非得韓洞主以‘冰蠒針’相救，早已墜入萬丈深淵摔成肉泥，陶洞主藝高人膽大，光明磊落現(xiàn)身牟莊，更與武當(dāng)不塵真人棋逢對手，我雖未能與師父照面，但若所料不假，他老人家曾踏足冰川鎮(zhèn)，至于其中武功最高的潘洞主，行事素來沒個正經(jīng)，我暫時未能摸透他的形蹤?！?p> 沈碧痕心頭所掛便只晉無咎一人，聽沈碧辰說完這些，隨口哦得一聲。
沈碧辰道：“‘哦’？爹爹與莫師伯九死之中求得一生，究竟是任家設(shè)計，還是別派所為，尚且未知之?dāng)?shù)，眼看我教內(nèi)憂外患，你不關(guān)心爹爹傷勢，不關(guān)心我教生死存亡，卻只想著兒女情長，想著你的晉無咎！”
沈碧痕見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后聲色俱厲，出生至今何曾被他這般訓(xùn)斥？心里一陣委屈，道：“好，你一定要害晉大哥是么？今日我打不過你，只能跟著你走，若是他有甚么不測，我二話不說陪他去死，你逼死自己的親妹妹，該滿意了罷？”
沈碧辰道：“你當(dāng)真會陪他去死？”
沈碧痕道：“晉大哥適才的話，你一字不漏全聽見了，我若死，他不偷生，他待我如此，我亦待他如此?！?p> 一言甫畢，雙手狠狠一甩，再不理沈碧辰，獨自當(dāng)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