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無咎回想蟠龍谷中八大門派圍剿“剝復雙劍”,心知此言無虛,莫玄炎見他不答,又道:“至于‘青龍殿’中,還有西殿十二洞與看守‘十方盤龍鏡’的十大護法,十二洞主與十大護法之上更有師尊大人,正道同盟仗著人多想要硬闖,讓他們試試便知。”
晉無咎聽她說得輕蔑,想起巨輪底層,任寰曾提到過十大護法,道:“我曾聽碧痕提過‘十方盤龍鏡’,說是盤龍第一酷刑,當時沒有細問,你能告訴我么?”
莫玄炎道:“早在我教創(chuàng)立初期,教規(guī)中已有‘十方盤龍鏡’之刑,期間因為過于殘酷,曾被歷任師尊封禁,又在二十八年前,被現(xiàn)任師尊大人解封?!?p> 晉無咎道:“如何殘酷?為何解封?”
莫玄炎道:“如何殘酷倒也罷了,我不解的反是另一件事,現(xiàn)任師尊大人宅心仁厚,雖說這些年鉆研武學,棄教中事務于不顧,可據(jù)媽媽所言,二十八年前師尊大人整肅六峰,實是不可多得一位良師,卻為何會教此刑重見天日,當真教人摸不著頭腦。”
晉無咎嗯得一聲,道:“十二洞主和十大護法的武功,相比你們怎樣?”
莫玄炎道:
“上峰如碧辰碧仁等脫穎而出的弟子,可入‘青龍殿’西殿成為學徒,拜入的便是十二洞主門下,武功當不弱于我,至于十大護法,他們在教中頗有威望,負責執(zhí)行教規(guī),每次教主傳位大典,皆由十大護法共為見證,日常只管看守‘十方盤龍鏡’,護佑盤龍峽谷不受外敵侵犯,武功自是極高,可要說與上峰弟子孰強孰弱,只因我教自創(chuàng)立以來,歷代十大護法從未人前出手,你這個問題,只怕六峰中無人答得上來?!?p> 晉無咎聽她又一次提及沈碧仁,正不知該不該追問,感覺掌心微動,又將修長十指重新扣住,道:“對了,五臺那個千齡,他既姓姚,想是盤龍下峰弟子,你認得他倒也正常,我奇怪的是,小姐姐怎么看出來的?”
莫玄炎道:“說起姐姐觀察入微,真教人好生佩服,我與姚千齡素未謀面,只對視一眼,便被姐姐瞧出端倪,我自己也不知道哪里露了馬腳。”
晉無咎奇道:“你們素未謀面,你又如何得知他是姚家弟子?”
莫玄炎道:
“姚家入盤龍峽谷前,曾散居于各處與世隔絕的密境之中,身上沾染花草異香,百余年后異香漸淡,常人口鼻難以分辨,卻瞞不過我教中人,我便是嗅到氣味,方知他為姚家弟子,你瞧那位怪人前輩,一靠近秦梟鶴楚伯楠,立時當他們自己人,也是因為讓姚千齡診脈,沾染到他身上異香?!?p> 晉無咎道:“難怪他走近我時,我聞得氣味和常人大不相同?!?p> 莫玄炎道:“你竟能聞得出來?”
晉無咎道:“我自小與花草鳥獸為伴,五感遠比常人敏銳?!?p> 見莫玄炎不動聲色,又道:“你若不信,大可將我雙眼蒙住雙耳塞住,只要有人靠近,我定能說出這人是你不是?!?p> 莫玄炎道:“難道我的身上,也有不同于他人的氣味?”
晉無咎臉一紅,道:“我吻過你,所以能記得你身上體香?!?p> 莫玄炎佯怒道:“你還好意思說?!?p> 晉無咎道:“我為此常常自責,卻也回不到那日之前,只有往后敬你愛你?!?p> 莫玄炎知他歉意真誠,回思那日“魔塔”逾矩,非但沒有惱恨,反而唇畔余味繚繞,加之適才險些為沈碧辰所擒,竟更有被他強擁入懷一絲悸動,不敢再往下想,隨口道:“姚千齡替你診脈,說了些甚么?”
晉無咎哪里瞧得出這些女兒家的情懷?將姚千齡所言復述一遍,隨即道:“他說我以異果為食,說的自是‘魔幻果’,可他說我不食‘魔幻果’便要命喪黃泉,我卻不明所以。”
莫玄炎道:“‘魔幻果’強固周身十四經(jīng)脈,你體內(nèi)除卻‘任’、‘督’二脈,其余十二條皆有‘易筋經(jīng)’環(huán)護,要做到盤龍內(nèi)力這般張弓搭箭,將全身內(nèi)力施壓于‘足太陽膀胱經(jīng)’,則你全身經(jīng)脈早已斷裂。”
晉無咎睜大雙眼,道:“我曾聽說‘易筋經(jīng)’和盤龍內(nèi)功不可共同留存體內(nèi),那人自身修為有限,將道理講得似是而非,許多關鍵之處,我都是和你相識后才豁然開朗?!?p> 莫玄炎道:“你口中‘那人’,說的是誰?”
晉無咎微一猶疑,心道:“玄炎待我一片真誠,我若一時口快,將所知和盤托出,一旦害得夏任兩家遭受滅頂之災,怕要一輩子難以安心,但是我和任大哥和纖纖相識,這件事實不該再欺瞞玄炎?!?p> 抬頭道:“便是中峰任家少主,任寰任大哥?!?p> 莫玄炎道:“竟然是他。”
晉無咎道:“任大哥此時,該和纖纖完婚了罷?”
莫玄炎大感意外,忽而想起一事,道:“你曾說纖纖姑娘要嫁給她的師哥,難道你當日鐘愛的纖纖,也是任門弟子?”
晉無咎心里一陣咯噔,道:“我認得纖纖時,她還半點不懂功夫,我自己也是三腳貓,還教了她一些運氣法門,想想都覺得好笑?!?p> 莫玄炎道:“我曾聽爹爹提過,任師兄為人散漫詩酒風流,難道纖纖和他同門,學的竟是琴棋書畫?”
晉無咎支吾道:“這個問題我也從來沒有問過纖纖,也許是罷?!?p> 心里卻道:“我有難言之隱,不得已含混過去,但我晉無咎對天發(fā)誓,此生絕不再欺騙玄炎?!?p> 莫玄炎見他只幾句話,額間沁出滴滴汗珠,道:“我又沒說不相信你,你緊張甚么?”
晉無咎道:“玄炎,我雖曾因失去纖纖而傷心,但是時隔兩年,她的長相聲音,在我腦中都已漸漸模糊,現(xiàn)下我整顆心,便只容得下你一個?!?p> 莫玄炎淡淡道:“你怕我多心,誤以為你對纖纖難以忘情?我早說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p> 晉無咎將她手背貼于唇邊,復述那日塔頂她的話道:“正是你的出現(xiàn),讓我慶幸當初失去纖纖?!?p> 二人聊到這里,同時打個呵欠,四目相對,忍不住好笑,莫玄炎道:“大半日折騰下來,都困得緊了?!?p> 晉無咎道:“也好,那歇息罷,反正我們一輩子不再分開,有甚么話明日再說也不遲。”
莫玄炎見他說著歇息,卻仍托住自己雙手,道:“親夠沒有?”
輕輕抽出十指,將屋內(nèi)油燈吹滅,回到自己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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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晉無咎睡得深沉,莫玄炎悄聲起床,背負“青鸞之翼”,帶上“句芒劍”后走出房間,見院落無人,振翅提氣,片刻已在十丈之高。
一路西北,飛至前一夜與付圭切磋的密林所在,幾下盤旋后穩(wěn)穩(wěn)落于一棵樹頂,微光下但見一人倚樹而立,足尖輕輕一點,身子先起后落,來到那人跟前,道:“你到了?!?p> 那人一身黑衣,黑夜中除一縷異香難辨形影,道:“莫師妹邀我子時來此,我豈敢不來?”
卻是姚千齡。
莫玄炎于午后廳堂大戰(zhàn)時,認出五臺門竟有姚家弟子,疑竇頓生,回房后寫好字條藏于一枚暗器之中,前往西院,以人界手法遞于姚千齡。
二人同為盤龍教眾,六界武功雖有上下之別,相互間卻極為了解,莫玄炎揮手瞬間,姚千齡已知她想傳話,將暗器收于袖中,趁無人時打開,待入夜秦梟鶴與楚伯楠傷情穩(wěn)定,悄然來此等候。
莫玄炎道:“身為妖界弟子,卻被五臺掌門稱作師侄,你不打算解釋一下?”
姚千齡道:“莫師妹第一眼便認出了我,若非猜透我的苦心,又豈會不當眾揭穿,更容我茍活到現(xiàn)在?”
莫玄炎道:“你明白此間利害,那也免我一番唇舌,你最好在此將事情原委說個清楚,否則他日我回到北峰稟明爹爹,由爹爹出面處置,妖界從此怕要雞犬不寧?!?p> 姚千齡道:“莫師妹若真打算將此事鬧大,今夜便不會相邀來此密談。”
莫玄炎轉(zhuǎn)過身不去看他,聽他續(xù)道:
“六界弟子我這一輩中,便屬沈師兄和莫師妹最為出類拔萃,以你二人聰明才智,豈能不知盤龍峽谷已有外人混入?這些外人難上中峰,則不在妖界便在鬼界,莫師伯一通問罪下來,整個妖界知道我是教中安插在五臺的內(nèi)應,我一人生死事小,我教興衰存亡事大,還請莫師妹三思?!?p> 莫玄炎道:“正因為事關我教興衰存亡,豈能容你三言兩語蒙混過去?你又如何證明你的清白?”
姚千齡道:“莫師妹想要證據(jù)?”
莫玄炎道:“你有是沒有?”
姚千齡道:“沒有?!?p> 莫玄炎驀然回身,抬起右臂,一眨眼工夫,冰冷劍鞘已抵住他的喉結(jié),道:“你想清楚了,再回我的話?!?p> 姚千齡絲毫不懼,道:“六界之中,要說誰最顧全大局,誰對同門最為忍讓,非我妖界莫屬,妖界為六界和諧不計私怨,為維護本教忍辱負重,莫師妹如此質(zhì)問,不怕寒了妖界的心么?”
莫玄炎道:“妖界如何顧全大局?又忍讓過哪一界的門人?”
姚千齡道:“莫師妹年紀尚輕,我妖界技淺,自不在你眼中,但你可知,我教創(chuàng)立初期,西南中峰原為妖界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