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振音鏖戰(zhàn)⑦
六色群鳥聞得左手撥弦,一陣抽搐,引吭尖聲給予回應(yīng),再朝向任氏父子時,眼中已有血絲,才剛飛出尺許,吱喳怪聲再起,這一次,卻已注入內(nèi)力,頭頂晉太極兩條軟鞭直刺莫蒼維與洛垂文喉結(jié)心口,又繞行至身后戳向沈氏兄弟雙目,將四人逼退,騰出空隙再次吼道:
“無咎!不可分心!”
任寰聽他兩度喝止,料想晉無咎正行十分兇險之事,將纖纖輕輕推開,道:“爹爹?!?p> 任翾飛心領(lǐng)神會,各扣暗器打落十余只飛鳥,揉身逼上。
姚千齡跪坐當(dāng)?shù)?,絲毫不退,左手陰力再是兩抹,六色群鳥更似瘋魔,可另一頭吱喳怪聲同樣內(nèi)力增強,群鳥叫聲撕心裂肺,聽上去極其痛苦,卻始終舉棋不定,任氏父子心知多耽一刻便多一層危機,想要穿越群鳥攻擊姚千齡。
可群鳥已處癲狂,看似不進(jìn)不退,一旦有人想要穿越,立時不分?jǐn)澄颐妥ズ葑?,如一道天然屏障阻于中央,任氏父子兩度想要沖破,頭皮、臉頰、手背等處血流不止,卻始終無法欺近姚氏父子。
便在這時,吱喳尖聲疾轉(zhuǎn)嘹亮,直如洪鐘長鳴,于“振音界”久久回旋,六色群鳥醍醐灌頂,齊齊回神清醒,朝姚氏父子和身撲去。
姚千齡大驚,見六色群鳥失控,拾起面前“不墨丹青”與“無弦箜篌”,連滾帶爬隱入西側(cè)地道,群鳥見他逃離,并不乘勝追擊,向跪坐原地運功療傷的姚霆啄去。
任寰道:“站住!”
想要搶上,無奈全身是血,跑出兩步,幾處傷口撕裂,不得已雙手扶膝氣喘吁吁,再看姚霆時,見他在六色群鳥中傾力掙扎,慘叫聲由奮力怒吼轉(zhuǎn)為乏力哀嚎,直至漸漸低迷,掩于無聲,尚自存活的群鳥這才心滿意足揮舞雙翅,歡天喜地各自歸巢,重又隱于六色。
姚霆一身碎肉橫糊,倒在血泊之中,分不清哪邊是頭,哪邊是腳,妖鬼二界弟子嚇得肝膽俱裂,一個個呆站原地,好似喉頭被棉花梗住,連叫一聲師父都已難能。
纖纖不敢直視,走到任寰身旁,道:“師哥?!?p> 任寰將她雙眼按在自己肩處,忍不住朝姚霆多看一眼,心頭猶有余悸,望之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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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無咎一身“太極”與無招索刃皆得自祖父所授,后者一片通明,晉無咎此舉,實將自己從必勝局面帶入生死邊緣,身處高空看得一清二楚,晉無咎第一聲吱喳,十大護(hù)法所圍內(nèi)外兩圈已縮小三分,注以內(nèi)力一瞬,左肩、左脅連中一切主二指,右手手背被頭頂一切智劃傷。
他卻不管不顧,更增怪聲內(nèi)勁,強自分神與姚千齡“無弦箜篌”相抗,十大護(hù)法實力遠(yuǎn)非六界能及,豈容得他如此渙散?手上腳下提速,欺近咫尺之遙,晉無咎小腹防備不及,硬接離眾惡一掌,幸好有“易筋經(jīng)”護(hù)體,反震到對方手腕酸麻。
但離眾惡為三花護(hù)法中力量之最,晉無咎喉頭一腥,已受輕微內(nèi)傷,左前方不退輪臂帶掌風(fēng),與一切主陰寒二指又再攻到,耳辨得頭頂一切智雙手聚力,無論避向何處,必是迎頭一擊。
晉無咎身陷絕境,雙手“復(fù)歸龍螭”正成三“龍”二“螭”,腳下漂移來到“盤龍玉柱”之后,躲開不退輪與一切主二攻,雙手轉(zhuǎn)為一“龍”四“螭”,全力迎擊一切智掌力。
這一“龍”四“螭”他在牽動十大護(hù)法時已然用過,一切智本有防備,加之晉無咎苦苦支撐同時,吱喳叫喊始終不停,四條“螭”索去勢粗糙,一切智以雙掌纏住四索,那邊三花護(hù)法又齊齊來到“盤龍玉柱”另一側(cè),呈左中右之勢悉力出招。
晉無咎再也無所遁形,四條“螭”索僅能應(yīng)付一切智一人,一條“龍”索難以兼顧三花護(hù)法,別無選擇,口中叫聲響徹“振音界”,左手“龍”索一分為三,分作三路硬接三招。
晉太極道:“無咎!”
這一次,聲音中充滿無助。
莫玄炎端立東南側(cè)“三花盤龍”,僅有腳跟踩實,其余部分懸空外露,但她腳下功夫為六界之最,便連莫蒼維與洛垂文亦未可及,旁人看得提心吊膽,對她而言實如探囊取物,便是站上整整一天,亦無可能跌落下去。
自踏上凸鏡第一刻起,她雖留神身后動靜,謹(jǐn)防卓凌寒不分好壞暗施偷襲,視線卻未有分毫移開,眼見一別三十日,晉無咎練就“五氣太極”,凌駕于十大護(hù)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內(nèi)里著實替他喜慰,待見他分以怪叫相助任氏父子,晉太極再三喝止,芳心為之揪起。
卓府中她聽晉無咎提及,曾令肝腸寸斷那個纖纖,便是仙界少界主夫人,回谷一月以來,早已悄悄見過其人,待聞晉太極大吼,暗道:“沒有用的,以無咎性情,斷難教他袖手旁觀?!?p> 晉無咎與四大護(hù)法修為俱在莫玄炎之上,后者不通盤龍“太極”,不曉無招索刃,跟不上兩邊拆解,乍見晉無咎絕處逢生,更使出“七星太極”,尚不及欣悅激動,那頭晉太極由怒轉(zhuǎn)悲長聲慘呼,不知何故,芳心隨之沉落,待晉無咎轉(zhuǎn)到自己一側(cè),見他胸口白衫已被鮮血染盡。
晉無咎受祖父反復(fù)告誡,眼下修為,僅能維持“五氣太極”,再行分流,則威力不增反減,晉無咎為強接四大護(hù)法合力一擊,倘若分流七道,則七道無一能敵,再無選擇,終將積蓄臟腑經(jīng)脈,用以護(hù)身的內(nèi)息喚出,維持勁勢不減,強上“六道”、“七星”。
可這兩道內(nèi)息一出,外攻劇增內(nèi)防空虛,雖將三花護(hù)法一擊而退,也令自身承受足足兩成盤龍“太極”,轉(zhuǎn)瞬間肌骨疼痛欲裂,口中血流不止。
三花護(hù)法乍見“七星太極”同是一驚,但酣戰(zhàn)至此,人人對晉無咎心存忌憚,每四成進(jìn)攻必附有六成退守,眼前“龍”索一分為三,三花護(hù)法并不怎么意外,各自半拼半閃,僅有震痛,無一受傷。
十大護(hù)法何等眼界?一見晉無咎吐血,立知乃是自身內(nèi)力反噬所為,更不急于搶攻,只消糾纏片刻,他自不支而倒。
晉無咎咬牙支撐,聽聞西側(cè)群鳥散去,任姚兩家再無動靜,不知境況如何,鳥聲既已偃息,纖纖不再呼救,想來任氏父子平安脫險,微微一喜。
可眼前局勢已不知不覺生出大變,再非一人牽動十人,如不速戰(zhàn)速決,則三十日努力前功盡棄,振臂一聲高呼,左“龍”右“螭”各再增加一索,已是“九轉(zhuǎn)太極”。
“九轉(zhuǎn)太極”一出,雙方立成懸殊之勢,五條“龍”索卷成巨海漩渦,將三花護(hù)法盡數(shù)吞沒,后者籠于驚濤駭浪,一邊轉(zhuǎn)圈一邊相撞,頭身四肢不受所控,腳底虛浮眼冒金星,前后左右不知與同伴磕碰過多少下。
四條“螭”索則有兩條應(yīng)對“八腳章魚”,一條如蟒蛇纏身,將太初護(hù)法一切智越纏越緊,剩余一根一鞭一鞭抽打在他身上。
晉無咎每隔片刻吐一口血,全身如受千蟲撕咬,萬蟻啃噬,從頭到腳仿佛刮骨切膚般劇創(chuàng)難忍,胸悶氣促心力交瘁,只想扔去“復(fù)歸龍螭”長睡不醒,卻知這一倒下,余下四人必死無疑。
盡管腦海漸趨模糊,兀自咬緊牙關(guān),只求能在最后一口氣咽下之前,將十大護(hù)法盡數(shù)誅滅,為同伴掃清最大障礙,則“三花盤龍”之上,卓凌寒仍有可能以沈碧辰一命,換得夏語冰一命。
莫玄炎終于兩行淚珠滾落,道:“無咎……”
只說完兩個字,已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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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太極并不熟知丐幫武學(xué),在卓府北院磨練卓凌寒三十日,看似不過傳授一些陰陽剛?cè)岱趾细[門,但卓凌寒將“降龍十八掌”與“打狗棒法”練得滾瓜爛熟,稍加點撥,已能將兩種心法融會貫通。
一練月余,一掌一棒直情徑行,手掌可作棒用,竹棒可作掌使,左右雙掌為一變,左右雙棒為一變,左掌右棒為一變,左棒右掌為一變。
沈碧辰一下子哪里應(yīng)付得了這些撲朔迷離?一會臉上挨個巴掌,一會腳下摔個跟頭,整個腦袋腫大一圈,若非卓凌寒存心留他性命,早已一掌將他震斃。
沈碧辰顏面喪盡,每每瞟向莫玄炎,總見她凝視下方,初時盼她瞧向自己一眼,到這份上反希望她不要回頭,他雖場面難看,武功根基畢竟扎實,吃過幾次虧后重又站起,不怒反笑,左掌右劍一并舉起。
眼見卓凌寒揮舞左棒右掌攻來,不顧自身空門,同使“瑯環(huán)碧玉掌”與“直符九天劍”,朝卓凌寒所在強攻,原來他在最后一次倒地時想通,卓凌寒雖能練成如此變化多端的招式,可內(nèi)力并無大進(jìn),掌法仍然是掌法,棒法依舊是棒法,所仗者無非自己一時半刻無法適應(yīng)。
當(dāng)即不守只攻,心道:“你掌棒變化再怎么復(fù)雜,最多不過兩條手臂,我只要看準(zhǔn)你的所在,和你對攻便能破解你的打法,你打我一掌,我也打你一掌,你給我一棒,我也給你一劍,你終不可能以肉掌來拼我‘蓐收’,此外你想以掌對掌,以棒對劍,以棒對掌,我也不來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