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沿著無邊無際的天空垂下,不知是人為還是自然,但是南方的那些山巒,卻是貨真價實地在進(jìn)行血一樣的屠殺。
在那迷離的血腥中,很多人已經(jīng)分不清自我,就如同白晝從未見過黑夜卻要與之共存一般。
那拜月教月宮之內(nèi),只剩頭顱的人依舊未曾死去,他面無表情地和黃衣少年站在那最高的地方,冷眼看著這山間的死亡。
“汾泠,在我死之前,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頭顱慢慢開口,那聲音直擊少年的心靈,“不要被你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迷惑了雙眼,等你坐上我的位置,你會慢慢感覺到疲勞,極其的疲勞,不要當(dāng)沒有靈魂的人,這是我最后的告誡?!?p> 只是那少年并不理會,他握著法杖,將那些血慢慢匯入那圣湖,他竟然是要喂養(yǎng)那圣湖里的惡靈。
“師父,權(quán)力這種東西的確會膩,所以,我想要追求的東西,更多是力量?!鄙倌甑纳眢w里釋放出極其強(qiáng)大的靈力,他的手慢慢控制著鮮血,令其從山的各處流入那靈鷲山中心的圣湖,“我需要無與倫比的力量,才能向教王復(fù)仇!不僅僅是教王,還有該死的皇帝,那個城主,他們?nèi)慷荚撍溃 ?p> 少年的眼睛突然變得血紅,他面向教導(dǎo)了自己十年的師父,捂著眼睛大笑起來:“我比您差遠(yuǎn)了,您活了上千年,而我只活了十幾年,我不可能用您的時間去追趕您,我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竭盡生命趕超您!為了我死去的父母,為了我養(yǎng)育我的家族……謝謝您,師父,您的遺志我會繼承下去的,放心,我不會殺死郁珠,也不會去干什么傷害教民的愚蠢之事,但我依然會用我自己的手段,去殺死我的仇人,去向這個不公的天下復(fù)仇。”
“孩子,你贏了。”祭司活了上千年,在他的計劃里,自己卻是是會死的,但是誰可以料的到,竟然是會死的這么快。
垂垂暮已的老人嘆了口氣:“我也可以安心去了,如果再有來世,愿你還是我的弟子?!?p> “放心吧,師父,如果再有來世,我一定不會當(dāng)您的弟子?!彼碾p眼放出光來,那壓低的后一句聲音不愿意被任何人聽到,“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會有煩惱了吧。”
祭司看著這個沒有悟道的弟子,笑著,那頭顱慢慢化成了白光,而那束白光,沒有上升也沒有下降,慢慢變成了透明,然后驟然消散。
他就如同出生之前一般,從未來過,倒也是來的輕松,走的瀟灑啊。
黃衣的少年手指上低著血,他緩緩地移動自己的手掌,將這場拜月教內(nèi)部的無情清洗中的鮮血,全部放進(jìn)了圣湖。
他的目標(biāo)并不是所謂的圣湖惡靈,而是那只只存在與傳說中的魘魔。
沉嬰教主曾經(jīng)用了一生去鎮(zhèn)壓他,前仆后繼的神澈和扶南也是竭盡了生命的全部,去把那恐怖的惡靈鎖死在了紅蓮幽獄之下!
但是只要人世間還有貪欲存在,只要愛恨情仇依舊存在,只要拜月教和江湖依舊存在,人心的黑暗面不會湮滅,那么這個傳說中的怪物,便是會一直存在下去。
少年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是在想這些東西之前,他也依舊有著絕對的把握,這種把握來源于他對力量的絕對自信。
“來吧,魘魔,讓你成為我的工具,在我的枷鎖下好好地聽話,好好地為我服務(wù)吧……”他的口中輕念著,手里的舉動卻是極度瘋狂,他的法杖輕微地?fù)u晃,他現(xiàn)在在用鮮血驅(qū)使那些惡靈們,撞擊那世代,拜月教人人守護(hù)的紅蓮幽獄底下的封印。
“還不放手嗎?”這個時候,旁邊竟然是閃過了一個青年的聲音。
少年的黃衣法袍顫抖了一下——什么,除了大師兄漣竹,這個拜月教里竟然還有可以與他抗衡的人!
他舉起法杖退后一步,眼神鋒利地猶如可以切開黑暗的光:“你是那個來挑師父的家伙吧……就你這身裝備,在我面前猶如螻蟻一般不堪一擊……如若不是他一個老頭子一心求死,你又怎么能傷到他分毫,如今攔在我前面,你除了逞強(qiáng),又能如何呢?”
“我叫你放手,就是讓你放手,不要以為,我是在和你說笑……你這個殺人放火的罪人……”花非月一襲白衣,出現(xiàn)在了那黃衣少年站立的祭壇旁邊,他的手里握著那把看起來極為普通的劍,上面的光芒在陽光被烏云遮蔽起來后竟然是有些耀眼。
“不自量力的家伙?!狈阢隼淅涞乜戳诉@個家伙一眼,手心慢慢地轉(zhuǎn)向花非月,“一介江湖劍客,怎么又能和陸地神仙的祭司戰(zhàn)斗?你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罷了?!?p> “那么你,也不過就是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花非月凝視著前方的少年,全身心都集中在戰(zhàn)斗里,那隨時準(zhǔn)備拔劍的心,也隨著情緒而解放出來!
“月食?!鄙倌昝鏌o表情地轉(zhuǎn)過了頭,便是舉起手,手心發(fā)出一道暗紅色亮光,朝著花非月猛烈轟擊而去!
“以光為介質(zhì)的你,也不過是個廢物而已,你的實力,連你的師父萬分之一都沒有到!”花非月的瞳孔瞬間收縮,他拔劍收劍,那銀白色的長劍在破空的一瞬間變得耀眼,直接與那光芒對碰,然后,竟然是切開了那道光束,瞬間便是令其消失地?zé)o影無蹤!
“哼,這只是最低級的術(shù)法,你即便將劍氣練到足以切開那光,又有什么用呢?”少年慢慢收起了自己的手,然后雙腳慢慢站立在了空中,他飛向空中,在那靈鷲山的空中冷冷地看著下面的花非月,“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從未有劍士能夠戰(zhàn)勝得了術(shù)士,千百年前武林盟主尚且如此,你這虛名‘天下第一劍’也不過是夸大而已,因為就算再厲害的劍,也擋不住靈氣?!?p> “廢話怎么那么多,你也快和你師父一樣了???小祭司?”花非月看著那在空中使用御風(fēng)之術(shù)的家伙,自己手里的劍的劍氣,正在割開那風(fēng)中飄過的桫欏樹枝葉。
“凡人終究無法感受到神明的生殺予奪是多么地容易……而人命,又是多么地脆弱,讓人都看不起清存活的意義……”少年舉起了法杖,“白骨之舞·噬魂術(shù)……”
那一聲過后,原本平靜的地面竟然是冒出了大堆的白骨,它們將旁邊的桫欏樹折斷,便是慢慢組合成人形,然后瘋一樣地朝花非月追了過來。
“劍訣·破鬼?!被ǚ窃挛談Φ挠沂置偷囊皇?,做出一個欲刺的姿勢,然后全身的內(nèi)力便是集中到了手心,隨著他手中長劍的刺出,化作了萬千劍氣。
在那可怖劍氣的橫掃之下,那些白骨甚至白骨帶來的各種陰氣,都是被一下清掃干凈,而花非月,卻是絲毫未曾傷到。
“是我小看你了,但是,我也并不覺得,你有什么能力,可以殺死眼前的我?!狈阢隼淅涞?,他拿出了那一顆鑲嵌著紅色寶石的王冠,便是開始為自己加冕。
花非月知道,只要這個家伙帶上了王冠,便是會成為臨筱祭司那樣的不死之身,如果沒有萬年赤寒龍血珠那樣的毒藥或者是更為強(qiáng)大的術(shù)士,是無法殺死他的。
自己沒有速度可以一下飛上天直接把這個家伙打下來,當(dāng)然不能阻止他成為不生不死的怪物,當(dāng)然,自己也沒有這個打算,他的心思,可全部都放在如何把這個濫殺的家伙揍趴下上了!
“可憐的凡人?!狈阢霭肯柙谔炜罩?,他這個時候已經(jīng)擁有了不老不死的身體,加上他的靈力,他現(xiàn)在基本就是處于不滅的狀態(tài),如果不是山海倒轉(zhuǎn),是沒有人可以殺死他的。
“你們對我的不敬,你們讓我背負(fù)的惡名,便是在今日開始償還吧!”少年在天空之上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掏出了一份羊皮紙,帶著血的手一下就是狠狠按了下去,“魘來!魘來!魘來!”
那圣湖的底下突然有一個黑影出水,然后便是跳到了少年的身邊。
那是一個極美的女子,但是那貪婪和邪惡……諸如此類的東西,卻是在她的身上通通看得到。
“花非月。”少年也是在此刻高聲叫喊著那個竟然敢挑戰(zhàn)自己的人的名字,“你能夠以天下第一劍的名字和我一戰(zhàn)并死去,也算是你必生的光榮了!”
“接下我這一招,然后,看著這天地翻覆吧!”少年摟住了那從湖底飛出的女子,低聲細(xì)語著,“魘魔,從此以后,你就是教主,我就是祭司,你我同不為凡人,那就一齊來,毀滅這個不公和骯臟的世間吧!”
那個絕美的女子看著他,竟然是湊近了他的臉頰,狠狠吻了下去:“邪惡的家伙,你是第一個這么和我說話的呢?!?p> 說罷,他們兩個人竟然都是露出了比惡魔還要猙獰的面龐。
“噬魂·分血·白骨之舞!”
“血咒·散魂!”
花非月在微笑說出那番話語前,竟然是在饒有興致地端詳了那射過來的紅色符咒和黑色的術(shù)法:“嗯,不錯?!?p> 他舉起長劍,心里卻早已經(jīng)有了對策。
他手上的這一把劍,是由無數(shù)人的舊劍重新鑄造在一起的,而那些舊劍的主人,曾經(jīng)有過無數(shù)的愛恨和離別。
“天地?zé)o忘負(fù)我心,縱使萬般難逍遙。”
“等卿等至花成讖,待君待到語惘然?!?p> “空中嘶吼瘋為誰?何人負(fù)我曲斷魂!”
“來世與你飲一杯,再挑清酒話沉醉?!?p> “情愛訣,笑詩篇,離合演,終為空?!?p> “莫待梨花拂身去,淚語凝珠作餞別。”
……
那一首劍訣之詩,斬斷了靈鷲山的山腰。
無數(shù)人驚呼著,看見那少年和身旁的女子從高空被擊落,昏迷在了地上,而那個釋放如此巨大招式的家伙,卻也是安靜地倒在地上,仿佛這個世界,再也與他們無關(guān)。
只有一個人,慢慢地跪在新立的墳?zāi)古赃叄恢罏槭裁炊拗?,手里還握著那一縷毀掉著半邊山的家伙送給他的頭發(fā)——那也許是他最后的紀(jì)念。
無情的火焰灼燒著冷如死寂的山巒,那星野之下終將黎明破曉,等待太陽從山間醒來,后世的記載,只會說有隕落的星辰撞擊了靈鷲山吧。
好好看看那天空中的流星雨吧,那可能是你所能看到的,最漂亮的一次了。
因為下一次它再出現(xiàn)的時候,人世,都已經(jīng)過去了千年。
……
“一路好走啊。”花非月罕見地帶上了酒壺,站在前任拜月教主的墓前,灑酒祭拜,在這解憂愁的時候,他還忘情地偷飲了一口。
“哥哥,哥哥,綾兒給你采了這里最好看的花,你看看嘛!”
“好好,妹妹采的,哥哥當(dāng)然要看啦!”
“嗯,哥哥可是救了全族的大恩人,是大英雄呢!”
“英雄嗎?”紅頭發(fā)的少年苦笑著,望向獨(dú)飲的花非月,然后再看向面前的女孩,“當(dāng)然,哥哥當(dāng)然是……英雄啦……”
那笑容,極度地苦澀。
花非月懶得管這對兄妹,但是他走出墓地的時候,還看到了一個站在那里等的青年,那應(yīng)該是未來的南方武盟盟主,葉曉吧。
花非月輕輕哼著詩,慢慢地走下山去,即便是肋骨都斷了好幾根沒有恢復(fù)好。
“等等,劍客?!蹦莻€看墓地的老人又是忍不住找到了他,“你身上中了血咒,怎么這么快就走了?就算沒有發(fā)作,也要小心精神失常?。 ?p> “唉,這算是什么?”花非月哼著小歌,“這就算是提醒我,還是要帶著仇恨和不滿活下去啊?!?p> 他笑著,便是拿出了自己的烈酒,但是老人搖了搖頭拒絕了。
“對了,不介意地話,我送你一篇日記離開的時候用來打發(fā)時間吧?!崩先藝@了口氣,從手里拿出了一本長的像記事簿的本子。
花非月笑著便是接了過去,直接邊翻邊走下了山,嘴里還哼著你本子上的內(nèi)容:“今天,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
“不要念出來啊,混蛋!”
“謝謝前輩了,我好想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