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月的行為,讓若階來不及反應,便是承受了前者的一劍,整條右臂被削了下來,不可言語的疼痛讓他立刻松開了抓著燕真的手。
花非月抓過燕真,便是往后退了兩三步,不再直接發(fā)動正面的攻擊。
“你比我,更加卑鄙呢……”若階的斷臂正在復原,他所承受的痛苦,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當然,這樣的痛楚,他已經被來回折磨了千次,每天都有,忍耐幾乎已經成為了習慣。
“抱歉,汾泠……面對你這樣的人,我知道應該怎么做,順著你的意思,只會讓這個天下送命?!被ǚ窃滦α诵Γ缓髮M在胸前,“無論是青鸞還是江湖,我都不會讓你染指半分,現(xiàn)在,就讓我們兩個家伙,做一個了斷吧……郁珠的死,臨筱祭司的局……你綁架了我的青鸞,還有聯(lián)合其他兩大邪教入侵中原……全部,讓我算清楚吧!”
他的劍一下劃破了清冷的空氣,濤濤劍意隨著恨意洶涌朝若階襲來!
“是應該算清楚了,不過呢……你說的那些東西我只知道一半……而且——你喊錯人了,我的名字不是汾泠……是若階!”
“白骨之舞!”
他的眼睛忽然變得血紅,地底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鉆出來,那些惡心的東西帶著腐爛的惡臭,和尚未完全完全被分解的血肉,掙扎著慢慢爬起。
花非月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果然是白骨之舞,可以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亡靈為你所動的,拜月教最高的禁忌術法!
不過看樣子,這個家伙,究竟在這個地面下面埋葬了多少靈魂?
“如你所見,我在這個地方,殺了三百人,這一切,早就是我計算好的!”
“面對這些被打散了身體還能自動拼合的死亡國度里的居民,你還是先和他們打上幾天吧!”若階捂著腦袋大笑起來,“你還是先等著古軍踏進這里之后,用十萬生靈的血,祭奠你的尸體吧!”
“你以為,這真的可以攔得住我嗎?”花非月凝視著白骨后那個逐漸離去的背影,身體的肌肉漸漸繃緊,這一刻,所有的劍意都將轉化為萬千的劍氣,他有自信,這等攻擊絕對可以把這個家伙在現(xiàn)場粉碎!
“這當然攔不住你,我也想過了,所以只好用這種方法了……”若階說著,打了個響指,花非月朝后一看,被自己放到地上平躺的燕真,正在做出極度扭曲的表情!
他撥開那遮擋脖子后邊的長發(fā),定神一看——這是血咒的散魂!
“看到了吧,天下第一蠢……”若階大笑不止,揮揮手瀟灑離去,“等我殺掉那個瑯琊派的小劍客和他的同伴……再用那死花魁的血,來給你上墳!”
他說到最后,面容可怕地如同惡魔!
……
不寐樓。
白染墨渾身染滿了濃稠的紅色,走在大街上,即便是間隔極遠,仍然有血腥的氣息回蕩。
他已經和身邊的何必,殺了不知道幾名拜月教殺手,原本普通的細劍,如今已經到處都是缺口,似乎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斷裂。
“你趕緊去換身衣服吧,真該死,這些不怕死的家伙還真給我們貼上標記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不能活著走進那該死的青樓了。”何必扛著霸刀,真的是有苦說不出,那些殺手來回的消耗,幾乎已經讓他耗了一半的體力。
“不行,現(xiàn)在去換就是死!”白染墨的握著快要斷裂的細劍,大口呼吸著,“我和師兄第一次在城外遇到的,并不是這些難纏的拜月教弟子,而是北穹教的刺客!我的鷹說它看到了苦戰(zhàn)的師兄,師兄讓我們去找花魁,何先生,現(xiàn)在我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了,你要是擔心和我一起會暴露行蹤,還是去城墻守城吧!”
“守你娘的城墻,我在這里由何嘗不是守城?”何必的眼神快速掃視著周圍的一切,手里的霸刀隨時準備揮出,“罷了,罷了,老子今天就應了花非月的入塵世那一句話,陪那這后輩去閻王爺那里走一遭!走!”
何必那年少輕狂不要命的性子也是不知不覺中被白染墨拉了回來,他狠下心來,咬著牙便是帶著白染墨一個勁地朝那青樓沖去,也不管路上遇到了多少的敵人,就是朝前沖去,不知道著了什么魔。
……
“等等,小楓,不要過來了。”青衣女子被鎖在臨水的高樓上,她透過被鎖死的窗子的縫隙看著前方努力攀爬,每一步都在死亡的邊緣掙扎的丫鬟,不禁哭了起來,“不要過來了,那些姐妹都被我害死了,你過來,你也會死的!”
那丫鬟在高樓上攀爬,也是絲毫沒有畏懼的模樣,她又抓住了一個落腳點,便是用輕輕的聲音說道:“小姐,放心,我不會死的,而且,只要小姐出去就行了,如果沒有那個小姐天天念叨的死男人,這個大家生活了這么久的城池遲早要給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蒙古人占領!”
“非月他一定會來的,所以求求你……小楓,不要爬了,你馬上就會死的!”青鸞的哭聲愈來愈嘶啞,她知道,這扇窗子是由外面鎖上的,而且是用的玄鐵,如果不是由外面的人打開,她便是會永遠被鎖在里面。
丫鬟小楓從一個死去的青樓姐妹手里拿到了開鎖的鑰匙,不過很可惜,那是打開窗戶的鑰匙,要是想把花魁從這個牢籠里救出來,就必須爬到那地方去!
“不,那些人,馬上就回來了,小姐……我這就把窗子打開,你馬上就走,我在下面的窗戶上綁一根繩子,你待會拿上,趕緊下去……我只能為自己做到這里了……小姐,加油啊……”丫鬟的指甲因為攀爬這極其危險的閣樓已經斷裂了好幾塊,但是她的表情依然是一臉平淡,她微笑著,伸出了手上的鑰匙,將其插入了那被鎖上的窗戶上。
“那是誰?是那個家伙,那個死丫鬟,我們沒有殺她算是給足了面子了,想不到這個家伙還這么不要臉,竟然拿著我們施舍的命,去救花魁?”下面,幾個額頭上繡有彼岸花的拜月教男弟子也是看到了那個不要命的丫鬟,都是氣急敗壞地反應了過來。
“小姐,你的武功比我要好吧,我想,你從這里跑出去,用繩子從這里跳到對面去,應該可以吧……我相信那個姓花的,會回來救小姐的……”丫鬟終于是打開了鎖,她從容地看著下面幾個大聲叫著的拜月教弟子,自顧自地看了看月亮,然后呢喃道,“謝謝您,小姐?!?p> 她等我袖子里突然閃起一下寒光,那些陳舊的往事,又是在她的腦海當中重演。
……
“你是誰?為什么躺在這里?”那個青色的身影,就如同夢幻般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在她暈倒的時候,被她蠻力地搖醒。
“你是?”自己當時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情況,反正,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夢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
“我是好心路過的大姐姐啊,就像是童話里,評書里說的那些好人一樣的,我是來救你的!”青色的身影笑了笑,露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但是任誰都看的出來,這張臉極其地頑皮。
“不可能,村子的食物已經吃光了……母親,還有弟弟,他們,他們在哪?明明我倒在地上的時候,他們還在這里的!姐姐,你告訴我,他們去哪了?爹被強盜殺死了,村子里已經沒有食物吃了,他們說這里每天會有人送食物過來的……他們離開這里,會被餓死的!”自己也就是想起了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當時馬上就反問了一句。
“可是,這里確實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啊。你看,這附近長滿了雜草,你身上剛才連衣服都只剩下一件了,我還以為……唉……”青色的身影看著她,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是似乎明白了什么,那話是說不出來。
“?。≡趺磿?,我的衣服,怎么是件普通的平民的……爹給我的那件閃亮長裙呢,去哪了?”自己當時也被震撼到了,自己身上確實就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她似乎再也不是那個大小姐了。
“唉,別多心了,說不定是你洗衣服之后暈倒了而已,這附近已經貧窮到連強盜都不愿意光臨了,所以你就放心吧,對了,你看起來是餓昏的啊,現(xiàn)在肚子還餓嗎?我是和一位哥哥一起來的哦,他帶了食物,要不要給你點吃的?”青衣女子只能給了自己一點安慰,并且拿出一袋似乎是用心制作的點心,金黃的,看起來非常好吃。
“啊?這是?”自己當時的口水一下就留了下來,畢竟也是好多天沒有吃東西了,一下就碰上這樣的食物,當然是興奮地不得了,一把就把食物搶了過去。
“你看起來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呢,怎么,沒有吃過這種食物的呢?嘿嘿嘿,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呢!怎么樣,好吃嗎?”青衣女子的一下就露出了微笑,鼻子似乎也在自己的想象中不斷變長。
“啊,姐姐,這味道……好奇怪……”自己當時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反正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不過因為饑餓勉強可以下口而已,不過呢——即便味道很怪,但是似乎也包含了一種心意。
不過對于自己,能吃的飽就行了。
“啊,你有沒有眼光的,這可是我耗費了三天才做出來的美食,你忘記味覺了嗎?”青衣女子看到自己竟然露出了那樣的神情,也就是大聲問道。
自己當時也不知道怎么了,也就是搖了搖頭:“不是的,姐姐做的還可以,但是我想這并不是給我吃的吧……”
“當然不是……是給那個傻子的……”青衣女子的臉突然紅了,她指向旁邊看野花盛開怔在那里的男子,自己隔了她一尺,竟然也是可以聽的到她的心跳聲。
“青鸞,你在干嘛呢,這里該不會又有一個被父母拋棄的棄嬰吧……不是吧,這么大,不過也太瘦了,吃飽一點,應該就和青鸞你一樣可愛了吧……”那個白衣的男子笑了笑,便是向青衣女子走過來。
“呵,是啊,我在你眼里就一個詞匯嗎?”青衣女子撅起了嘴,“你就沒有什么別的詞了嗎?”
“漂亮?美?”
“我說,你能不能給老娘整點好聽的,都太老土啦!爛花!”
“青鸞,我又不是秀才才子,哪里來的詞匯啊……”那男子也是詞窮,便是將目光投向了自己這邊,“這姑娘倒是清秀,你們不寐樓有把她收了的想法嗎?”
“唉,該不會收了養(yǎng)肥之后你想來玩吧……”
“什么嗎?你在想什么?”男子也羞愧地低下了頭,“一個女孩子家,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怕笑話……”
“你更無恥吧,上次我還看見你這個家伙敲詐了那大叔的錢包!”
“那是那大叔偷的!而且我也只是嚇唬他一下而已,后來把里面的錢拿來用也是迫不得已!”
“哈,這就是你光明正大違法的的理由?”
“對不起,我錯了。”
“啦,這才是我的小花嘛……”
“對了?!鼻嘁屡愚D過了身,看向了自己,“我叫慕青鸞,是漠古城不寐樓的花魁,也就是你們常說的妓女,下賤女子啦……嗯,現(xiàn)在河東已經也什么吃的了,怎么,要不要考慮一下,到我們不寐樓來當不過我的侍女,我這里可是很好的,一日三餐住宿全包,除了沒有工資和天天干苦活干累活之外,可是很好的呢?!?p> “不就是黑店嘛……”白衣男子依靠在旁邊的榕樹下,“虧你說的出來,不過這比我小上兩歲被拋棄的大小姐也算是可憐,既然我們閑著,干脆就收了她當侍女吧,我還能順套教幾套武功,來教她如何保護自己吧……”
“啊,為什么不教我?”
“你天天都學,不用我教了……”
“你這個跟蹤狂!”
“是你跟蹤我學吧!”
“……”
“你還有家嗎?如果沒有,我這里可以給你一個哦?”那個眼神和表情,自己絕對不會忘記,就算是死亡,化成灰,她依然會永遠記得。
那只溫軟如玉的手伸了出來,自己也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己是個被拋棄的人,是眼前的這個人,給了自己心生。
原本一個在荒郊野嶺被餓死的少女,被她所救,由此開啟了一段新的人生,同時也在心中立下了一個不可說的誓言。
她想讓她幸福,就算是獻出自己的生命,哪怕只要讓她多活一秒,也是值得的……是啊,那一件事情,終于被記憶起來了……
丫鬟笑著,打開了那扇玄鐵的窗戶,然后看了看自己大腿上的淤青,毅然縱身躍下,那袖中的寒光,也是在這個時候,劃開了自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