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眾生著相
“昨兒,大曹國舅來了?”
“來了。說是國舅爺昨兒才云游回來”,苗公公一邊給趙楨穿袍子,一邊答話。
“一個(gè)娘胎出來的,怎么天差地別。”
“皇后娘娘最是明理的,已有兩三年沒見小曹國舅了?!?p> 趙楨冷哼了一聲,“明理的!自己的親弟弟,還真狠得下心來?!?p> “誰說不是呢,都在京城里頭,皇后娘娘愣是不見,不管,不問的。就是平常百姓人家,兄弟之間還有頂罪的?!?p> “嗯?還有這事兒?”
“主子,就奴才聽說的,狄將軍就是替他哥哥頂罪,下了大獄。”
“朕怎么沒聽說過?!?p> “奴才也是到宮外辦差時(shí),聽這么一耳兒。真不真的,這還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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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殿內(nèi),朝臣跪拜。
呂夷簡呈上今年的殿試名單。
趙楨翻閱,問道,“北地多少人?”
“回陛下,總共八百零三人,燕云十六州的考生共一百三十二人?!?p> 趙楨慢慢地翻閱到后面,低聲念道,“耶律……青牛?司天監(jiān)?”
司馬光上前,“回陛下,耶律青牛是司天監(jiān)舉薦的,檀州人氏,燕云十六州歸于我朝,他雖是耶律姓氏,并未遷移?!?p> 趙楨看了看他。
“陛下,此人精于算術(shù),當(dāng)世無出其右,不足半個(gè)時(shí)辰,便解決了我朝累積已久的不規(guī)則地畝,住房面積問題,臣已把方案遞交了戶部?!?p> “哦?”
晏殊上前,“陛下,確有此事?!?p> “此等奇才,司天監(jiān)為何不直接舉薦任職?”
司馬光答道,“陛下,臣本有此意,只是這司馬青牛,堅(jiān)持要參加科考?!?p> “河道修建花銷一百八十九萬兩?”
石介上前,“是,陛下,單單河道清理一項(xiàng)就一百一十萬兩。”
“戶部還有多少錢?”
“今歲,戶部收入三千九百萬兩白銀,年頭支出一千三百萬兩,兵部才支了一百七十萬兩的軍資,吏部又支了六十五萬,還有各級官員的月奉還未下放,再扣除賑災(zāi)錢款一千萬,粗算還有一千三百萬兩?!?p> 晏殊問道,“榷場呢?”
“往歲,榷場收入都在三百萬兩左右,今歲榷場才重新開設(shè),只有支出,還未有收入。”
趙楨問道,“今歲戶稅多少?”
“回陛下,七百萬兩?!?p> 大臣們議論紛紛:這是怎么回事?天圣,寶元年間,還有一千六百萬兩,怎么越收越少了?
趙楨輕輕咳了下,堂下安靜起來。
“有人去朝已久,也該回來了?!?p> 富弼上前,“陛下,指的可是范仲淹?“
“晏愛卿,范仲淹是你的學(xué)生,折子就你擬吧?!?p> “臣領(lǐng)旨?!?p> “沒什么事,退朝吧?!?p> 堂下一片喧鬧,我愛我?guī)煟腋鼝壅胬淼姆吨傺鸵貋砹耍?p> .
“包公,你說這時(shí)候,官家召范公回來何事?“
包公指了指天。
王拱辰不解地問道,“何意?“
包拯笑道,“天知道!“
“哎……!大人可真是的!“
包拯哈哈哈大笑,出了宣德門。開封府的侍衛(wèi)迎了上來,“大人!有人擊鼓鳴冤?!?p> “何人?”
“夏竦夏大人的夫人楊氏,也就是周國太夫人和弟妹一起,把夏竦給告了?!?p> “還有這等事?夏大人才因賑災(zāi)有功,被召回朝廷?!?p> “狀紙我都帶來了,您看?!?p> 包拯接過狀紙,這楊氏工于書信,條理清晰,一則,告夏竦依附宦官張懷德為內(nèi)助,對外結(jié)交權(quán)臣,貪污受賄。二則,告夏竦富貴騰達(dá),忘記糟糠之妻。
次日大早,大街小巷地便傳開了。包拯開庭審案,外面擠的水泄不通。這夏竦的母親一聽,這還了得,大罵兩個(gè)兒媳婦吃里爬外,有失婦德。直接罵到開封府來了。
楊氏的母親燕國太夫人盛氏,見女兒受了欺辱,同夏竦母親相互辱罵,雙方吵的不可開交。
開封府著實(shí)沒法開庭,便上報(bào)告朝廷,朝廷傳到御史臺立案彈劾。諫官宋祁,因他督戰(zhàn)不利深受其苦的韓琦,直腸子富弼,石介,宰相呂夷簡,從上到下,早就對夏竦驕奢淫逸看不慣了,列了滿滿幾頁罪狀。
總結(jié)下來,條條誅心:其一,夏竦在陜西督戰(zhàn)時(shí),畏縮懦弱不肯盡力,每次議論邊事,只列陳大家的言論,到朝廷派敕使前來督促,才陳述十策。其二,安撫軍隊(duì)時(shí),和侍婢在中軍帳下花天酒地,差點(diǎn)兒導(dǎo)致軍隊(duì)叛變。其三,結(jié)交宦官,意圖不軌。
趙楨看了折子,念他饑年救助流民有功,降職方員外郎、任黃州知事。其妻子楊氏離婚后,帶來的財(cái)產(chǎn),楊氏一并帶了去。
“金字當(dāng)鋪可還有消息?”
“屬下這幾日時(shí)時(shí)注意,無有燈籠掛起。主子可是掛念公子了?”
“我有掛念她么?!?p> “是屬下記掛,屬下這幾日聽得太多怪事,順口說出來了?!?p> “她,她又惹事了?”
“沒有,公子這幾日倒是安靜的很,就是把數(shù)得上有學(xué)問的,都請到家里去了?!?p> “請家里去了?”
“是,說是請回去授業(yè)解惑,一天一撥人,公子連院門都沒出過。”
“你是說她沒理會(huì)選花魁的事兒?”
“屬下也奇怪呢,公子是不是突然轉(zhuǎn)性了,做起學(xué)問來了?”
“做學(xué)問?”
“各學(xué)派的大儒,各方能工巧匠,來趕考的書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還請了蘇洵?!?p> “蘇洵?”
“主子,那蘇洵是來京城趕考的,還未考試就出名了?!?p> “哦?”
“他才到京城,不知道怎么和王安石耗上了。作了首《辨奸論》,大罵王安石矯揉造作,不近人情,若其得勢,實(shí)乃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
趙楨笑道,“此人,朕倒是想見上一見。”
“他今兒就在公子府上?!?p> “那我們?nèi)タ纯刺K洵?”
“去看看。”
趙楨看著笑瞇瞇的李齊,“你笑什么?朕去看蘇洵?!?p> “屬下明白?!?p> “還是不去了吧?”
“主子,民間有句話,說是不是冤家不聚頭?!?p> 趙楨忽得了這句話,好似參禪的一般,想著谷穗說的打結(jié)的話來,低著頭細(xì)嚼這句話的滋味兒,越想越覺得后悔,可是才鬧了一場,再去,總是不好看。
李齊見主子猶豫不決,“主子,以屬下看,該多多去才是。公子當(dāng)主子是兄長,如今主子該對公子說情話,公子聽得多了,自然就習(xí)慣了?!?p> “哎!朕也想對她說情話,可是……,朕說的是去看蘇洵?!?p> “是,是,是屬下聽錯(cuò)了。”
趙楨來回踱步。
“主子,前兩日,公子去了大相國寺,見了智覺大師。大師說什么天地虛無,無始無終,終是前念不滅,后念不生?!?p> 趙楨聽的冷颼颼的,情急之下,問道,“大師要穗兒修行?”
“主子怎么知道的?大師是說要公子剃度修行?!?p> “你怎么不早說!這個(gè)老和尚!豈有此理!快!快!去相國寺!”
“主子盡管放寬心,公子沒答應(yīng)?!?p> “對!對!穗兒怎么會(huì)應(yīng)他呢!穗兒她說了什么?”
“公子說:佛氏不著相,其實(shí)著了相。眾生著相,其實(shí)不著相。屬下雖不十分明白,也明了大概約意思?!?p> 趙楨笑了起來。
“公子還說:佛非要去求一個(gè)無善無惡,這正是自私自利之心,是佛教仍然執(zhí)著于塵世的表現(xiàn),這才是前念不滅,后念不生!”
趙楨哈哈哈大笑起來,“真真穗兒的話!”
“屬下覺得,智覺大師真是可憐!”
“主子!”羅匹急奔而來,“公子被太后召到宮里來了?!?p>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