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愛恨交織
耶律重元領(lǐng)兵從西涼府出，深入寧夏腹地，一路毫無抵抗。銀川首府守將李成嵬因其兄李元昊嗜殺成性，整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哪日成為他刀下亡魂。此時，他已把拓跋家族騙來，圈禁在首府內(nèi)，等待耶律重元發(fā)落。
耶律重元予不服者公開處決，余下則各司其職，不予連坐之罪，沿途百姓更是秋毫未犯。
耶律重元接到蕭惠陣亡的消息，留蕭阿剌輔助李成嵬駐守銀川。親自前往邊境攻打宋朝。
他身披銀色的盔甲，在火光的映射下，散發(fā)著光輝，使群星暗淡失色。他急速把整個戰(zhàn)陣巡視一周，用莊嚴(yán)的聲音鼓舞士氣。
“我們大契丹族是神的族人！我們寧被鐵鏈鎖在懸崖上，也不做南朝的馴服的仆人！”
萬千士兵身背弦弓箭囊，從胸前高舉陰森可怕的長劍，以應(yīng)答他的話語，“不做仆人！不做仆人！”
“我們大契丹有勇氣忍受漫天的黃沙，忍受罪咎的苦寒之地，但不能忍受那些小人的輕視!”
“不能忍受那些小人的輕視!”
“我們要奪回我們的黃金宮殿!奪回我們城池!”
“奪回黃金宮殿!奪回城池!”
“我們契丹是不死的！我們的火是不滅的！”
“契丹不死！火不滅！”
隊伍向前邁進(jìn)，戰(zhàn)車的大輪子猛烈的滾動起來，發(fā)出波濤洶涌和千軍萬馬的聲音，直逼近太原城池。敵軍已然備戰(zhàn)，整個夜空燃燒起來。
滿懷喜悅的心情，嗅著死亡的氣味，從幾百里外趕來的禿鷲，遮蔽天日，使火把燃燒的夜空變得陰暗。
隊伍向左右兩邊分開，中間馳出一輛戰(zhàn)車，重元高高地立于其上。
“狄青！你這個忘恩負(fù)義之徒！穗兒始終視你為親人，你卻背叛她！為害她性命的人賣命！你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你的每一份功勞都是你的污名！……”
狄青茫然若失，他為谷穗的死悲痛難忍，心下定要為她報仇雪恨，但他深信皇上定然不會逼死谷穗。
恍恍惚惚的狄青被身邊副將的喊聲驚醒，從沮喪的狀態(tài)，凌亂的心緒中恢復(fù)過來。
“耶律重元！你不用挑唆了！谷穗的事，我自有論斷。我主仁德，許你城下居住，沒想到你包藏禍心，野心難馴，實(shí)則圖我中原！”
“原來你也是祿祿鉆營之輩！那我就送你去見穗兒，跟她當(dāng)面說！”
箭從左右射出，火炮里噴射出搖曳的火焰，像流星一樣劃過夜空，落在對方的陣地上。戰(zhàn)車碾過盾牌，盔甲，碾過倒下的士兵。兩軍陣前充斥著長燒不滅的火，悲慘哀鳴，地獄大張著口，貪婪地吞吃著一個一個的亡魂。
夜不知何時寂靜下來，整個太原城被黑暗，危險，劇痛的呻吟聲包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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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白的大帳泛著銀色的光，星星點(diǎn)點(diǎn)地灑落在太原邊境的原野上。呻吟聲和北地的胡笳聲在慘白的月色中飄蕩，更顯悲涼。
“大夫要的冰備夠了嗎？”
“夠用了，主子……”
“還有事兒？”
“沒，沒，您要去看這個新來的大夫嗎？她的醫(yī)術(shù)和其他大夫不一樣?！?p> “怎么不一樣？”
“只哥哥”，沒藏黑云進(jìn)來了。
“屬下告退?！?p> .
“進(jìn)來吧”，大帳內(nèi)燭光搖曳，重元背對著來人，似乎思索著什么，他彷佛已經(jīng)忘記了來人，過了許久忽然想起似的，“你就是那個大夫？”他還是沒有轉(zhuǎn)過頭來。
“為何不回話？”重元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那張臟兮兮的俏臉，心臟驟然停止。
老天！這雙朝思暮想的眸子！這令人思念成疾的神情！
“穗……兒！真的是我的穗兒，他們說你掉下懸崖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的穗兒！”耶律重元疾步上前，把她摟在懷里，似乎要揉進(jìn)自己的胸膛里，“穗兒！我的穗兒！我太想，太想你了?！?p> “讓我好好看看你！你一直在我的營帳？！你就是那個大夫？”
“嗯?！?p> “我真傻！我早該猜到的！”
“那你可不是傻?！?p> “穗兒，你怎么這么狠心不來見我？！”重元摩挲著她的臉，又拉進(jìn)懷里。
“重元?！?p> “我不是在做夢，是吧？”
“重元，重元?！?p> “我真的不是在做夢，我的穗兒回來了?！?p> “重元，別打了。我好害怕你有事，我一想到你要是有事我就哭，我就整夜整夜地哭。”
耶律重元看著她兩淚長流，一時狂喜，一時悲苦?！澳阏娴臎]有哪里不好嗎？”他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看著看著，生怕她又不見了，又緊緊地?fù)г趹牙铮澳切┍颇愕娜?！我要他們的命！我要他們?nèi)拷o你陪葬！”
“重元，咱們走吧，別打了，死了這么多人了?！?p> “穗兒，你永遠(yuǎn)不離開我了？”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為什么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有你就好?！?p> 重元下巴摩挲著她柔軟的腦袋，“穗兒，現(xiàn)在還不能走，等我收回失地，我們一起回去，母親一定非常開心?！?p> “重元，不要了打了好么？”
重元被深沉的失望所苦，厲聲說道，“你還是放不下他！你們是串通好來哄我的！”
“不是那樣的，兄長他真的以為我死了?！?p> “好！等我收了燕云十六州，我們一起回去?！?p> “重元，燕云十六州在我兄長那里不好嗎？為什么要拿回來？”
一時間愛恨交織著，耶律重元雙目烈火四射，“還說你心里沒有他！你看看你自己！你說的！你做的！哪一樣不是為了他！”
“重元……”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犯的唯一的錯，就是相信你！而你，卻欺騙了我！”
谷穗已看不見熟悉的重元，半晌幽幽說道，“我沒死，你不高興么？”
重元望著帳外映出的人影，心緒紛亂，之后字字冰冷，頃刻間天寒地凍，“高興？是啊，每個人都想得到你，得到地獄之門，統(tǒng)一八荒四合，可晚了，我已經(jīng)知道怎么制造火炮了”，他俊美的臉上一片譏諷之色，“你應(yīng)該早些告訴我的，我還能看在你這點(diǎn)功勞的份上，封你個嬪妃之位。”
“原來……你也是為了地獄之門?！?p> “怎么？你那最親的兄長也是為了地獄之門？”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允許你回到我的身邊，雖然我現(xiàn)在不需要你了，我可以給你這個榮光，看著我怎樣奪回失地，要他俯首稱臣！”
“不用了”，谷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她踉踉蹌蹌地走出大帳，原來天堂頃刻間會成地獄。
巴童狠狠地盯了重元一眼。
一聲長鳴劃過陰冷的天空，谷穗抬頭看見飛天俯沖而下。她忽然感到身后冰冷陰森，扭過頭去。
重元張弓，箭矢疾馳而出。
“不！不！不要！飛天！”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谷穗跑了過去。箭矢射穿那御風(fēng)的銀色的翅膀，飛天從高處摔落，伏地啼血哀鳴。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連飛天都不肯留給我？!”
谷穗抱起哀鳴的飛天，留下劇烈痛楚的背影。
“只哥哥，方才誰?。俊睕]藏黑云進(jìn)入大帳。
“大夫?！?p> “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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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山，狂水出焉。四季常常刮怪風(fēng)，下怪雨，得名堵山。半年前，有怪人來此居住，改名‘尸山’。害的遠(yuǎn)近百姓官府皆不敢近，寧愿多行腳力，繞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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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舅納王氏女，縣衙正張燈結(jié)彩。
幾十桌酒肉宴請有頭有臉，非富即貴的要人。鞭炮剛響過，突然來了一群破破爛爛的叫花子，闖進(jìn)了縣衙大門，黑壓壓的一片，發(fā)出莫名的酸臭味彌漫著整個縣衙。這群叫花子圍著酒宴喊叫打殺。
衙役趕不走，勸縣老爺也就是國舅爺給些酒肉吃，打發(fā)走才是正事。
楊國舅好大怒氣，但也無計可施，便吩咐人給了他們饅頭，他們說是餿的，一個個甩回來。給他們換了一桶飯，他們又說飯里面有沙子，把飯吐得滿縣衙都是。滿門賓客沒法下腳，來吃酒席的客人也連連招架不住，個個都濺了一鼻子，一額頭的米粒。給了酒肉，說是臭的，甩的汁水濺滿了衣衫。
最后，叫花子敲著破鑼，竄到酒桌上，說給縣老爺唱戲賀喜。賓客們這才看清楚，這破鑼上全抹著豬糞狗糞，嚇得賓客們一個個捂著鼻子，四散而逃。
楊國舅氣的直捶胸口，著人去拿人，自己去洗漱。換了身干凈的衣衫，才想起新人不見了。
他問衙役拿的人呢？衙役說一個也沒拿到。他這會子也管不了叫花子了，先找到王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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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縣衙一條街面之隔的對面酒樓里，兩個小叫花子哈哈大笑，前俯后仰。酒樓的?？?，掌柜的，小廝皆習(xí)以為常。
“老叫花子，你說這縣老爺?shù)脑鹤拥蒙稑?？?p> “雞圈唄?！?p> “那縣老爺不成了只大公雞?！?p> “呸！他就是個老不死，柴肉雞。”
這個被叫做老叫花子的，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的年紀(jì)，他吃了口茶，拍著另外一個的后背，說道，“小叫花子，斯文，斯文，這么粗魯，你表兄弟多疼啊。”
小叫花子噎住了，打起隔來，費(fèi)了好多力氣說了聲，“老叫花子，它不是我表兄弟?！?p> “你這人太沒良心了，就算表了幾表，也是表兄弟，你這才進(jìn)化多久，就忘本了?！?p> 周圍人看了過來，小叫花子忙著擺手，“不要誤會，說的是雞，這只雞”，他搖了搖手里的雞腿。
周圍的人笑了起來，小叫花子嘀咕道，“笑什么，好像不是你表親一樣?！?p> “哎呀，你一個叫花子有啥好在意的?！?p> “你不是說咱們叫花子也要有顏面的嗎？”
“你還挺聽話啊?！?p> “老叫花子，你看那幾個人是不是有點(diǎn)兒奇怪？”
“走了，有正事兒?！?p> 小叫花子留下個銀錠子，去追已出了門的老叫花子。
靠近窗戶的一桌客人，招呼小二，一個跟班模樣的人遞過碎銀子，“小哥兒，這里這么富余？連叫花子都這么闊綽？”
小二收了銀子，笑道，“客官是外地來的吧？”
“我們家主子來做個營生?！?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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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舅懷疑是王家把人偷走了，著衙役去找，沒找見。又著人去王氏女的未婚夫家找，也沒找見。
身為國舅爺，平白無辜地受了這么檔子腌臜氣，身為縣老爺也不能給自己伸冤。便親自去找山西知州了。
山西知州因戰(zhàn)事連綿，由西路將軍種世衡兼任，他才接了案子，便有人擊鼓鳴冤。
衙役們到門口查看，看到門外躺著一個人，哪是一個人，是一具還未完全腐爛的女尸，雖然全身被水泡腫了，面容清晰可辨，約莫十七八歲。
“大人，她身上有一封信?！?p> “哦？”種世衡去接，還未打開，楊國舅已然到了。
種世衡上馬能武，下馬治民的文武全才，他一看楊國舅瞧那具女尸的神情，便明白了七八分，頓時把信當(dāng)著國舅爺?shù)拿鎭碜x，國舅爺?shù)哪樕野?，神情恍惚?p> 原來這具女尸是楊國舅的婢女，被強(qiáng)占了身子。國舅爺見這婢女哭哭啼啼，甚覺掃興，直接命人扔后花園的井里了。
這封信還說了另外一樁，就是國舅爺以王氏女姿容妖冶，多為禍害為由，命王家強(qiáng)行與李家解除婚約，把王氏女送到尼姑庵里代發(fā)修行。還未滿月，便命人從尼姑庵接回，改了名姓，強(qiáng)納為妾了。
當(dāng)真前所未聞！令人發(fā)指！種世衡明了，這兩樁案件就算人證物證俱在，也不足以治國舅爺?shù)淖?。奴婢是自己的，怎么處置全憑主家，至于王氏女，也沒有性命之害。更何況現(xiàn)在證據(jù)不足。
種世衡說道，“以本官看來，這是有人拐走了王氏女，還想誣告國舅爺。”
楊國舅本來就是個市井之徒，他又有太后依仗，便挺直了腰桿子，不無心虛地說，“本國舅要上奏朝廷，懲治這些不法之徒。”
種世衡一聽，正中下懷，說自己也隨國舅爺上道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