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了好一會,顏蓉緩緩爬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問,疑惑問道:“凌向,我是誰?”
“Mary,別鬧了!我還要去上班?!绷柘蚰弥伻氐氖謾C下床,徑直拉開門就出去了。
“額的天神老天爺呀!”顏蓉從床上跳起來,扯起床單追出去。
顏蓉的睡裙雖然是件長睡裙,可套在凌向身上和沒穿沒啥兩樣,甚至還不如不穿呢。
那個畫面實在太美,讓人不忍直視。
“凌向,回來!”顏蓉追出一百多米,才追上。
凌向:“Mary,你再這樣胡鬧,我們就分手吧!”
“Mary你妹呀!丟人也別在米國丟,你不要臉,我還要呢,萬一給人拍了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女兒還要不要見人吶!”
顏蓉把手中的床單裹在凌向身上,將他往回拽。
“Mary是我妹?!绷柘蛞煌ㄉ禈?。
“顏小姐,需要我?guī)兔幔俊?p> 顏蓉回過頭,看到身后一輛白色寶馬車打著雙閃。
原少儒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只胳膊搭在車窗上,臉正從車窗內(nèi)伸出來。
“早,原先生!”顏蓉一手抓著床單,一手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fā),尷尬一笑,介紹道:“我先生,凌向?!?p> 作為造型師,個人形象就是活名片,偏偏昨晚干活,她嫌不方便,就將頭發(fā)隨意地扎了起來,睡覺的時候,又忘了解開。
好好的一款時下最流行的精美造型,就成了一頭蓬亂的雞窩頭,再配上她手中拽著的凌向,一個裹著床單的光腳男人——
饒是在米國包容性特別強的城市,還是吸引了不少駐足觀望的過路人。
“回家。”顏蓉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拽著床單,想把凌向拉回去。
奈何凌向根本不配合,用力掙開顏蓉,嚷了句“王總來找我簽合同了,你能不能不要鬧?!鄙熘沂肿呦蛟偃?。
顏蓉被他拽得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真是要了命了。”
眼看床單就要脫落,原少儒拉開車門,快步迎了上來,左手接替顏蓉抓住床單,右手很自然地與凌向的右手握在一起,“你好,凌先生。我們到你辦公室談?wù)労贤?!?p> “好啊,好??!Mary,給王先生倒杯咖啡?!绷柘蛭罩偃宓氖?,轉(zhuǎn)身往回走。
在經(jīng)過顏蓉身旁時,原少儒朝顏蓉眨了下眼睛。
顏蓉頓時一怔。
那種戲謔的眼神,讓她感到陌生,又似曾相識,似乎帶有關(guān)切,又好像含有責備。
好像在哪兒見過,可她是第一次來米國,原少儒也是第一次遇上,又怎會見過?
顏蓉心里泛起一陣驚奇。
等她回過神,原少儒和凌向已經(jīng)走到了家門口。
顏蓉趕緊追上,為他們開門。
一進家,凌向就開始發(fā)脾氣。
“沙發(fā)呢,茶幾呢,我的會客廳呢?”
面對家徒四壁的房子,原少儒也是明顯一愣,但他馬上就恢復了自然神態(tài)。
“不是不讓你亂動我的東西嗎?”凌向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就拉著原少儒在家里一溜狂轉(zhuǎn),最后轉(zhuǎn)到顏蓉面前,朝怒吼:“去把我的會議室門打開。Mary,你這樣真的很讓我失望。”
“是,我道歉?!鳖伻氐人鹜辏⑽⒁恍?,拉著聲調(diào):“Mary有罪,Mary無恥,Mary不要臉,Mary…”
“行了,你去忙吧,別打擾我們談生意。”凌向不耐煩地揮揮手。
顏蓉在心底重重地‘切’了一聲。
神志都不清,還知道護著野女人,渣男。
要不是為了見女兒,姑奶奶多看你一眼,都覺得反胃。
“凌先生,真的是非常抱歉。因為這筆訂單非常緊急,才不得已找到您家里……”
原少儒不停地搓著雙手,真就表現(xiàn)出一副非常拘謹?shù)臉幼樱瓦B臉上的笑容也是憨憨的,帶著明顯的討好。
顏蓉冷眼旁觀,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這年頭,沒點演技傍身,還真不敢出來混。
瞧瞧人家,真不愧是心理醫(yī)生,分分鐘入戲,表情包,鬼馬影帝都攆不上。
凌向拉起原少儒的手,雙手握在懷里:“咱們都是同胞,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自己人不幫自己人,還能讓米國佬賺咱的錢,這筆訂單我照顧你。”
“說的好。”原少儒激動地握緊凌向的雙手。
顏蓉心都跟著吊起來了。
她怕原少儒接下來,會來一句“凌向同志,我可算找到你了?!?p> “同飲一江水,我們都是Chinese。”原少儒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凌向,一臉悲憤:“米國佬瞧不起咱們Chinese,咱們就讓米國佬沒飯吃?!?p> 顏蓉第一次見識到,什么叫‘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
“兩位…先生?!彼泵ι锨?,將兩人拉開。
再繼續(xù)下去,這兩貨就要桃園雙結(jié)義了。
“凌向,原總難得上回門,你別讓人家站著啊?!鳖伻匾皇忠粋€:“來,坐下聊,?。 ?p> “這是王總,不是原總。Mary你怎么搞的,總是把客戶的個人信息搞混!”凌向不滿意地看了顏蓉一眼,又拉著她,給原少儒做介紹:“王總,這是我的助理,公司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Mary?!?p> “Mary小姐你好,很榮幸見到你?!痹偃宸浅<澥康叵蝾伻厣斐鲇沂?,還來了個三十五度彎腰。
米國還真是人杰地靈,來一個瘋魔一個。
這個八成也是從六醫(yī)院跑出來的吧?
“家里就這么個情況,原先生別見笑?!鳖伻鬲q豫著伸出手,握了一下,把凌向摁坐在床上,順手將床單打了結(jié),又將行李箱放倒,請原少儒坐:“湊合的坐坐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簡約風、斷舍離、佛系生活,時下潮流。從心理學上講,越是極致簡單,人的心情越舒暢?!痹偃逡稽c都不拘泥,坐在行李箱上,哈哈一笑:“我家比你這兒還干凈,你至少還有張床,我只有一個懶人沙發(fā)?!?p> 明知原少儒是怕她難堪,才這么說,但顏蓉心里還是不舒服。
成年人共有的倔強就是:寧可人后受罪,也要人前顯貴。即使能做到將不為人知的傷口剝開給人看,也很難接受別人對自己的憐憫,這是成年人僅有的尊嚴。
原少儒可能是看出了顏蓉的不自然,掏出手機給她看自己家中視頻。
“這是米國的住所,還是國內(nèi)的住所?”顏蓉禮貌性地探過頭,瞧了瞧視頻。
視頻里的房子,面積比凌向的房子大一倍,簡陋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一個懶人沙發(fā),空無一物。
但很快,顏蓉就看出了其中的玄妙,那不是真的空無一物,而是當前很流行的一種去客廳裝修風格。
“這么一看,我這斷舍離遠遠不夠,還得再斷?!鳖伻匦α诵?,笑容三分無奈,七分感激。心情卻是三分尷尬,七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