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影子投射在石磚壁上,搖曳并扭曲著。
這里好似真的垃圾場入口,除了酒吧密道門口的那段路經常打掃,走到末端,一路上皆是廢棄物。
好在廢棄物大多都是舊家具又或是廢銅爛鐵,這里除了被濕氣浸透的霉味,也說不上烏煙瘴氣。
隨著愈發(fā)深入,雜物也是愈加愈多,塔里克健碩的身軀在通道里來回摩擦,肩胛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時不時將兩側的垃圾堆撞倒。
眼前晃過一道白色的影子,影子的速度很快,只在塔里克眼前一閃而過。
塔里克二話不說便一步踏前,龐大的身軀突然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撞過轉角,銀白鎧甲讓石磚陷進一個凹槽,而出現在塔里克面前的,卻是一塊死物。
確切的說,是座嘉文三世的石膏像。
雕像碎了半張臉,從鼻梁那里一直裂到喉結,蒙蒙的水汽也讓石膏的顏色降了半度。盡管如此,只要仔細觀察便會發(fā)現,雕像雕工精湛,并非出自凡家之手。
塔里克想起了兩個月前皮爾特沃夫商聯會。
一位優(yōu)秀的商人需要必要的藝術素養(yǎng)。酒飽飯足,富商們開始驗證這個觀點。
塔里克被妖艷的交際花們擁簇,通過堅硬的刻刀,在雪白的藝術波濤中奮戰(zhàn)。最終,齊亞德家族的藝術細胞碾壓眾人,寶石騎士奪得桂冠,少有的機會,這個身高近兩米大男孩興奮的徹夜難眠,第二天被伊澤叫醒時,被發(fā)現居然像個孩子似的抱著自己的作品睡在一起。
他依然記得那時候伊澤看自己時驚訝至極的眼神。
“你剛剛看見什么了?沖這么快!”伊澤氣喘吁吁的從塔里克身后趕來,手里依舊拽著小偷。
三人一同看向雕像。
“不是吧,不是吧,你真有這個癖好?”伊澤開啟毒蛇模式,嘴角上揚。
塔里克依然和往常一樣把這些話自動無視,視線直勾勾的鎖在破雕塑上,嘉文三世半張臉碎裂開來,從伊澤的角度看,表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見過?”塔里克把手搭在雕像的肩膀上,這樣輕輕的一拍,裂痕處又落下兩塊石膏片。
“昂,你說他啊,這就是你那天雕的那座,我看你雕的蠻好看的,就傳下去讓手下人仿了一批?!鄙砗笥謧鱽碣v兮兮的聲線,仿佛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騎士雙肩一沉,雕像傳出輕微的崩潰之聲,塔里克就差在臉上寫下無奈二字了。
“冒昧的問一下,你仿制了多少?!?p> “整整兩船呢!這可是商機,塔里克,不過現在基本在【多恩霍爾德】全軍覆沒了?!?p> “這又是哪個大師雕的?”
“來自恕瑞瑪的雕刻大師——塔里克,只是很碰巧的和寶石騎士同名罷了。”
伊澤聲音高亢,興奮著炫耀自己的輝煌戰(zhàn)績,塔里克則置之不聞,看著手中的碎片沉默不語,大手將碎片隨意的拋擲。
“這是用以緒塔爾火山噴發(fā)出的一種特殊浮石,硬度大,密度小,甚至可以漂浮在水面上,而且……”
“而且價格便宜?!彼锟送蝗徊遄斓馈?p> 當伊澤第一次聽聞以緒塔爾的這種奇特火山石時,他便向塔里克構思了這樣的思想藍圖,伊澤在火山附近的村莊設立工廠,村民們上崗上業(yè),日夜不停的開采這種奇特的火山浮石,當然作為回報,【人類過膝襪探索與發(fā)展商會】將會無償為村民提供基礎設施建設,他甚至已經在辦公室里和塔里克謀劃接下來的【以緒塔爾——工業(yè)園區(qū)建設以及原雨林自然風貌開發(fā)】
……
“我要五成?!彼锟讼蛞翝缮斐鑫甯种浮?p> “什么?”
“雕刻大師塔里克想要分五成利,不行嗎?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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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的盡頭,空間豁然開闊,面前是一堵一人高的小木門,通道里的空氣密閉潮濕,青苔向木門上攀援,沒過早已腐化的門把手。
和德瑪西亞國內的別的大門不同,伊澤面前的木門兩側站著兩只石狼雕像,兩塊森白的雪狼頭骨嵌在石狼雕像的頭頂,其中左側的狼頭骨尤為殘破,眼窩處蔓延著瘆人的裂痕,仿佛在喧吐著死時的痛苦。
伊澤將左手搭在石狼頭頂,輕撫著那一絲絲時間的裂痕,藍色的雙眸中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情感。
“居然還在這里,那老家伙還真念舊。”伊澤自言自語道。聲音細如蚊吟,但依舊逃不過三階魔導圣騎士的耳朵。
在德瑪西亞,作為騎士軍的象征——白銀獅子才是有資格被放在大門兩側的高貴石像。
相傳嘉文一世的坐騎便是一頭瞎眼的白銀雄獅。白銀獅子生活在大陸極西的龍?zhí)逗Q?,它們生來便要和這片領地的霸主——冰霜亞龍搶奪食物與棲息地,白銀獅子們抑制自身血脈中的恐懼去戰(zhàn)斗,幾千年來竟和冰霜亞龍平分領地。
高貴的白銀雄獅,高貴的圣銀騎士。
關于伊澤兒時的經歷,塔里克從不過問,伊澤也并沒有分享的意思,塔里克看著伊澤的眼睛,沉默不語。
“哈,這兩塊雪狼頭骨可是大有來頭呢!”女孩迎上前,身形壓低,稚嫩的臉龐抵在頭骨的眼窩處。
“這可是大名鼎鼎的探險家——伊澤瑞爾獵殺的雪狼呢,伊澤瑞爾!這塊裂縫就是那招【秘術射擊】擊穿的!”
“那是伊澤瑞爾!協會首席探險家!他可是我的學長呢!”女孩子兩眼放光,滿眼的傾慕,一對黑色雙馬尾似蝶翼般飛舞。
見二者無動于衷,女孩便怯生生的回到原來的位置,自覺得站到了塔里克的身后。作為行竊被抓的女賊,女孩在騎士身后捂著臉,為剛剛的得意忘形懊悔。
伊澤與塔里克相視一笑,一起推開木門。
“嗖”
一道寒芒從伊澤耳邊擦過,驚人的破風聲讓伊澤產生了短暫的耳鳴,兩鬢的金發(fā)被削去半毫。只見那道寒芒竟是一柄三叉長矛,矛間定在石壁上,矛柄劇烈搖晃,振幅的聲音在大廳縈繞不止,可見投擲時力道之大。
“奧術躍遷已就位?!?p> 瞬間,伊澤化為一道金色虛影,身形出現在塔里克的令一側。而那段金發(fā)緩緩落在長矛刃上,輕巧的斷成兩截。
“你做什么!李,趙老師不是說了不讓在前門練武!你!你這是第幾次了?”
眼前的這個約莫一米七的少年身形起伏不定,仿佛剛剛的那下投擲依舊耗費了自己所有的氣力,身板精瘦,整張臉都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肉帶著淺顯的輪廓支起樸素的麻布背心,這樣款式的穿著在德瑪西亞只有一種人穿——秘銀礦場的勞工。
少年叫李,是【垃圾場】的學生,按照歷年的規(guī)矩,今年他將在【德瑪西亞豐收啤酒節(jié)】的當天參加成人禮,與教導自己擊劍術的老師在擂臺上一教高下,若能在老師的手中撐過十個回合,【垃圾場】便會給雛鷹們打開翱翔于瓦羅蘭的自由之門。
“你叫李是嗎?我想問一下,你們的老師在哪里?”
因為那支差點命中伊澤的長矛,塔里克按著朋友的肩膀,主動走向前,將寶石權杖放在墻角,左手撫胸,托去皮甲手套的右手,掌心朝上,示以少年最基本的騎士之禮。
“你是誰?找哪個老師?”
“趙老師,趙信?!?p> 話音落下,大廳便再無聲響,圣水壇上的銅鐘發(fā)出規(guī)律的節(jié)拍,夕陽打在李的背后,小麥色的臉布滿陰沉。
“我也在找他,你找那個殺人犯干什么?”
李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么語出驚人,他的眼角閃過一絲碎光,冷聲道。
“他殺了個孩子,你們最好離那道門遠一點,免得沾上人渣的血?!闭f罷,李繞過塔里克,手臂青筋顯露,手腕死轉半圈,將那柄三叉長矛從裂縫處拔出,坐回大門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