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缺在破廟外,目光有些微的呆滯。忽然看到的疑似未來的畫面,讓他驚詫不已。
“又有穿越者要來這個世界?還又是我?修行者何其多,連著兩次是我,必然有問題,但這個問題的答案,現(xiàn)有的條件無法推導(dǎo)出來。”
搖了搖頭,秦缺蹲在地上,神色已然平靜下來,開始用碎石子推演著:
“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天道安排的人,仍然沒有辦法占據(jù)我,是否代表著還會有下一個?”
“不過若這真是天道的安排,又為何要讓我看到未來的畫面?一方面安排人跨越時空奪舍我,一方面又給我啟示?”
“奪舍只能用一次,我與荊缺相遇是機(jī)緣,這樣的機(jī)緣,很難再有第二次。”
“萬一下一個容器的名字單名一個德字,我是不是還得叫秦缺德?
“再者,我現(xiàn)在的功力已經(jīng)大不如前,根本沒辦法施展奪舍,也就是說這一次……我必須得另辟蹊徑?!?p> 秦缺很清楚,遇到荊缺這樣的好苗子,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機(jī)緣。
眼下的時間雖然有四十九天,但就算尋覓數(shù)年,也極難能夠再找到一個如此甘于奉獻(xiàn),且修行資質(zhì)如此高的少年身。
“奪舍這條路子走不通,得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不知道時間夠不夠……”
秦缺面帶愁容,因為這一次,他連如何解決問題都不清楚。
他就在破廟外沒有離開,蹲在那顆蟬鳴不已的老黃連樹下,默默推演,默默計算。
“天道為什么一定要擠走我呢?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秦缺仔細(xì)想了想……似乎自己這輩子最偉大的事情,就是創(chuàng)出解靈歸源。
這確實是一門了不得的功法,讓秦缺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快要看到的修煉者與天地靈氣感應(yīng)的本質(zhì)。
也由此,他以愚者之軀,能夠連番破境后來居上,閉關(guān)幾年,一口氣干到了修行界第四,距離成圣也不過是一步之遙。
雖然如今又要重新走一遭,但且不說自己已經(jīng)掌握了以前修習(xí)過的功法,就連這身體的修煉資質(zhì),也遠(yuǎn)勝從前。
秦缺忽然想到了一個詞,限制器。
這是一個來自于人界的詞,從他獲取的穿越者記憶里冒了出來。
世人修行,都是先易后難,靈中四境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境界進(jìn)步飛快。但到了海中三境,跨越境界就變得異常艱難。
越往后的境界越難突破,從人們掌握修行一來,便一直如此從無例外。
秦缺也是如此,直到有一天,他領(lǐng)悟了解靈歸源。所有境界突破似乎都變得平滑無比,他破境的速度沒有顯得很快,但卻從來沒有變慢……
他再次搖頭,這些猜測并沒有意義,如今他只知道一點,如果四十九天內(nèi),自己找不到解決的辦法,那么自己此前的努力全部白費。
該怎么做?
一具肉身只能承載一個靈魂,而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無法奪舍轉(zhuǎn)移肉身。
或者……讓一個身體擁有兩個靈魂?
秦缺并不是那種首先排除一個正確答案的笨蛋。讓一個身體擁有兩個靈魂,這個念頭一想起,他忽然就有了方向。
“遇事不決問禿驢,或許小夜有能解決我困境的辦法?!?p> 秦缺抬起頭,發(fā)現(xiàn)推演的石子化為了粉末,天也黑了。他不知不覺間,竟然從正午推演到入夜。
離宗山靠近荒源,是整個大商境內(nèi)唯一能夠看到星空的地方。
秦缺看著星空,忽然想起了一個無關(guān)的人。前朝圣人言隨云。
言隨云做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讓整個大商,以及北方的狼庭,西方的九晉都看不到星空——
他筑起一道難以想象的結(jié)界,將荒源之外的天空封住,沒有任何解釋,自己倒是踏天而去。
因此這位封天大圣,遭受了所有修行者口誅筆伐。
這一夜秦缺沒有休息,而是連夜趕路再次回到了安連城的廣源寺。
……
……
“秦哥兒,你怎么又來了?”小夜和尚很無語。
他正躲在山寺后院的禪房里,手里拿著的……是一只脆皮燒雞。
“有點事麻煩你,不礙事,你吃你的?!?p> 秦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看著小夜和尚似笑非笑。
“說吧,這次又是什么事,那六根清凈丸我可不能再給你了……
方丈說那玩意兒要是落到了法外狂徒手上,會釀成大禍。山下的小姑娘們會記不起孩兒他爹是誰的……”
“你們家老方丈真是越老越色胚。這個老禿驢,多半還對不周山的姬師太抱有幻想?!?p> “噓!秦哥!方丈很小氣的,別讓他聽見,不然你可就走不成了。說吧,這次是什么事情?!?p> 小夜正在表演三口一只雞,說話聲音也變得含糊。
“你說有沒有辦法,讓一個人的身體,能夠承載多個靈魂?”
小夜先是楞了一下,神色頗為不自然,隨即搖頭說道:
“沒可能?!?p> “這不是正確答案,再好好想想。”
小夜和尚雖然喜歡喝酒吃肉,但卻極具慧根,佛宗的所有經(jīng)典他都看過,知識量遠(yuǎn)超同齡人。
秦缺一眼便看出,小夜方才是欲言又止。他內(nèi)心一喜,這小禿驢顯然是真知道一些事情的。
這就是機(jī)緣啊!
“你問這個干嘛?我不可能告訴你的……這里頭……算了,我不能說?!?p> “方丈!方丈!這里有和尚偷雞吃!”秦缺立馬就扯著嗓子說道。
焚香殿離此地極遠(yuǎn),自然不可能聽得到,但小夜心虛?。?p> “你你……你!秦哥,你何時變得如此無恥了!”
“就這幾天,以后沒準(zhǔn)兒我會更無恥。”
秦缺坦然的承認(rèn)自己的變化,但見小夜還是不肯說,他稍一斟酌,便將自己身上發(fā)生的事情講了出來。
對于小夜來說,這件事委實離奇。天道為何會安排人頻繁穿越秦缺?秦缺又為何能夠感應(yīng)到未來?準(zhǔn)圣為何離奇暴斃?這里頭到底是天道的淪喪,還是秦哥兒人性的扭曲?
盡管顯得天方夜譚,但小夜和尚有一點很招秦缺喜歡——絕對相信朋友。
曾經(jīng)秦缺還是秦簡的時候,就撒過一個慌,說朝哥城沒有男人,全是女人,且全是不穿衣服的女人。
單純的小夜就信以為真,害得至今他都不敢去朝哥講佛。偶爾會在書信里說道:秦哥兒,我有一個朋友想去朝哥看看。
這一次秦缺說的是真話,小夜能夠感受到秦缺內(nèi)心的憂慮。
掙扎良久后,小夜說道:
“世間的確有這么一種法子,乃是我的師傅,也就是前代佛子所悟……”
“這法子可還有保留?叫什么名字?”
小夜點點頭,開始講起佛宗隱秘。
“在藏進(jìn)閣密室里就有。也算是一門絕世功法,叫大夢囚魂心經(jīng)。我?guī)煾翟谛扌薪缬袀€外號,叫鬼佛,因為在傳承佛力的時候,正逢魔教攻山,導(dǎo)致師傅當(dāng)年……精神出了點問題?!?p> “他大多時候慈悲為懷,悲天憫人,但每逢圓月之夜,便如惡鬼附身,模樣癲狂,仿佛發(fā)怒的獅子,見人便下殺手。”
“可不管怎么查看,哪怕是請來了不周學(xué)院的林神醫(yī),也都找不到師傅的問題,他就像是一個完全健康的人,也沒有任何中毒或者魔氣侵入心脈的跡象?!?p> “師傅一生慈悲為懷,哪里肯忍受自己成為兇邪怒鬼?他坐照自觀,竟然認(rèn)為是自己的三魂七魄出了問題,三魂中多了一脈兇魂,七魄里多了一道邪魄。這一魂一魄與原本的三魂七魄呈共生的關(guān)系,若強(qiáng)行滅絕,則自己也將圓寂。”
“不得已,師傅竟然嘗試以改進(jìn)古代人周公的大夢樊籠,試圖營造一個牢不可破的夢境來囚禁這一魂一魄?!?p> 秦缺聽到此處,雙眼一睜,贊嘆道:“以夢囚魂!前代佛子真是個天才!”
小夜卻是一聲長嘆:“師傅將這門改進(jìn)后的大夢樊籠,定名為大夢囚魂。這功法其實也沒什么用,一是只能對自己使用,二是人的體內(nèi)都只有自己的三魂七魄,又哪里可能會多出一魂一魄?既無多余,又囚禁誰?”
“師傅一直以為自己多了一魂一魄??赡菚r他精神已經(jīng)失常,一些觀念或許是心魔所言。最終師傅運轉(zhuǎn)大夢囚魂……卻是囚禁了自己的三魂七魄?!?p> 小夜眼含悲痛:
“這一囚,便是三十年……三十年后,他老人家才破解了樊籠,并且真正明白了一件事,所謂兇邪,乃是他內(nèi)心有了惡意。并非多了一魂一魄?!?p> 秦缺的腦海里忽然蹦出了一個詞——精神分裂。
他識海里稍一思襯,便大概懂了這位前代佛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更加確信,這大夢囚魂心經(jīng),便是能幫助自己走出困境的法子。
“小夜,就是它了,拿給我,我要學(xué)?!?p> “難道你還不明白我講這個故事的意思?秦缺……如果你判斷錯了,你施展大夢囚魂之時,囚禁的便有可能……是你自己!”
“相信我便是。”
前代佛子并非是多了靈魂,而是精神分裂,多了一個人格。
但自己不同,天道這是實打?qū)嵰麄€靈魂進(jìn)來!
若能將這道靈魂囚禁于大夢樊籠之中,不就解決了自己的問題?
這些靈魂來自于某個遙遠(yuǎn)的時空,說不定……還能從他們身上,挖出很多有價值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