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姝細想了卻是有不妥之處，便答了是。清妤見一貫性格剛硬的姐姐竟與往日大不相同，想著這宮里的嬤嬤倒是個厲害角色，這話定是有十分道理的，便更往心里記了些。
“皇上剛滿二十二便已即位，雖年歲較小，處事卻絲毫不含糊，朝中老臣大多臣服……”
教養(yǎng)嬤嬤便這樣教授了半月，清姝清妤也都一一記了下來。
入宮前夜，剛下過雨的夜晚倒是清涼了些，清姝躺在床上毫無睡意。今夜輪到皎皎在外守夜，清姝想了一事，便喊了皎皎過來。
皎皎進來添了燈，又給白清姝拿了件外衣披上，這才站在一旁等著小姐問話。
白清姝坐在床邊，看著皎皎，問道“我記得祖母收你的身契時說過，你祖上是行醫(yī)的？”
皎皎福了福身，回道:“是，小姐，幼時奴婢便跟著爹爹四處行醫(yī)，對醫(yī)術(shù)略懂一二，進府后老太太仍請了郎中來教奴婢行醫(yī)之道。”
清姝聽罷點了點頭肯定道“明日你跟著明悅隨我入宮。”
皎皎是八歲上祖母外出禮佛遇上的，家道中落，被掛了牌標了價任人挑選的，祖母見她不似旁人那般哭泣哀求，只道她是與旁人不同的，便買來了府內(nèi)。
之后便一直伺候著清姝，皎皎為人謹慎細心又頗懂醫(yī)術(shù)，更是忠心護主的。
皎皎聽罷后跪下謝了恩:“日后奴婢定護小姐周全?！?p> 清姝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親自起身扶起皎皎:“宮里度日，萬分兇險，你定要時刻警醒著?！?p> 皎皎又行了禮:“是?！苯淮T事，清姝便讓她回去收拾行裝了。
這邊清姝剛躺下不久，因著門外無人守夜，耳朵倒也格外靈泛了些，正聽到門外有動靜，急忙又坐起來，警覺的問道:“是誰？”
那邊悄聲的回道:“長姐，是我?！闭f著清妤便走了進來。
清姝見是她，便呼了口氣，問道:“你怎么來了？”
“噓，長姐，小聲點，嬋悅睡著了我才偷偷溜來的?！鼻彐ミ呎f邊爬上了清姝的床鋪，清姝便往里挪了些。(嬋悅:清妤侍女)
姐妹倆一并躺了下來，清姝知她必有事，便未先開口，只等著她主動來說。
沉寂了一會兒后，清妤翻了個身面向著姐姐小聲的嘟囔:“長姐，我，我好像歡喜于皇上。”
清姝聽完她說，即刻便坐了起來，皺眉道:“什么？”
清妤早猜到自己若說出此話，姐姐必是如此反應(yīng)。忙拉了清姝躺下:“那日大選，我偷看了一眼?！?p> 眼看清姝臉色已變了，清妤立馬高了一個聲調(diào)，搶在姐姐開口前便道:“真的，就一眼。”
說罷便委屈巴巴的嘟嘴，低下了頭，不時眼睛瞟一眼姐姐，看姐姐如何反應(yīng)。
清姝看妹妹如此表情，也不好發(fā)怒，只嘆了口氣，悠悠的道:“皇上，歡喜不得?！?p> 清妤見姐姐說如此，急切的說:“我知道啊，皇上他早已娶妻，后宮得寵的妃子那么多，聽聞宮中的云貴妃便是極得寵的?！?p> 清姝看了妹妹，為她撫了撫衣衫:“既是如此，你還歡喜。”
清妤看著清姝的眼睛，帶了些戲弄道:“那姐姐呢，姐姐為何歡喜林瑾哥哥?！?p> 清姝聽到此話，便停了手中的動作，是啊，她自己為何歡喜林瑾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又有何資格質(zhì)問妹妹為何歡喜皇上嗎。
隨即便說:“你我已是皇家人，旁的話是不該說的，明日還要早起，便歇了吧?！?p> 說話間便為清妤搭好了被子。清妤蜷縮在清姝的懷里，像幼時那般。
清姝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輕輕的說:“妤兒不怕，姐姐會保護你?！?p> 看著清妤已漸漸入了夢鄉(xiāng)，清姝翻身仰睡下，看著床幔心想:“清妤怎知那后宮之內(nèi)如何兇險那后宮中的妃嬪如何勾心斗角，歡喜于皇上的又有什么好下場。
如今皇上便也是自己的夫君，她想要的稱心如意在這天已經(jīng)被現(xiàn)實打的七零八碎?！?p> 那些過去愿有的，如今倒是一件都未曾實現(xiàn)。
清姝是一夜未合眼的。
睜著眼透過紗織床漫，倒是依稀可見太陽光穿過窗欞灑滿屋內(nèi)，平添了一層金輝色。
遠處雞啼聲響起，緊接著近處遠處的公雞叫鳴聲此起彼伏，府內(nèi)下人們才陸陸續(xù)續(xù)醒了，依稀聽聞遠處掃地嘩啦的聲音，門房打著哈欠開門的聲音。其中似是摻雜著明悅的聲音，嘀嘀咕咕的。
而這一切，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和聽不到了，今日便是要入宮了。
午時入內(nèi)，倒也還早，清姝本想再睡一會兒的，只是此時內(nèi)心煩亂得很，便起身了。
眼見身旁的清妤還未醒來，便收拾了東西去外屋洗漱裝扮了。門外守著的明悅和皎皎聽到屋內(nèi)有了動靜，就推門進來，且招呼婆子婢女們端了凈面盆，皂角之類的東西進來。
清姝身穿淡藍色的睡衣，上銹著些祥云圖案，是英國公夫人前些日子便吩咐京城最大的衣作坊趕制的。
昨夜林媽媽特意吩咐了穿著，取得是福壽安康之意。
清姝面向銅鏡坐著，明悅收拾打理了頭發(fā)。見清姝眼下濃重的黑眼圈，忍不住抱怨道:“小姐昨夜定是一宿未睡的，今兒打早嬋悅來我房里哭著說二小姐不見了，奴婢就知道，二小姐定是來了小姐房中，不然小姐也不會不叫我們自己便起來了?！?p> 清姝想到這兒，說道:“再過半個時辰讓嬋悅?cè)ソ行焰骸！?p> 明悅福了身道是，用厚厚的脂粉將清姝眼下的黑眼圈遮蓋了些，半個時辰下來，倒是看不出一宿未睡的。
入了宮成了皇帝妃嬪，得寵的尚能得皇帝恩典省親，隨皇帝外出巡視。不得寵的外出已是奢望，在宮中孤苦一生的比比皆是。
榮華與否，皆是命數(shù)。
正屋，國公夫人身著一品夫人誥命服，位在正中，見清姝清妤走了進來，即刻便跪了下來，行了國禮。
“臣婦參見兩位主子，恭祝兩位主子平安順遂?！?p> 清姝清妤看了這一幕，臉上立刻著急起來，極默契的一同上前扶了夫人起來。
“母親，女兒尚未進宮，這真是折煞女兒了?！鼻彐瓕⒎蛉税仓迷谧由?，與清妤一同向英國公夫人行了大禮。
夫人已是偷偷抹了眼淚，一同陪著的丫鬟婢子中不乏在國公府待了許多年頭的，見此情形，也都忍不住掉了眼淚，一時間分別離愁充盈了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