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面目一黑,周身氣息凌厲襲人:“梅花公子,久仰大名,在下林瑾,今日攜同未婚妻子求姻緣,就不勞梅花公子憂心了。”他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未婚妻子這幾個字。
“未婚妻子?”梅花公子嗤笑道:“據(jù)我所知,白家大小姐還未定親,更遑論議親之人還是林小將軍了?!?p> 梅花公子輕易道破二人身份,兩人俱驚,沒想到梅花公子果真如傳言所說,通天文曉地理知天下事。
林瑾是習(xí)武之人,不修言語術(shù)法,自然不如能言善辯的梅花公子。
清姝見狀接話:“梅花公子既知我二人身份,也明了我二人心意,我與林瑾公子兩情相悅,只待林家過府議親,今日我二人前來月老廟,不過求個吉利,卦象有緣無否,我二人親事既定事實。”
梅花公子搖著手中折扇,從枝杈間飛身而下,不過轉(zhuǎn)瞬之間,他就立在白清姝面前,用他那雙探究的眸子上下仔細(xì)打量著白清姝,他的動作驚擾了樹上的梅花,梅花瓣淅淅瀝瀝的落下,在周遭這番小天地里下了一場梅花雨。
是桃紅色的。
梅花公子露出的眼眸一臉玩味,而白清姝時刻警惕。
林瑾上前將白清姝護(hù)到身后,沉聲道:“梅花公子行俠仗義,懂禮知禮,江湖中人無人不稱一句翩翩公子。而我林某,眾所周知,不過一介武夫,若是梅花公子屢屢越界,林某倒不介意幫梅花公子一把,讓世人看看梅花公子的面目。”
白清姝躲在林瑾身后,不時探出一小腦袋瞅著,梅花公子自然注意到了,微笑道:“姻緣天定,若你二人有緣法,自然是成人之美,若你二人沒有緣法......”他欲言又止,搖了搖頭輕笑一聲,不再多言。
在二人的注視下,梅花公子足尖輕點,上了梅花枝椏間,白清姝見他要離開,從林瑾的保護(hù)下走出來,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我白清姝最不信命,我二人有無緣法,也不是你一個江湖術(shù)人所言就定了的。”
梅花公子腳步一頓,轉(zhuǎn)身笑言:“白小姐違逆天命,志向高遠(yuǎn),在下佩服。”話落梅花公子消失于天地之間。
即日晚,清姝在閨房中掌燈看書卷時,收到一份書箋,展開是洋溢飄灑的一段話:“卿本佳人,遺世獨立,在下甚為仰慕,今日遇于月老廟,愿求其姻緣,得其芳心,三媒六聘,一世雙人。”
落款是梅花公子。
清姝從悠長久遠(yuǎn)的記憶中回過神,將記憶中的那個一身紅衣的梅花公子與面前尊皇貴胄的天子重合,兩人,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
“皇上生于皇城,長于這深宮,怎會是飄逸灑脫的梅花公子,皇上如今是窮途末路了嗎,竟然想出這樣的主意?!鼻彐酒鸷每吹拿济?p> 皇帝啞然失笑:“朕是天子,從不唬弄人,你也一樣。當(dāng)年朕行走于燕京城體察民情,不便暴露身份,是以編造了梅花公子的身份來作遮掩,梅花公子向來一襲面緞?wù)诿?,又在朕登基那年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些還不夠證明梅花公子的身份?”
聽著皇帝一一列舉著證據(jù),清姝的心也跟著涼了下去,皇帝說的都是真的,梅花公子立義于世間,劫貧濟(jì)富,伸張正義,燕京城眾人無人不知,可這樣的一個俠客,卻在新帝登基后再無音信,清姝曾派人尋找梅花公子的蹤跡,無所查處。
若是皇帝是梅花公子,這些隱秘的事情就全解釋通了,只有皇帝才有這樣的權(quán)力,能讓各大世家使盡通天能力仍然來梅花公子的尾巴都抓不到。清姝擔(dān)心的是,如果皇上就是梅花公子,那她和林瑾的那段舊情,豈不是從頭到尾都暴露在皇帝面前?
皇帝似乎聽出了白清姝的心聲,微笑道:“你和林瑾的事,朕知曉的一清二楚?!?p> 清姝腦中彷佛一道驚雷炸開,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可最終也沒說出什么。
皇帝走近:“朕素來知道你是個認(rèn)準(zhǔn)一條道不回頭的人,當(dāng)年你在林瑾身邊,是他的青梅,你慕他思他,如今你在紫禁城,是朕的純貴人,你卻離朕千里之外。朕是天子,不是林瑾,不是富家公子,朕給不了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即便如此,朕還是想讓你陪在身邊?!?p> “所以,皇上將白氏雙女都召進(jìn)宮?這就是臣妾為何出現(xiàn)在選秀名冊上的原因?”清姝抬起頭注視著皇帝,深邃的眼眸中泛著絲絲點點的淚光。
面對這樣的目光,皇帝連謊話都說不出口,沉默著點了點頭。
“你明明知道我白府與林家,早有口頭婚約,我與林瑾,情誼深厚,你為何要拆散我二人。”清姝不管不顧的問道。
皇帝沉默一瞬,輕聲道:“道士所言非虛,你二人無命定姻緣,梅花樹前無姻緣,月老莊面不相伴。那日你也聽到了?!彼行┘?,頓了下又道:“我沒騙你?!?p> “那又如何?五年前我身為白府小姐,已對梅花公子說過,我二人無需緣法?!鼻彐瓦捅迫恕?p> 皇帝啞口無言,是他心虛,城郊的月老廟靈驗的很,那年他滿十八,父皇要為他選妃,他是得了母后之命前去求緣,誰知,他見了十三歲的白清姝,所謂一見誤終身,這是戲文子的故事。
他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那日回宮,他跪求父皇母后,奈何英國公府手握重兵,若其女與太子結(jié)親,英國公府就成了外戚,自古外戚掌兵權(quán),禍亂朝綱者比比皆是,歷任皇帝避而遠(yuǎn)之,他的父皇,苦口婆心勸他數(shù)月,他才為了江山天下放棄了那個小女子。
雖說他答應(yīng)了父皇迎娶賀氏皇后,他的心里還是記著那日笑意吟吟對他說,她白清姝從不信緣法。這樣的女子,世間也只有一個白清姝了。
皇帝眼里彌漫著濃濃的不舍:“姝兒,朕念你五年,你想要什么,珠玉釵環(huán),名畫卷軸,或是六宮獨寵,朕都可以給你,你陪著朕好嗎?”
清姝似笑非笑道:“我與林瑾,相伴十余載,我思他慕他,他也一樣,他許我一生稱心如意,自然也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平生不愿沾染皇宮分毫,只愿求其姻緣,嫁予為婦,什么珠玉釵環(huán),名畫卷軸,我都不稀罕?!?p> 一顆淚珠從她眼中滑落,淚痕在燭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見,沾染了滿地塵埃。他憑什么認(rèn)為她是貪圖榮華富貴的人,若是與心愛之人在一起,糠咽菜都勝過瓊漿玉液。
青木方格紙窗上映照著兩人相對而立的身影?;实鄢聊蹋D(zhuǎn)身出了殿門。